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開元盛世的繁花似錦與暗流湧動中的愛恨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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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回書說到,李隆基曆經玄武門喋血般的驚險,在與太平公主的權力終局對決裏,以雷霆手段清算了朝堂上盤根錯節的公主黨羽,終於踩著刀光劍影登上九五之尊,改元開元,立誓要讓大唐重現貞觀氣象,甚至要創下一個前無古人的盛世。
    朝堂之上,新帝與宰相姚崇正掀起一場刮骨療毒般的改革。那姚崇本是三朝老臣,深諳治國之道,一上任便拿出十條改革綱領,從裁汰冗官到整頓吏治,從抑製外戚到禁絕奢靡,條條都往痛處紮。李隆基對此全力支持,君臣二人如同配合多年的工匠,一個揮錘定音,一個精雕細琢,短短數月便將朝堂上的沉屙宿疾剜去不少——那些靠著皇親國戚關係混吃俸祿的閑散官員被掃地出門,地方上魚肉百姓的貪官汙吏被繩之以法,連宮中豢養的數千隻供人取樂的鷹犬都被放生,一時間朝野上下新風拂麵,連長安街頭的販夫走卒都在議論:“新官家是要動真格的了!”
    可這盛世藍圖剛畫了個輪廓,後宮的煩心事就像蒼蠅似的纏了上來。李隆基登基前,身邊已有王氏、趙氏、武氏幾位妃嬪,其中王皇後出身將門,當年在他發動政變時曾與他同甘共苦,按理說該是後宮之主。可這王皇後偏偏膝下無子,在母憑子貴的後宮裏,這便是最大的軟肋。偏偏那武惠妃是武則天的侄孫女,生得花容月貌,又極會揣摩聖意,哄得李隆基日日往她宮裏去,漸漸有了取代皇後之心。
    這日李隆基剛在朝會上痛斥了幾位拖延改革的老臣,回到後宮便被王皇後堵在門口。那王皇後哭得梨花帶雨,手裏攥著當年李隆基落魄時她偷偷塞給他的半塊餅子,哽咽道:“陛下忘了當年在潞州,是誰變賣首飾給您湊軍餉?如今剛坐穩龍椅,就要被狐媚子迷了心竅嗎?”李隆基本就心煩,被她一提舊事更是火冒三丈,甩袖而去,卻不知這一幕早已被武惠妃的心腹看在眼裏,轉頭便添油加醋報了過去。
    後宮的暗流還沒平息,長安城的陰影已悄然蔓延。城西的平康坊裏,幾個波斯商人正用蹩腳的漢語與官員密談,他們帶來的不僅有香料珠寶,還有西域諸國對大唐邊軍布防的打探;皇城根下的茶館裏,說書先生唾沫橫飛地講著“武則天轉世”的流言,聽得茶客們交頭接耳,卻不知這流言正是太平公主的殘餘勢力在暗中散布;就連負責漕運的官員都在偷偷抱怨,江南的糧船遲遲不到,運河兩岸的流民已開始聚集,而負責押運的官差卻在揚州城裏醉生夢死。
    這日傍晚,姚崇拿著一份奏折急匆匆進宮,見李隆基正對著一幅西域地圖出神,便低聲道:“陛下,吐蕃使者在邊境扣留了我們的商隊,還放話說‘若不歸還河西九曲之地,便要兵臨長安’。更棘手的是,洛陽糧倉的賬目對不上,管事的官員說是‘被老鼠啃了’,臣看怕是有人中飽私囊啊。”
    李隆基眉頭緊鎖,望著窗外漸沉的暮色,長安城的萬家燈火在他眼中明明滅滅。他知道,這盛世之路從來不是坦途,朝堂的改革要推進,後宮的風波要平息,邊境的狼煙要防備,民間的隱患要根除。他握緊了腰間的玉帶,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這龍椅坐得越穩,越能體會到:這天下的擔子,比當年在玄武門舉起的刀,要重上千倍萬倍。
    欲知李隆基如何化解這內外困局,且聽我慢慢道來
    一、姚崇\"滅蝗\"奇策:朝堂上的\"蟲蟲危機\"大辯論”
    開元三年的夏天,中原大地本該是麥浪翻滾、稻禾青青的時節,誰料一場滅頂之災毫無征兆地撲了過來。先是天邊掠過幾縷黃褐色的雲翳,細看竟不是雲——那是成團成簇的蝗蟲,翅膀扇動的聲音像千萬麵破鼓在敲,密密麻麻遮得日頭都暗了三分。
    不過半日功夫,河南道的田野就成了人間煉獄。蝗蟲過處,剛灌漿的麥穗被啃得隻剩光禿禿的麥稈,飽滿的豆莢成了空殼,連田埂上的野草都被嚼得幹幹淨淨。有老農抱著被啃禿的禾苗痛哭,指節摳進泥土裏:“這是要絕人活路啊!”更可怕的是,蝗蟲像有腳的烏雲般四處遷徙,今日啃完開封的田,明日便撲向鄭州的地,地方官的告急奏折雪片似的往長安飛,紙頁上滿是焦灼的墨跡,有的甚至沾著蝗蟲的殘翅——其中一份來自陳留縣令,折子上沒多少字,卻畫了隻比拳頭還大的蝗蟲,觸須如劍,複眼圓瞪,旁邊歪歪扭扭寫著四個大字:“陛下救命!”
