1979年7月7日，
    華陽縣一中的梧桐樹上，蟬鳴聲撕破了盛夏的寂靜。
    考場外，一麵麵紅旗在灼熱的空氣中紋絲不動，仿佛凝固的血色。磚牆上，一顆紅心，兩種準備的標語還泛著刺鼻的石灰味，白得晃眼。
    八點整。
    三百二十七名考生如潮水般湧向考場。
    解放鞋踩過碎石路的聲響，像無數把剪刀在剪裁著命運。
    他們中，有人穿著漿洗得發硬的中山裝，袖口磨出了毛邊；有人褲腿上還沾著飼料廠的麥麩，在陽光下泛著金色的微光。
    試卷展開的那一刻，整個考場陷入了詭異的寂靜……
    改寫陳伊玲的故事——這個作文題目像一記悶雷，炸響在每個考生心頭。
    有人倒吸一口涼氣，鋼筆啪嗒掉在桌上；有人開始不自覺地用指甲摳著桌角的裂縫；更多的人則是茫然地盯著試卷，仿佛那上麵的鉛字裏藏著答案。
    劉青山的筆尖刺破了這份寂靜。
    墨汁在粗糙的稿紙上暈開，像一朵黑色的梅花。
    他沒有寫那些千篇一律的助人為樂，而是揮筆寫下了一個驚世駭俗的標題——論破格錄取的當代意義。
    “當僵化的製度遇見鮮活的生命力……”
    鋼筆劃過紙麵的沙沙聲，在安靜的考場裏格外清晰。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鋒利的手術刀，剖開了時代的教育之痛。
    監考老師的腳步聲突然停在了劉青山身後。
    這個戴著黑框眼鏡的中年教師，原本平靜的眼神突然凝固。
    鏡片後的瞳孔微微收縮，倒映著考卷上那些驚世駭俗的文字：“……陳伊玲的琴弦能奏響國際歌，卻彈不破人才選拔的窠臼……”
    轟隆——
    一道閃電劈開了沉悶的天空，緊接著是震耳欲聾的雷聲。
    暴雨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窗上，像無數顆子彈在射擊。
    考場裏頓時騷動起來……
    有人手忙腳亂地去關窗，有人慌張地護住試卷，還有人趁機偷瞄鄰座的答案。
    但劉青山的筆卻越寫越快，仿佛這場暴雨給了他無窮的靈感。
    “……救災現場瓦礫間的陳伊玲，比考場上的陳伊玲更接近藝術本質……”
    墨跡在潮濕的空氣中微微暈染，字裏行間透著一股子狠勁。
    交卷鈴聲響起時，奇跡般地，暴雨停了。
    一束陽光穿透雲層，正好照在那摞試卷的最上方。
    監考老師的手懸在半空，遲遲沒有收起那份特別的答卷——結尾處那個墨色濃重的感歎號，像一把出鞘的利劍，直指蒼穹。
    三天後，這份試卷踏上了前往省城的旅程。
    帆布郵袋裏，它安靜地躺著，卻仿佛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量。
    解放牌卡車駛過新收割的麥田，揚起的塵土中，隱約能聞到新麥的清香。
    而在某個不遠的未來，這份試卷將會像一顆炸彈，在閱卷組掀起軒然大波。
    那些力透紙背的文字，將會成為這個夏天最震撼的宣言！
    車輪碾過之處，麥茬間的新芽正在破土而出……
    ……
    1979年7月9日，下午三點二十分。
    最後一科考試的鈴聲響起，劉青山從容地合上試卷。
    陽光透過考場的玻璃窗，在他微微上揚的嘴角投下一道金邊。
    這場高考，對他而言就像是一場精心準備的演出，每一個環節都了然於胸。
    每個科目的試題都沒有變化，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加上他先前又在家裏提前做了一遍，這次的高考對他來說簡直不要太簡單。
    語文就不說了，這是他的強項。
    數學他估計能考個滿分。
    曆史、地理，也應該差不多是滿分。
    政治的話，有些題目得看是否符合閱卷老師的心思，但他估計就算是得不了滿分，也不會差多少。
    至於外語嘛，
    他選的是英語，這個他不擅長，不過當下這個時代的外語考試並不重要，僅供一些學校參考。
    走出考場後，
    劉青山腳步微頓，一個念頭浮上心頭……
    自己這回不會考個全國第一吧？
    如果真弄個全國狀元，這可就……小母牛坐飛機啊……
    “嗬...”他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反正都考完了，再想這些還有什麽意義？
    隨即，
    他便走向車棚，找到自己的邊三輪，在一眾驚訝豔羨的目光中突突突離去。
    嗯，他是自己來考試的。
    本來家裏人一致都說要來送考，說這是大事，要助陣。
    不過卻被劉青山強烈拒絕……
    開什麽玩笑，他好歹也是堂堂重生者，而且都二十多歲了，不就是個高考嗎？
    手拿把掐的。
    要是讓一群人來送考……
    那顯得也太無能了！
    “不行不行！”
    “你們一定不要去，你們就在家裏等著我就行，我真不需要送考，我騎著邊三輪就去了，考完就回來了。”
    “中午也不用管，城裏那麽多飯店呢，我去隨便吃點就行，餓不著，你們放心吧！”
    “你們去了反而是添亂，容易讓我靜不下心……”
    一聽靜不下心？
    眾人紛紛偃旗息鼓，答應了不去送考。
    劉青山騎著邊三輪離開縣一中後，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趟供銷社買了一些東西，然後去了楊天興家裏。
    他雖然強烈拒絕了家裏人的送考，但卻無法拒絕楊天興的好意。
    高考前夕，
    楊天興親自找到劉青山，讓他高考這幾天中午都去家裏吃飯，說在家裏吃飯幹淨衛生不會鬧肚子，能保證劉青山的身體健康。
    另外，
    在家裏吃完飯，還能在家裏午休一個多鍾頭。
    考試可是嚴重的腦力勞動，尤其是高考。
    這早上考一場，中間睡一覺，能養養精神，對狀態的恢複有很好的效果。
    劉青山本來是想拒絕的，但看到楊天興那堅決的態度，還聽他說已經給魏梅說好了，讓魏梅這幾天中午負責做飯，做點好菜。
    這要是再拒絕，就顯得不識抬舉了，也傷人心。
    劉青山隻好答應……
    現在考試結束，理應買點禮物表達一番謝意。
    拎了一兜子吃食，劉青山熟門熟路的就進了楊天興家的院子，一進門就看到楊天興正坐在院裏的竹椅上喝茶，手裏拿著一份報紙。
    “考完了？”
    “楊叔今天回來的早啊。”
    “額猜著你會來，都給你說了多少次了，人來就行，不要拿東西！”
    “沒事，我不缺錢，楊叔你知道的。梅姨忙了這幾天，我得謝謝梅姨呀，哈哈哈……”
    魏梅聽到外麵動靜，這時從屋裏走了出來，看到是劉青山，她便笑道：“最後一門考的咋樣啊青山？”
    “應該還不錯，有些題我複習的時候就做過類似的。”
    “哈哈，那太好了！”
    魏梅就笑，看著楊天興道：“青山說還不錯，那就一定是非常好了，今年肯定還能高中！”
    楊天興也很高興，他點了點頭，“這額就不擔心了……”
    說著，
    他將手裏的報紙遞了過去，“青山，你看看這個。”
    劉青山接過，低頭看去。
    先是一愣，隨即便咧嘴笑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