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序說：“現在也是你媽了，你怎麽從來都不叫她？這樣下去她會懷疑你的。”
    辛宥說：“鳩占鵲巢，不好意思叫。”
    “你這人配得感好低，真別扭，我都說自願讓給你了，以後你就把我的身體當成你的身體，我媽當成你媽孝順就得了！但是你答應我的一定要做到，幫我賺回來那五十六萬還給媽媽。”
    辛宥站在廁所裏，看著鏡子裏完全不熟悉的那張臉。
    陳序長得還不錯，雖然不如辛思鷺遺傳給他的麵孔那樣驚豔，但清秀端正，白白淨淨，不然也不會讓老變態看上。
    估計是身體已經成了一個會移動的亡故地中心，變成鬼的陳序離不開這具身體所在的最小空間，辛宥去哪他就得跟著飄到哪，兩人隨時都能交流。
    走過死亡的悲傷之後，陳序心態慢慢平穩下來，完全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實，反倒是辛宥每天都神情恍惚，完全不適應活過來的生活。
    最明顯的表現是，他無法正常進食。
    剛開始的每一天他都在林雪娥麵前硬塞下她帶來的粥，在林雪娥離開之後，再跑到廁所裏控製不住地吐出來。
    這就導致重病過後身體的營養跟不上，變得越來越瘦。
    “你這天天吐也不是辦法，遲早會餓死的。”
    辛宥默默歎氣：“我原來就是餓死的，大概是心理作用，咽進肚子裏就想吐。”
    “那你吃下去之後，立刻轉移注意力呢？”
    辛宥說：“我試試。”
    他要活下去，他要對得起短短的努力和，完成陳序的遺願，他還要去找白六，不能在那之前餓死。
    桌上有林雪娥削好的梨，辛宥慢慢地走到病床邊，拿起手機，按照記憶和陳序的提示，笨拙地搜出和“白柳琉”有關的視頻。
    她過年之後受邀上了一個室內綜藝，主要是和主持人一起玩遊戲。
    白柳琉簡直是一個遊戲大魔王，無論是下腰過不到半米的橫杆，還是用鍋鏟顛乒乓球之類，都用非常快的速度一次性完成了。
    辛宥一邊看，一邊往嘴裏塞梨子，慢慢咀嚼。
    有一個遊戲需要男嘉賓背著她走過指壓板，去吃掛在高處的甜甜圈。
    男嘉賓怕疼，總是在半路停下來，白柳琉就從他的背上跳下來，直接背著男嘉賓一路小跑，到了吃甜甜圈的地方才調換位置。
    看著她咬甜甜圈的那一刻，辛宥咽下了嘴裏的梨。
    電視上放大了白柳琉的特寫鏡頭，她輕輕皺起了眉，主持人把話筒遞到她嘴邊，問：“怎麽了白姐，是不是覺得你的隊友太太太沒用了！”
    白柳琉說：“太甜了，齁，有水嗎？”
    辛宥忍不住揚起嘴角，眼裏都是笑意。
    陳序驚訝：“你做到了，沒吐，有用！繼續保持啊。”
    “嗯。”
    後來陳序發現，辛宥每次吃東西看的都是和白柳琉有關的視頻，連廣告都一起看。
    他調侃道：“朋友，想不到你還追星呢，因為白柳琉是道士？還是因為她漂亮？這麽喜歡看她。”
    辛宥說：“因為我喜歡她，全世界最喜歡她，想活下來完全是為了她。”
    陳序：“好的知道了，你是她的死忠粉。我就希望你趕緊好起來出院，為了給我住院，我媽肯定借了很多錢。她現在也是你媽，等下她來了你一定要叫出口啊。”
    辛宥遲疑道：“不一定非要叫吧。”
    “聽話，自己兒子醒來連媽都不叫了，咱媽多傷心。”
    陳序很堅持，像是教育自己叛逆的弟弟。
    他今年二十一歲，聽說辛宥死的時候才十九歲，可不就是弟弟麽。
    為了讓他能吃得健康，林雪娥特地找本地的親戚借了廚房，每天專門去做好飯菜帶來給他。
    她帶著保溫飯盒推門進來，辛宥張開口，生澀地叫了聲：“媽。”
    他自己聽了都覺得別扭，但陳序很滿意：“不錯，大膽走出了這一步，你以後還要做咱媽兒子很多年的。”
    林雪娥在門口愣住了，飛快地抹了一把眼睛，但沒將淚花抹幹淨：“醫生說你前額葉的位置有損傷，可能想不起以前的事了，所以才不願意搭理媽。”
    辛宥連忙解釋：“不是，我就是不知道怎麽麵對你。”
    畢竟是占了你兒子身體的小偷。
    陳序能聽見辛宥的心裏話，他嫌棄道：“幹嘛，別扯什麽小偷，你是恩人，是朋友，對我來說是完成心願的神仙，懂不懂！”
    林雪娥坐下來，擦著眼淚嗚咽道：“我知道，那錢是你拿去還債了。媽不怪你，真的不怪你，你沒接觸過社會，不知道人心險惡，但是被坑了錢也不能跳樓啊！隻要命還在，錢總會回來的，你死了，讓媽以後指著什麽過活，我不如直接跳海裏。”
    辛宥沉默，他眼睛有點酸。
    陳序已經跟著林雪娥哭起來，嘴裏一直重複：“對不起…對不起，兒子不孝。”
    “媽，陳序說他對不起你，但他知道錯了，是他不孝。”
    林雪娥愣道：“你這…你怎麽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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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宥繼續說：“陳序還說，如果有來世，他來做父親，你做孩子，他也願意照顧你一輩子，就算你闖出天大的禍都替你擔著。”
    林雪娥嗚得一聲抱著他大哭：“孩子，你腦子糊塗了？你就是陳序啊，你還活著啊！媽去叫醫生給你檢查……”
    辛宥滿臉哀傷：“不是的，我不是……”
    陳序大喊：“辛宥！住嘴，你現在就是陳序！你想讓咱媽傷心死嗎？”
    女人的懷抱溫暖，發絲間帶著油煙的味道，她才五十多歲，發絲間已然夾雜了白雪，因為省錢都舍不得去染。
    辛宥閉上眼，抱住林雪娥：“媽，我腦子沒壞，我就是想告訴你，假如我真的死了，我有哪些話要對你說。”
    林雪娥搖頭：“我不聽，我不想聽，你還活著就好。”
    那就…作為陳序活下去吧。
    辛宥這樣想著，在這一刻才坦然地放下心裏的負擔，接受他的第二次生命。
    他非常想去找白六，可是他現在是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沒有工作，也沒有錢，為了治病讓家裏負上了債，實在不好再問林雪娥要錢去“追星”。
    所以出院沒多久，辛宥就主動出門去幫林雪娥擺攤。
    “小序，你身子還沒全好，別累著你。”
    辛宥現在叫“媽”已經非常順口，他堅持道：“沒關係的媽，我就在旁邊，能搭把手我就搭把手，累了就歇著。”
    林雪娥欣慰地說：“你比以前懂事了。”
    辛宥：你以前多不懂事？
    陳序愧疚不已：“以前我媽出攤的時候，我都在家吹空調打遊戲。”
    辛宥：那真是很不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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