    李隆基在紫宸殿裏急得團團轉,龍袍的下擺都被踩出了褶皺。他把一摞奏折往案上一推,聲音帶著火:“諸位愛卿都看看!叛軍尚可揮刀斬除,這蝗蟲啃起莊稼來比刀還快,如今災區百姓已開始啃樹皮、挖草根,再不想辦法,恐生民變!”
    朝堂上頓時炸開了鍋,大臣們分成兩派吵成一團。禮部尚書為首的幾位老臣連連搖頭,花白的胡子抖個不停:“陛下使不得啊!《禮記》有雲,災異乃上天示警,當焚香禱告、自省過失,豈能妄動刀兵傷了天物?若是驚擾了蝗神,招來更大的災禍怎麽辦?”
    “放屁!”戶部侍郎紅著臉反駁,他剛從災區巡查回來,靴底還沾著泥土,“等禱告完,百姓早成了餓殍!去年河南道才遭了水患,今年又遇蝗災,再等下去,怕不是要逼得百姓揭竿而起?”
    兩派爭執不休,一個說“逆天不祥”,一個喊“救民要緊”,吵得李隆基太陽穴突突直跳。就在這時,宰相姚崇慢悠悠從朝班中走出,手裏捧著一卷素絹,展開來竟是幅工筆繪製的“蝗蟲捕捉工具圖”——圖上畫著竹編的大網,底下是三足的鐵爐,旁邊注著“夜燃火,蝗自投,網捕之”。
    “陛下,”姚崇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臣有一計。蝗蟲性喜趨光,夜間在田間點燃火堆,它們必成群撲來,屆時用大網一兜,既能除害,燒熟的蝗蟲還能充饑,一舉兩得。”
    話音剛落,黃門侍郎盧懷慎就跳了出來,氣得山羊胡子都翹到了鼻尖:“姚元之!你好大的膽子!”他直呼姚崇的字,顯然動了真怒,“蝗蟲乃上天所降,你竟敢主張捕殺?這是逆天而行!若是觸怒上蒼,降下瘟疫旱災,你擔待得起嗎?”
    李隆基盯著姚崇,眉頭擰成個疙瘩:“愛卿,此計當真可行?”他不是不信姚崇,隻是這事兒太大,萬一失敗,不僅救不了百姓,還會落個“逆天”的罵名。
    姚崇往前一步,腰杆挺得筆直,聲音擲地有聲:“臣願以全家性命擔保!若此計不成,臣提頭來見!”他頓了頓,又道,“陛下,自古天災不可怕,怕的是坐以待斃。如今百姓嗷嗷待哺,與其求神拜佛空耗時日,不如放手一搏!”
    李隆基盯著那幅圖看了半晌,忽然一拍龍椅扶手:“好!就按姚愛卿說的辦!傳朕旨意,河南道各州各縣,凡參與捕蝗者,每捕一鬥蝗蟲,賞粟米二升!”
