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死了就是死了，陰陽相隔，女人已經聽不見他說話。
    辛宥安靜地看了一會，過去告訴男鬼：我們走了，你應該能繼續留在你母親這裏。
    “別走！”男鬼第三次挽留辛宥。
    辛宥歎氣：又怎麽了？
    要不是白六會幫鬼完成遺願，他想跟隨她的步伐，去做她會做的事，辛宥真的不想理這個人。
    沒禮貌的樣子和以前的他如出一轍，真夠討厭的。
    “你有辦法讓我媽聽見我說話嗎？”
    辛宥說：我也是鬼，不是神仙，你去讓道士幫忙傳達吧，道士也能看見你。
    “哪裏有道士？”
    辛宥頓了頓，忍住心裏的酸疼說：白柳琉，你如果能找到她，她一定會幫你。
    他想過讓短短帶著他去找白六，可是又不敢去。
    如果白六知道他變成了現在這副連靈魂都不完整的樣子，還不如直接消失。
    “白柳琉，是不是一個女明星？可我不知道她在哪裏，世界這麽大，我要找到猴年馬月去……”
    辛宥：那就是你的事了，我自己的難題還沒解決，不能再繼續幫你，抱歉。
    “如果我把身體給你呢！”
    短短折回來，停在男鬼麵前，對方掛著滿臉眼淚，眼神既掙紮又堅定：“如果你能用我的身體活過來，你活著的時候就要幫我照顧我媽。”
    辛宥安靜地思考了一會，沒抵住心動，問他：我叫辛宥，你叫什麽名字？
    “陳序，我叫陳序。”
    辛宥：我們回去你的屍體邊，看看能不能行，不能行說再多都沒用。
    “好。”
    原路返回之後，竟然還沒人發現陳序已經死了的事，他的身體還是靜靜地躺在那裏。
    辛宥忽然好奇起來：你為什麽從上麵跳下來？
    陳序氣憤又悲痛道：“我朋友做局，帶我出去喝酒，他們知道我虛榮，騙我說那些酒很便宜，一晚上讓我欠了六十八萬。我偷了我媽的銀行卡，把她所有的錢取出來還掉了五十多萬。我朋友說覺得對不起我，找了個願意借我錢還不用利息的大哥，今晚大家一起在這裏打幾局麻將哄大哥開心就能談成，結果我來了之後，他們把我鎖在了房間裏麵，我想從窗戶逃走，踩空了。”
    辛宥說：唉，你真好騙，你媽那麽辛苦才賺來的錢。
    陳序立刻嚎啕大哭起來：“是啊，我太好騙了。我爸老早就生病去世，我媽擺了一輩子的燒烤攤給我供到讀大學，我簡直不是人，不配做她的兒子，死就死了，把她用來養老的錢都騙走了。她怎麽辦啊……”
    辛宥：唉。
    陳序指著地上的屍體：“你去試，能活過來的話，幫我把錢還完。我是本科生，大學畢業證已經拿到了，從現在開始你好好賺錢，讓我媽下輩子不再那麽辛苦。”
    辛宥：唉。
    陳序絕望道：“求求你，辛宥，我不想看我媽白發人送黑發人，她沒了我活不下去的。”
    再歎氣也沒辦法，辛宥根本沒得選，更何況結果也不一定就如計劃進行。
    說實話，辛宥就不覺得他能活過來，他又沒有什麽四靈陣之類的道家陣法做支撐，靠什麽借屍還魂？
    但短短很聽話，張大了口，從蛇頭開始，粗長的身體慢慢穿過那具屍體。
    辛宥的頭忽然傳來裂開一般的痛感，渾身像是被巨石碾過一樣疼，他忍不住抬手去摸額頭，摸到了一手黏膩。
    他驚得倒吸一口氣，然後發現自己居然能吸氣。
    他這是……
    辛宥震驚到大腦空白，完全呆滯在了原地。
    “你動了，辛宥，你成功了！”
    陳序的聲音像是在腦子裏響起一樣，他抬頭看向黑暗，卻什麽都沒看見。
    “短短！”
    辛宥反應過來，立馬驚慌地叫他的蛇，同時也聽見了自己的聲音，清亮，幹淨。
    腦海中同樣的聲音問他：“短短，什麽意思？”
    “我的蛇叫短短，它還在嗎？我看不見你們了，隻能聽見你的聲音。”
    陳序安靜了一下，驚慌地喊：“它不在，你活過來它就不見了！”
    那短短去哪了？
    辛宥意識到短短可能用自己的所有力量換來他的回生，頓時愴然淚下，哭得難以呼吸。
    它怎麽這麽笨啊，這樣一換一有什麽意義，說好了要一起去找白六的…
    “辛宥，你別一直哭了，你…我的身體還在流血，你再哭下去說不定又要死一次，快起來，去找醫院。”
    陳序不斷地催促，辛宥隻能咽下難過扶著牆慢慢站起來，他的頭很痛，還很暈，他走出漆黑的小巷子就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無論如何，它想做的事都成功了，他既然能以活人的方式留在世上，就不能浪費短短的心血。
    還沒找到醫院，辛宥走在路中間便體力不支昏了過去，據說是路人把他送進醫院，再聯係到陳序的母親。
    陳序的身體確實到極限了，在icu裏搶救了七天，才勉強搶回了一條命。
    而高額的醫藥費讓本來就負債的家庭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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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宥醒來之後，看著陌生而蒼老的女人，都不知道怎麽開口替陳序認錯。
    陳序的媽媽叫林雪娥，是個利落勤勞的中年女性，她對兒子陳序有些溺愛，但賺錢太忙疏於管教，才會養成那種驕縱，虛榮又單純的性子。
    她在交醫藥費的時候知道卡裏沒錢的事實的，果斷借錢把醫藥費補上，再報警去查消失那筆錢的下落。
    陳序的同學偷溜過來看了他一次，說之前讓他去陪打麻將的就是酒吧的老板，看上了他才坑他一把。
    陳序跳了樓之後，老板說剩下的十二萬可以不用再還，隻要陳序不把事情鬧大，別讓他老婆知道他的怪癖。
    那種變態居然還有老婆……
    辛宥做活人的經驗不足，不知道怎麽處理，他問陳序，陳序的回答居然是妥協。
    他說如果鬧大了，不僅他的名聲不好，林雪娥也會丟了臉麵，家裏幾十年的燒烤生意可能都沒辦法繼續做下去。
    辛宥想：如果是白六，一定不怕吃虧，大膽的要回自己的公道。至於名聲，她從來不在意那些虛的東西。
    可是陳序和白六的處境不同，他的所作所為都可能牽扯到母親命運，於是就有了許多顧慮。
    母親……
    這個詞對辛宥來說也很陌生。
    他不理解，陳序捅了這麽大的簍子，林雪娥為什麽不打也不罵他，每天風雨無阻地來醫院照顧兒子，說話溫聲細語，臉上全是真切的關心。
    辛宥說：陳序，你有個很好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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