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宥愣住了：“玻璃？”
    他們麵對麵，離的很近，白柳琉清楚地見證他的興奮和喜悅如退潮一般消失在眼底。
    她從他快速變化的眼神裏，切身的感受到了他巨大的失落感。
    就好像親眼看到有個小男孩，抱著期待，一整個下午，沿著沙灘尋找他念念不忘的寶石。
    本以為失而複得了，卻被人告知找到的不過是一塊仿冒品。
    也不怪辛宥誤會，這塊啤酒瓶底的碎片恰巧和寶石的形狀厚度相似。
    隻不過白柳琉是活人，她能夠感受出玻璃的重量與質感，所以很容易就區分開兩者。
    辛宥低下了腦袋，從她身邊走開，背影落寞：“是玻璃的話，那你扔掉吧。”
    白柳琉眸中的光也沉下來，靜靜地看了一會手裏的玻璃碎片，五指收緊，追上辛宥。
    來時是他情緒高漲，現在換她主動找話題。
    “你隻想要昂貴稀有的寶石？還是單純中意祖母綠。”
    辛宥消沉的時候不想理任何人，孤零零的一抹幽魂，一言不發地沿著海岸飄。
    可白柳琉追著他，非要問到他開口：“或者紅寶石，藍寶石，翡翠，水晶，珍珠，和田玉……”
    好像不聽到回答，白柳琉就會一直沒完沒了地數下去，辛宥不得不抬頭，張開口回答她：“祖母綠。”
    “好，我知道了。”
    辛宥扯了下唇角：“你知道什麽了？”
    “世上不止一種寶石，也不止有那一塊祖母綠。”
    白柳琉與他並肩走著，辛宥低著頭，而她仰麵望著璀璨星空，語氣恬淡而輕鬆：“我可以去世界各地，給你買很多塊你想要的祖母綠寶石，做項鏈，做戒指，做表盤，都隨便你啊。”
    辛宥撩起眼尾，偷看了白柳琉一眼，隨後很快別過了頭，撇了撇嘴角，說道：“裝模作樣說大話，我都知道了，你不過是一個窮戲子，自己都戴不上一塊玉，還說給我買寶石。算了吧，你現在再找根樹枝刻些花紋當禮物送，我也不介意。”
    幾百年的代溝在那，白柳琉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現在的戲子已經不窮了的事實。
    說實話，從山村道觀出來，進入燈紅酒綠的現代社會後，白柳琉偶爾也會懷疑，錢，究竟是一串單純的標榜價值的數字，還是要拚盡全力爭取的生存依靠。
    她之所以上島，實話實說，單純是為了一天一百萬的高額酬勞。
    一百萬足夠買一手綠寶石了。
    而已經成為鬼，根本不用考慮這些身外之物的辛宥，居然在體貼她的經濟狀況。
    怎麽說呢…白柳琉此刻的感覺很奇妙。
    她輕輕笑了笑：“柳枝可不興送你，寓意也不好。答應送你寶石項鏈的事，我說到做到，這次不用你找掛墜，我來找，你再相信我一次，可不可以？”
    她的語氣溫柔，仿佛一汪清泉緩緩流過堅硬幹涸的地麵。
    辛宥停下來安靜地看了她一會，輕輕點了點頭。
    好像，也沒有剛剛那麽難過了。
    白柳琉拽了拽辛宥的袖子：“我餓了，本來打算做完法事再去叉魚，多虧你帶路，我剛剛在礁石旁邊發現了一片海膽，不抓魚了，你跟我回去撿海膽吧。”
    辛宥別扭道：“你自己去不行？”
    “不行，你得跟著我，別去找他們。”
    “哼，我才不想跟著你，是你非要粘著我的。”
    ……
    新鮮的海膽除掉刺，從中間切開，仔細地挑出裏麵的髒東西，隻留下黃色的能吃的部分。
    白柳琉把下午薛銘用來代替螞蚱賠罪的六個鳥蛋打散在空椰子殼裏，按比例加入從山上用塑料瓶裝進背包的溪水，從搗碎的椰肉裏擠出來的，用於調整口感的椰油，攪拌均勻後，倒入小碗似的海膽裏，將剛切下來的頂殼蓋上。
    明火條件下，金屬容器是烹飪的關鍵，好在辛宥自帶地圖功能，幫她找到了一個癟了的鋁鍋。
    鋁鍋內裝上半鍋海水，上方用和鍋內直徑一樣長的樹枝做蒸架，將四個裝著蛋液的海膽放在樹枝上，利用水蒸氣的溫度加熱海膽。
    燒水的時候她也沒閑著，拿著刀去剜礁石上附著的生蠔。