    旨意一下,河南道的田野裏頓時變了模樣。夜幕降臨時,無數火堆在田埂間燃起,橘紅色的火光映紅了半邊天。百姓們舉著網兜、提著陶罐,見蝗蟲撲向火堆,便順勢一網兜住,笑聲、吆喝聲混著蝗蟲翅膀的嗡嗡聲,竟比節慶時還熱鬧。有孩童追著飛蝗跑,嘴裏唱著剛編的順口溜:“姚公妙計高,蝗蟲全報銷,火裏燒一燒,吃飽肚皮笑!”
    不過半月,鋪天蓋地的蝗蟲就少了大半。百姓們把捕來的蝗蟲用鹽水醃了,或炒或烤,竟成了充饑的糧食。洛陽糧倉調運的賑災糧也及時送到,災區的恐慌漸漸平息。
    這日姚崇捧著各州報來的“滅蝗功薄”進宮,見李隆基正對著河南道的輿圖微笑,便笑道:“陛下您看,這蝗蟲雖凶,終究敵不過百姓的雙手。”
    李隆基指著圖上密密麻麻標注的“滅蝗點”,感慨道:“愛卿說得是。看來這天下的事,從來不是靠燒香拜佛能成的,還得靠實打實的法子,靠民心齊啊。”他頓了頓,又道,“賞!重賞姚愛卿,還有河南道所有參與滅蝗的百姓!”
    陽光透過窗欞照進殿內,將君臣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長。這場蝗災雖險,卻讓李隆基更明白了“務實”二字的分量——這盛世之路,從來不是靠祈禱鋪就的,得一步一個腳印,踏踏實實地走出來。
    二、後宮風雲:王皇後的眼淚與武惠妃的野心
    這邊朝堂忙著滅蝗蟲,後宮也沒閑著。長安的暑氣還沒消,大明宮的後宮裏卻像藏著兩團冰火。
    王皇後的寢殿裏,銅鏡被擦得鋥亮,卻照得她越發憔悴。她對著鏡子輕輕撫過鬢角的白發,那是當年在潞州陪著李隆基忍饑挨餓時熬出來的,如今倒成了顯老的印記。案上的碧梗粥溫了又涼,她一口沒動,隻反複摩挲著袖口——那是當年兵變前夜,她連夜為李隆基縫補的箭袖,針腳密得像她那時揪緊的心。
    “娘娘,多少吃點吧。”貼身宮女捧著小菜進來,見她眼圈泛紅,忍不住勸,“要不……找陛下訴訴委屈?當年您變賣嫁妝給他湊軍餉,寒冬裏把狐裘拆了給士兵做棉鞋,這些事陛下總不會全忘了。”
    王皇後苦笑一聲,抬手推開銅鏡:“訴?如今他眼裏哪還有我?每日下朝就往武惠妃宮裏鑽,連我宮裏的門檻都快生苔了。那狐狸精生得嬌俏,嘴又甜,哪像我,隻剩這一身洗不掉的風霜氣。”她說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跟著他從泥裏爬出來的時候,她武氏的丫頭還在洛陽學描眉呢!”
    而另一邊的惠妃宮裏,卻是另一番光景。武惠妃正對著穿衣鏡轉著圈,身上是新裁的煙霞色紗裙,裙擺繡著纏枝蓮紋,走動時像一片流動的雲霞。她鬢邊斜插著支珍珠步搖,是李隆基前日剛賞的,顆顆圓潤如月華。
    “怎麽樣?這顏色襯得我膚色亮不亮?”她扭頭問侍女,聲音柔得像浸了蜜。
    侍女連忙點頭:“娘娘本就貌美,穿上這身更像月裏的嫦娥了!陛下見了定然歡喜。”
    武惠妃抿唇一笑,指尖劃過裙角的蓮花:“光好看有什麽用?得讓陛下知道我的心。”說著從妝匣裏取出一串紫檀佛珠,珠串末端墜著塊小巧的錦緞,上麵用金線繡著“開元盛世”四個字,針腳細密,一看就是費了心思的。“走,去看看陛下,聽說河南的蝗災剛平,他定是累著了。”
    她踩著蓮花步往勤政殿去,還沒進門就揚著嗓子嬌呼:“陛下~”聲音又軟又甜,像浸了蜜糖的枇杷。
    李隆基正對著奏折犯愁,聽見這聲音頓時鬆了眉頭,抬頭見她款款走來,煙霞裙在陽光下泛著柔光,不由笑道:“愛妃怎麽來了?”
