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開啟一個新時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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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熱打鐵,說幹就幹。
等崔陽走後,劉福來立刻就開會,說是開會,其實就是讓劉青山幫忙出主意。
他說,大家聽。
劉青山之前並沒有什麽想法,這開招待所、開飯店,完全是臨時起意,不過他現在覺得這件事很有搞頭。
若是搞好了,說不定這還能成為彎河的一個支柱性產業。
在眾人迫切的目光中,他思量再三這才有了一個大概比較完整的思路……
以彎河大隊為主體,成立一個公司。
彎河大隊的社員們可以自由參股,出錢多少全憑自願。
以這個公司的名義,去開一家招待所,再開一家飯店。
未來,還可以開商店。
這個提議得到了全體人員的讚同,大家紛紛說好。
然後就是名字!
這個公司總得有個名字吧?
叫啥好呢?
大家都說讓劉青山起。
劉青山也沒有推辭,他微微仰頭,目光仿佛穿透屋頂,投向更遼闊的未來。
沉吟片刻後……
“就叫——彎河時代公司!”
他環視眾人,淡淡笑道:“寓意很簡單,咱彎河,要親手開啟一個屬於自己的新時代!告別窮困,擁抱富足,敢想敢幹!”
“彎河時代公司……彎河時代……”
劉福來低聲咀嚼,渾濁的眼睛迸發出光彩,“好!大氣!敞亮!提氣!”
“彎河時代!開啟新時代!好!”
“就叫彎河時代公司!”
“親手開啟一個屬於自己的新時代,哈哈哈……”
眾人異口同聲,爆發出熱烈讚同的聲音。
這個年代雖然還沒有什麽公司法,但劉青山想的是先把規矩定下,省得以後出台法規了,還得麻煩去厘清股權,那麻煩死。
現在雖沒有公司法,但是他們可以自行簽訂契約啊,同樣具有法律效益。
隻不過就是顯得有點草台班子……
僅此而已。
計劃定下之後,劉福來就揮手散會,各個生產隊長們立刻腳底抹油,轉眼間就跑的一幹二淨。
他們都急吼吼的跑回去,召集自己生產隊的社員,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
半個小時後,
一股前所未有的熱浪,如同決堤的洪水,轟然席卷了整個彎河大隊,整個彎河大隊徹底沸騰!
隊長們急促的腳步和激動得變了調的嗓門,瞬間點燃了田間地頭、灶台井邊、打穀場上的每一寸空氣。
社員們議論紛紛,吵吵嚷嚷。
“啥?!開招待所?開飯店?!在咱這鳥不拉屎的山溝溝?!”
“額滴親娘姥爺!這是誰出的餿主意?怕不是白日做夢,發癔症了吧?!”
“招待所?那不是城裏人、當官的才住得起的地界兒?飯店?那得是啥樣的神仙灶台?咱這土坷垃地,咋能長出那金貴的玩意兒?!”
“就是!做夢都不敢這麽夢!怕不是上頭派來的幹部喝高了,拿咱窮開心哩!”
質疑!震驚!難以置信!
社員們像被雷劈中了似的,愣在原地,眼珠子瞪得溜圓,嘴巴張得能塞進雞蛋!
手裏的鋤頭忘了揮,簸箕裏的麥粒撒了一地,灶膛裏的火苗都快熄了也無人察覺。
整個彎河,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隻剩下此起彼伏的驚呼和倒吸涼氣的聲音。
窮了幾輩子的山溝溝,祖祖輩輩麵朝黃土背朝天,能填飽肚子就是天大的福氣。
開招待所?開飯店?
這念頭,簡直比山那邊飄來的七彩雲霞還要虛幻,還要不切實際!
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猛地燙在了他們貧瘠的認知上,留下灼痛和茫然。
說真的,他們做夢都不敢這麽想!
隊長們開始了自己的演講!
他們不再是平日裏那個吆喝上工、分派任務的隊長,一個個像打了雞血,眼睛放光,臉頰通紅,跳上碾盤,爬上草垛,甚至一腳踩在自家門檻上,成了臨時的“說書先生”。
“鄉親們!靜一靜!都豎起耳朵聽真亮嘍!”
王有福隊長嗓門最大,唾沫星子在陽光下閃著光,“別嚷嚷!別不信!這事,不是瞎胡鬧!是天大的好事!是咱彎河祖墳冒青煙的大機遇!”
“為啥要開招待所?開飯店?”
他揮舞著胳膊,“你們瞅瞅!瞅瞅這陣子!咱彎河的門檻都快被踩平了!天南海北的人,像趕集似的往咱這兒湧!為啥?就為看咱那堆成山的金麥子!就為學咱這包產到戶的新路子!”
“可人來了,住哪兒?睡哪兒?吃啥?喝啥?”