    生蠔放在燒熱的石頭上烤一會，冒汁的時候就能用棍子夾出來，撬開殼直接吃裏麵的肉，肥美滑嫩，是海洋的味道。
    她吃了七八個生蠔，後麵海膽熟了，用竹片當勺，吃完了裏麵的蛋羹。
    辛宥全程陪著她忙活，她吃東西的時候，他就在旁邊托腮好奇寶寶一樣地盯著看，在她咀嚼的時候問她：“這個刺球好吃嗎？”
    白柳琉實話實說：“沒加佐料，隻能算能吃。但跟壓縮餅幹比的話，稱得上人間美味。”
    辛宥已經忘了大部分食物的味道，也沒吃過壓縮餅幹，想象不出來她說的人間美味。
    他對食物興趣不高，生前也是，死後也是，隻不過看她吃的風卷殘雲一般，好奇這個看起來奇奇怪怪的東西會是什麽味道罷了。
    看她吃完最後一個蒸蛋，辛宥提醒道：“海水快漲上來了，你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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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柳琉有點遺憾，晚飯才五分飽。
    不過海水漲潮的速度非常快，該走的時候就得果斷離開，比起口腹之欲，還是保住小命重要。
    月亮掛上樹頂的時候，白柳琉拎著鋁鍋和沿沙灘回來時偶遇的一串倒黴螃蟹回到了營地。
    除非是想嚇人，否則辛宥不會主動靠近人群，他停下來，問她：“白六，明晚你還去不去海邊？”
    去嗎？不漲潮的話好像也無所謂。
    白柳琉點了點頭。
    辛宥對她笑了一下，心情不錯地走了。
    留在庇護所的四個人已經在夢鄉遨遊，高低起伏的呼嚕聲形成一首不太動聽的交響樂。木架床最右邊的角落，給白柳琉留的空位置上放著一團被葉子包裹的不明異物。
    白柳琉拿起來打開，裏麵是一顆已經涼透了，瞑目了的雞頭，還有一截雞脖子。
    走之前她說過雞不用留給她，大概是他們良心不安，最後還是給她留了一點，雖然不是什麽好的部位。
    已經準備睡覺，不打算進食的白柳琉不甚在意地把樹葉重新蓋上，丟在了火堆邊，用繩子把螃蟹拴在樹上防止逃跑。
    洗漱完畢後，白柳琉回到木床躺下，閉眼，給荒島第二天的生活拉下帷幕。
    睡了沒多久，帷幕又被人強行拉開，白柳琉在搖晃和催促中醒來，睜開眼看見的是蘇洋扭曲到幾乎變形的臉。
    “白柳琉，我肚子好疼，你陪我去趟廁所好不好。”
    白柳琉站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臉，強行脫離睡意，說：“好。”
    蘇洋感激涕零：“謝謝你。”
    夜已經很深了，沒有照明的火把，兩個人隻能摸黑走，蘇洋死死地抱住白柳琉的手臂，像個鵪鶉一樣埋著頭，把帶路的任務全部交給同伴。
    夜視能力很強的白柳琉一路直達山底廁所，幾乎沒遇到阻礙。
    蘇洋走到廁所門口，想起白天看到的滿地血水，又猶豫了：“你跟我一起進去。”
    白柳琉：“……這不好吧。”
    “我怕有鬼在裏麵，說不定隔間裏掛著一具吊著的屍體，腳就在空中晃啊晃，我一進去直接落下來砸我一身蛆。”
    白柳琉：“你想象的比鬼讓你看到的要恐怖多了。放心，他沒那麽無聊，廁所又不是什麽好地方。”
    蘇洋捂著肚子，拔出廁所的門，一臉要哭不哭的樣子：“你不了解鬼，他白天把廁所弄的好嚇人！”
    白柳琉心想，她是不了解鬼，但她了解人，鬼是人變的，哪有人會願意二十四小時在廁所蹲點。
    “而且要是我進去以後，你一個人回到山上怎麽辦？”
    “我不會的。”
    “我不相信你，你表麵上沒事，心裏一定對我有意見。”
    蘇洋已經聽不進去話了，白柳琉隻能妥協：“行吧，我在外麵一直發出聲音，讓你知道我在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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