    武惠妃盈盈下拜,將佛珠遞過去,眼波流轉:“臣妾聽說河南鬧蝗災,陛下連日操勞,特意在佛前為陛下、為天下百姓祈福呢。這串佛珠,是臣妾親手繡了字的,願上天保佑我大唐歲歲平安。”
    李隆基捏著那“開元盛世”的錦緞,隻覺字字都熨帖在心坎上,拉過她的手歎道:“還是愛妃貼心,知道疼人。”
    這話不知被哪個宮人聽了去,轉頭就傳到了王皇後耳朵裏。她正在偏殿喝悶茶,聞言“哐當”一聲摔了茶杯,青瓷碎片濺得滿地都是,茶水濺濕了她的裙角,她卻渾然不覺,隻氣得渾身發抖:“祈福?她分明是假惺惺!當年她武家禍亂朝綱,如今倒來裝什麽賢良?這宮裏的人都瞎了嗎!”
    宮女嚇得連忙跪地上,她卻猛地站起身,從妝盒最深處翻出樣東西——那是一把小巧的金剪刀,是當年李隆基還在潞州時,用第一筆俸祿給她買的,說“以後讓你剪金線,繡鳳袍”。她攥著剪刀就往勤政殿衝,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陛下!”她闖進殿時,李隆基正和武惠妃說笑,她紅著眼眶舉起金剪刀,“陛下可還記得這個?當年您說……”
    話沒說完就被李隆基打斷,他皺著眉,語氣裏滿是不耐:“皇後!你這是做什麽?當著愛妃的麵瘋瘋癲癲,成何體統!”
    王皇後的心猛地一沉,像被冰水澆透。她望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嘴唇哆嗦著:“陛下忘了?當年您說這剪刀能剪碎苦難,剪出將來……”
    “夠了!”李隆基猛地拍案,“當年是當年,如今是如今!你身為皇後,該有母儀天下的氣度,整日爭風吃醋,像什麽樣子?越來越不懂事了!”
    這句話像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紮進王皇後心裏。她手裏的金剪刀“當啷”落地,在金磚上滾了幾圈,發出刺耳的聲響。她望著李隆基冷硬的側臉,又看看武惠妃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忽然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幹了。
    失魂落魄地回到寢宮,她癱坐在鏡前,望著鏡中那個鬢發淩亂、眼神空洞的自己,喃喃自語:“原來……原來真情也會過期……當年的苦能共,如今的福卻不能同了嗎?”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滴在那把金剪刀上,映出她蒼白的影子。
    而武惠妃回到宮裏,聽侍女講了王皇後摔剪刀的事,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冷笑。她把玩著那串紫檀佛珠,指尖劃過“開元盛世”的金線,眼底閃過一絲算計:“不懂事?看來這後位,也該換個懂事的人來坐了。”
    窗外的月光斜斜照進來,落在她精致的側臉上,一半亮,一半暗,像極了這深宮裏的人心。一場新的風波,正在這寂靜的夜色裏悄然醞釀。
    三、張說修書:文人宰相的\"盛世麵子工程\"
    開元年間的朝堂,除了姚崇在民生吏治上大刀闊斧,另一位宰相張說也憋著股勁兒要做件大事。他看著長安城日漸興旺,心裏琢磨:這盛世不光要倉廩實、百姓安,還得有文治的臉麵撐著。一日朝會剛散,他便捧著奏折追上李隆基,眼睛發亮:“陛下,如今四海升平,正是修典立史的好時候!臣提議召集天下文人,編一部囊括官製、禮儀、刑律的大典,讓後世看看我開元年間的製度有多規整,文脈有多興旺!”
    李隆基一聽就來了精神,龍袍一拂:“好主意!朕要的就是這前無古人的氣派!就叫《唐六典》,把我大唐從中央到地方的官製、典章全寫進去,讓後人一提開元,就知我朝有多章法!”
    張說得了聖旨,立刻忙得腳不沾地。他親筆寫下幾十封“英雄帖”,快馬送往各地——會稽山陰的賀知章正對著鏡湖寫詩,見了帖子揣起酒葫蘆就上了路;曲江池邊的張九齡剛寫完《感遇》,看完信連夜收拾行囊;就連正在嵩山隱居的李邕,也被他派去的人三請四請,硬是給請出了山。沒多久,洛陽的集賢殿就聚起了一群文壇泰鬥,個個都是能揮筆驚風雨的主兒。
    可修書哪是件容易事?頭一個月就卡在了體例上。有個剛中進士的年輕文人血氣方剛,捧著《春秋》拍桌子:“典章也該按年代排序,哪年改了官製,哪年定了禮儀,一目了然!”