他猛地一拍大腿,“總不能讓人家睡麥草垛,啃冷窩頭吧?那丟的是誰的臉?丟的是咱彎河的臉!丟的是咱西北人的臉!”
“招待所是啥?”
他聲音拔高,帶著一種描繪天堂般的憧憬,“就是咱自己蓋的亮堂大瓦房!窗明幾淨!鋪著雪白的新被褥!掛著鋥亮的電燈泡!讓那些遠道而來的客人,像住進自己家熱炕頭一樣舒坦!”
“飯店又是啥?”
他眼睛瞪得更圓了,“就是咱找個幹淨門臉,砌上亮堂的灶台!請咱村手藝最好的婆姨掌勺!做咱地道的臊子麵、大肉饃!讓客人吃得滿嘴流油,拍著肚皮喊‘美得很’!體麵!咱彎河人,也要活得體體麵麵!”
舌燦蓮花!
唾沫四濺!
不隻是王有福,其他隊長也紛紛把從劉青山那裏聽來的分析,加上自己添油加醋的理解,像倒豆子一樣劈裏啪啦往外倒。
他們描繪著人山人海的“取經”盛況,描繪著招待所飯店開業後的紅火場麵,描繪著那仿佛唾手可得的滾滾財源!
那激情,那篤定,那唾沫橫飛的勁頭,極具感染力!
誒?
社員們聽著聽著,那原本寫滿懷疑和嘲弄的臉,漸漸變了顏色。
緊鎖的眉頭,不知不覺舒展開了;瞪圓的眼睛,慢慢眯了起來,閃爍著思索的光芒;張大的嘴巴,也悄悄合攏,嘴角甚至開始不受控製地向上牽動。
心,動了!
像被投入石子的古井,蕩起了一圈圈漣漪。
“好像……是這麽個理兒哈?”有人小聲嘀咕。
“是啊,最近來的人是挺多,烏泱泱的……”
“要是真能蓋起來,讓人家住得舒坦,吃得滿意……那咱彎河的名聲,可就真打響了!”
“招待所……飯店……聽著是挺體麵……”
那曾經覺得荒誕不經、遙不可及的念頭,在隊長們極具煽動性的描繪下,仿佛被注入了魔力,開始變得清晰、具體,甚至……充滿了誘惑!
那不再是虛無縹緲的夢,而像一塊散發著誘人香氣的、金燦燦的大餅,就懸在眼前!
議論聲漸漸變了調。
不再是單純的質疑和嘲笑,開始夾雜著興奮的探討、好奇的詢問和隱隱的期待。
人群像一鍋漸漸升溫的水,開始咕嘟咕嘟冒泡。
終於,有人按捺不住了!
一個精瘦黝黑、名叫栓柱的漢子,第一個從人群裏擠了出來。
他搓著布滿老繭的大手,臉上帶著幾分忐忑,又有著破釜沉舟般的決心,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隊…隊長!額…額想投點錢!就…就投點錢!是不是…是不是投了錢,往後就能…就能分那個…分…分錢?”
“能!必須能啊栓柱!”
隊長眼睛一亮,聲音洪亮得像打了勝仗,“青山親口說的!隻要投了錢,那你就是咱‘彎河時代公司’的股東!正兒八經的老板!”
“股…股東?老板?”
栓柱懵了,周圍的人也懵了。
這些詞兒,像天書一樣鑽進耳朵。
股東?啥是股東?
老板?那不是城裏大掌櫃才叫的嗎?
眾人麵麵相覷,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他們這些土裏刨食的莊稼漢,鬥大的字不識一籮筐,哪裏懂這些洋氣又高深的名詞?
別說懂了,連聽都是頭一遭!
看到大家一臉茫然,隊長心裏那點“知識優越感”油然而生,臉上不由得露出幾分得意。
他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像私塾先生開講一樣:“股東啊,就是老板!老板啥意思?這個你們總該知道吧?”
“知道知道!”
這下大家反應過來了,“老板就是東家!就是頭兒!說了算的人!”
“對嘍!”
隊長又一拍大腿,“說得一點不錯!股東就是老板!就是東家!就是這‘彎河時代公司’的當家人!”
“那…那隊長……”
栓柱的心怦怦直跳,追問道,“得…得投多少錢啊?才能當這…這老板?”
隊長伸出粗糙的手指比劃著:“投多少都行!一塊兩塊不嫌少,十塊八塊不嫌多!不過嘛……”
他話鋒一轉,學著劉青山的語氣,“青山也說了,太少了不好算賬,顯得不誠心。最起碼,也得投個十塊錢!十塊錢,擠擠牙縫,總能省出來吧?投了這十塊錢,你就是咱公司正兒八經的股東了!名正言順的老板!”
“十塊錢就行?!”