    這話剛說完,賀知章的白胡子就氣得直顫,他放下手裏的茶盞,拐杖往地上一頓:“胡鬧!這是典誌,不是編年史!官製分三省六部,禮儀有吉嘉軍賓凶,得按門類來,才能讓人一看就懂各司其職!你這黃毛小子,懂什麽叫‘典’?”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臉紅脖子粗,差點在堆滿竹簡的書房裏動起手來。張說聞訊趕來,一看這架勢,趕緊拉著兩人往酒樓走:“走走走,喝酒喝酒!天大的事,也得先讓舌頭順順氣。”
    酒過三巡,張說端著酒杯站起來,拍著桌子朗聲道:“各位都是大唐的文膽!編這《唐六典》,是要給後世立規矩、樹標杆的,得拿出咱大唐包容萬象的氣象來!編年體也好,典誌體也罷,隻要能把事兒說明白、寫周全,總有折中之道嘛!”
    眾人正點頭稱是,賀知章卻喝高了,抓起桌上的毛筆,蘸著酒就往酒樓牆上題詩:“修書修到頭發白,不如痛飲三百杯!醉裏自有乾坤在,笑看典章紙上堆!”寫完把筆一扔,哈哈大笑起來。滿座文人先是一愣,隨即都跟著笑開了,剛才的爭執早拋到了九霄雲外。
    這《唐六典》一修就修了十年。十年裏,集賢殿的燈常常亮到後半夜,竹簡堆得比人還高,墨香混著書卷氣,成了洛陽城裏一道特別的風景。可最讓張說頭疼的不是體例,是經費。筆墨紙硯、抄寫工匠的俸祿、給文人的津貼,哪樣都得花錢。他隔三差五就往宮裏跑,見了李隆基就裝可憐:“陛下,庫房裏的上好宣紙又用完了,抄書的小吏們還等著發月錢呢……”
    李隆基每次都被他纏得沒辦法,一邊翻看他們送來的樣章,一邊無奈擺手:“準了準了!從內庫撥些銀錢過去,誰讓朕非要這盛世美名呢!”嘴上抱怨著,眼裏卻藏不住笑意——他知道,這書修成了,才是開元盛世真正的“傳家之寶”。
    十年光陰流轉,當年吵得麵紅耳赤的年輕文人鬢角也添了霜,賀知章的胡子更白了,張說的背也微微駝了些。直到開元二十六年,這部凝結了數十位文人心血的《唐六典》終於定稿,捧著厚厚一百卷的書稿,張說站在集賢殿前,望著天邊的流雲,忽然想起十年前賀知章題在牆上的詩,忍不住笑了——這十年的苦,終究沒白受。
    四、邊境烽火:王忠嗣的少年傳奇與吐蕃的較量
    長安城裏的風波還沒平息,邊境的狼煙已悄然升起。開元三年深秋,河西節度使的加急軍報穿透塞北的寒風,直抵大明宮:吐蕃讚普親率三萬鐵騎屯兵河西九曲,頻頻襲擾邊境烽燧,連敦煌城外的屯田都被燒了大半。
    早朝時,軍報擺在案頭,李隆基的手指在地圖上重重一點:“吐蕃狼子野心,總惦記著我大唐的疆土!當年武則天在位時,他們就敢占安西四鎮,如今見朕銳意革新,又想來試探虛實?”
    話音剛落,武將班列裏走出個身形挺拔的年輕將領,甲胄上的寒光映得他眉眼愈發銳利。此人正是王忠嗣,年方十九,父親是早年戰死沙場的勇將王海賓,他自小在宮中長大,跟著李隆基學騎射,骨子裏帶著股不服輸的狠勁。
    “陛下,”王忠嗣抱拳行禮,聲如洪鍾,“末將願率三千輕騎,直搗吐蕃營寨!定要讓他們知道,大唐的邊疆不是誰都能撒野的!”
    滿朝文武頓時靜了下來。有老將暗暗搖頭——這毛頭小子怕是不知吐蕃騎兵的厲害,河西九曲地勢複雜,三萬對三千,簡直是以卵擊石。李隆基也盯著他,眼裏帶著幾分懷疑:“小王,戰場可不是演武場,你可別吹牛。”
    王忠嗣胸膛一挺,目光灼灼:“陛下若信得過末將,末將定不辱使命!若敗,甘受軍法!”
    李隆基看著他眼裏的銳氣,忽然想起自己年輕時發動政變的模樣,心裏一動:“好!朕就給你三千玄甲軍,再調河西軍接應,隻許勝,不許敗!”
    三日後,王忠嗣率部出了玉門關。他沒按常理直奔吐蕃大營,反而帶著騎兵鑽進了祁連山的峽穀。副將不解:“將軍,繞這麽遠的路,怕是會誤了戰機。”
    王忠嗣指著峽穀盡頭的開闊地:“吐蕃人驕橫,定以為我們不敢深入險地。咱們就在這裏設伏,等他們的先鋒過去,斷其後路,再前後夾擊!”
    果然,七日後,吐蕃的先鋒部隊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峽穀。他們騎著犛牛,扛著彎刀,嘴裏哼著牧歌,壓根沒把唐軍放在眼裏。就在這時,王忠嗣一聲令下:“放箭!”
    峽穀兩側的岩石後突然射出密集的箭雨,吐蕃人頓時人仰馬翻。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王忠嗣已提著長槍衝了出去,玄甲軍如潮水般緊隨其後。他一馬當先,長槍舞得如銀龍出海,迎麵就挑翻了吐蕃的先鋒將,厲聲喝道:“大唐軍隊,勢不可擋!”
    喊殺聲震得峽穀嗡嗡作響。吐蕃人本就猝不及防,見領頭的將軍被斬,更是慌了神,有的掉轉馬頭想跑,卻被峽穀兩側的唐軍堵得水泄不通,隻得丟盔棄甲跪地求饒。不到半個時辰,這場伏擊戰就結束了——唐軍以傷亡百人的代價,斬殺吐蕃兩千餘人,還俘虜了他們的糧草官。
    捷報傳回長安時,李隆基正在看《唐六典》的初稿,見了奏報頓時拍案而起:“好個王忠嗣!真是虎父無犬子!”當即下旨,召他回京受賞。
    金鑾殿上,王忠嗣一身戎裝,甲胄上還沾著未幹的血跡,更添了幾分英氣。李隆基笑著扶起他:“小王啊,你這一仗打得漂亮,比朕當年在潞州時還勇猛!說吧,想要什麽賞賜?金銀?封地?還是朕給你指門好親事?”
    王忠嗣卻重新跪下,聲音鏗鏘:“末將別無所求,隻願駐守河西,替陛下擋住吐蕃人的狼子野心,保大唐邊境安寧!”
    這話擲地有聲,滿朝文武都忍不住點頭——這少年不光勇猛,還有這份赤誠,實屬難得。李隆基心裏更是歡喜,當即封他為左威衛將軍,鎮守河西:“好!朕就依你!讓吐蕃人看看,我大唐有的是敢打硬仗的好兒郎!”
    可吐蕃人哪肯善罷甘休?一個月後,他們派了使者來長安,名為求和,實則想打探唐軍的虛實。這使者是個絡腮胡的壯漢,在朝堂上梗著脖子,斜睨著武將班列:“聽說大唐有個少年將軍,仗著地形贏了我軍先鋒?敢不敢在草原上和我們正麵交鋒?”
    話音剛落,王忠嗣就從班列裏走出,冷冷地盯著他:“正麵交鋒又如何?下次見麵,我不光要贏,還要取你這狂徒的項上人頭!”