栓柱的眼睛瞬間亮了,他猛地攥緊了拳頭,聲音都劈了叉:“額投!額投十塊錢!就當個小老板!額…額想搏一搏!”
他這話,像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麵!
“股份?啥是股份啊隊長?”旁邊又有人急切地問,這個詞聽著比“股東”還玄乎。
“股份啊……”
隊長撓了撓他那板寸頭,努力回憶著劉青山的解釋,眉頭擰成了疙瘩。
這詞兒確實有點繞。
他眼珠子轉了轉,猛地一拍腦門,有了!
“股份?嗨!說白了,就是你這老板排第幾!”
他唾沫橫飛地解釋,“排第幾,決定了你將來分錢的時候能分多少!你們想想,咱這公司,要是大家都投錢,那都是老板!可老板多了,也得有個大小,有個前後吧?”
“不然誰說了算?分錢的時候咋分?不就亂成一鍋粥了?”
他環視一圈,看著大家似懂非懂的眼神,又嘿嘿笑道:“這麽跟你們說吧……”
“就像那《水滸傳》!梁山上有一百零八條好漢!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好漢!個個都是山大王!都是老板!對吧?”
眾人點頭,這個熟!
戲文、評書裏都有,這年頭鄉下沒啥娛樂活動,就有些說書人四下在各個大隊轉悠,誰家辦事了,他上去來一段。
不但能混頓好飯喝口酒,還能掙倆錢花花。
“可你們看!他們也得排座次!宋江為啥坐頭把交椅?盧俊義為啥坐第二把?後麵還有天罡地煞,排得清清楚楚!”
“為啥?本事不一樣!功勞不一樣!出的力不一樣!”
隊長越說越激動,手指在空中用力點著:“咱這入股的錢多錢少,就相當於你在梁山上本事大小、功勞高低!”
“你投的錢多,你就是宋江!是盧俊義!是排前頭的大老板!”
“將來公司賺了大錢,你分得就多!你投的錢少,你可能就是排後麵的好漢,分得少點,但你也一樣是老板!是股東!是這個理兒不?!”
這個粗獷、鮮活、帶著泥土味兒的比喻,如同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籠罩在眾人心頭的迷霧!
“哦——!!!”
一聲長長的、恍然大悟的驚歎,從人群中爆發出來!
“懂了懂了!就跟梁山好漢排座次一樣!”
“對對對!投錢多就當大老板,排前頭,分錢多!投錢少就當小老板,排後頭,分錢少點,但也是老板!”
“是這個理兒!是這個理兒!明白啦!”
社員們臉上露出了然和興奮的笑容,互相拍打著肩膀,議論紛紛。
原來“股份”就是“排座次”!
這彎河時代公司,就是他們自己的“梁山泊”!
他們這些泥腿子,也能像梁山好漢一樣,憑本事投的錢)排座次,當老板,分金銀!
“明白了就好!都別吵吵了!”
隊長看著底下那一張張被點亮的、充滿渴望的臉,豪氣幹雲地一揮手,聲音洪亮得能傳出去二裏地:“額繼續往下說!這入股啊,還有講究……”
他正準備趁熱打鐵,把剩下的章程一股腦倒出來,卻見底下的人群早已按捺不住,像開了鍋的餃子,沸騰起來。
“隊長!額投!十塊錢!額這就回家取錢去!”
“算額一個!額家還有兩隻下蛋的老母雞,明兒一早就抱公社上賣了換錢!”
“額那點給娃攢的娶媳婦錢……先…先挪出來!娃晚兩年娶媳婦不打緊,這當老板的機會錯過了可就沒啦!”
“還有額!額去借!找親戚湊!十塊錢,說啥也得湊出來!”
“……”
轟!
社員們壓抑已久的熱情,如同火山一般,在這一刻徹底噴發!
老話說的不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鄉下人、泥腿子,也有一顆致富發財,改變命運的心,以前是沒機會,現在機會來了……
十塊錢的門檻,不再是難以逾越的天塹,而是一道閃爍著金光的、可以奮力一躍的龍門!
入股當老板、參與分紅、改變命運的誘惑,像最強勁的磁石,牢牢吸住了每一顆渴望翻身、渴望富足的心!
彎河大隊的每一個角落,都回蕩著激動人心的喧囂、熱烈的討論和破釜沉舟的決心!
吆喝聲、籌錢聲、隊長們嘶啞卻興奮的宣講聲,混雜在一起,匯成一股震耳欲聾的洪流……
一個屬於彎河人自己的“時代”,就在這沸騰的黃土坡上,在這質樸而狂熱的期盼中,伴隨著雞飛狗跳的籌錢聲,轟然拉開了它金光閃閃的序幕!
那喧囂,仿佛要掀翻這沉寂了千百年的山坳,直衝雲霄!
大時代,即將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