    吐蕃使者沒想到這少年如此強硬,頓時被懟得臉色鐵青,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來,最後隻得灰溜溜地告辭——回去的路上,他心裏清楚,這長安城裏不光有文治武功,還有敢跟吐蕃叫板的硬骨頭,看來真得回去搬救兵了。
    而王忠嗣站在殿中,望著吐蕃使者的背影,握緊了腰間的佩刀。他知道,這場邊境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五、李林甫登場:朝堂新貴的\"口蜜腹劍\"時代
    就在姚崇忙著整飭吏治、張說醉心修典著書時,朝堂的陰影裏,一個叫李林甫的人正悄無聲息地往上爬。此人是宗室旁支,論輩分得叫李隆基一聲“叔叔”,卻沒半點皇室宗親的傲氣——見了誰都是一臉堆笑,眼角的皺紋裏仿佛都藏著暖意,說起話來更是軟綿甜潤,像浸了蜜的,任誰聽了都舒坦。可沒人知道,這副笑麵之下,藏著的是九曲回腸的算計。
    他瞧出武惠妃在後宮的勢頭正盛,便瞅準機會湊到惠妃宮裏。見了武惠妃,他先恭恭敬敬行個大禮,再抬眼時滿臉“真誠”:“娘娘您這氣色,真是越來越好了。臣前日給相士看了您的命格,人家說您是‘鳳巢之命’,將來必定母儀天下,連帶著皇子們都得沾您的福氣。”這話正說到武惠妃心坎裏,她頓時眉開眼笑,從此把李林甫當成了心腹,常在李隆基耳邊替他說好話。
    光靠後宮撐腰還不夠,李林甫摸準了李隆基的喜好——這位皇帝不光愛江山,還癡迷音律,尤愛琵琶。他便偷偷請了長安最有名的樂師,躲在府裏苦練了三個月,指尖磨出了厚繭也不歇著。恰逢中秋宮宴,李隆基興致高昂,讓眾人獻藝。李林甫抱著琵琶上前,轉軸撥弦三兩聲,竟彈出了一曲《霓裳羽衣》的變調,時而清越如流泉,時而恢弘如驚濤,把個李隆基聽得眉開眼笑,連連拍手:“沒想到林甫還有這等才藝!真是埋沒了。”
    李林甫忙放下琵琶,躬身笑道:“陛下謬讚了。比起為陛下治理天下,這點雕蟲小技算得了什麽?臣日夜所思,都是如何為陛下分憂,讓開元盛世更長久啊。”這話既捧了皇帝,又表了忠心,李隆基聽著越發順耳,漸漸覺得這“皇叔”不僅會來事,還懂治國。
    彼時的宰相是張九齡,此人剛正不阿,見李林甫總在背後搞小動作,常在朝堂上直言不諱:“李林甫雖善言辭,卻無宰相之才,若委以重任,恐誤國事!”李林甫聽了,麵上依舊對張九齡客客氣氣,見麵就喊“張相公”,轉身卻讓心腹在李隆基麵前散布流言,說張九齡“結黨營私,阻塞言路”。一來二去,本就對張九齡的“直諫”有些不耐煩的李隆基,漸漸動了換人的心思。
    開元二十四年,李林甫終於擠走了張九齡,如願坐上了宰相之位。上任那天,他挨個去老臣府上拜訪,對著姚崇的牌位此時姚崇已去世)鞠躬,又拉著張說的手噓寒問暖:“晚輩資曆淺,以後還得多向諸位前輩學習,有做得不對的地方,盡管指出來。”可背地裏,他早已豎起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規矩。有個禦史在朝會上隨口說了句“李相近日行事稍顯急躁”,第二天就被一道聖旨貶去了嶺南,理由是“言事不實,擾亂朝綱”。長安城裏的官員們這才驚覺,這笑麵虎的爪子,比誰都鋒利。
    張九齡離京那天,細雨蒙蒙。李林甫特意帶著酒去城外送行,握著張九齡的手唉聲歎氣:“張大人,您這一走,我心裏實在不是滋味。可這都是陛下的意思,我在旁邊說了多少好話都沒用,真是對不住您啊。”
    張九齡猛地抽回手,雨水打濕了他的須發,眼神卻依舊銳利如刀:“李林甫,你不必惺惺作態!你這‘口蜜腹劍’的伎倆,騙得了陛下,騙不了天下人!多行不義必自斃,你遲早會遭報應!”
    李林甫臉上的笑容淡了些,卻沒動怒,隻看著張九齡登上馬車,漸漸消失在雨幕裏。等馬車看不見了,他才緩緩轉過身,嘴角勾起一抹陰惻惻的笑,低聲道:“這朝堂,以後該我說了算了。”
    這開元年間,當真是熱鬧非凡——有姚崇滅蝗時的務實肯幹,有後宮裏王皇後與武惠妃的明爭暗鬥;有張說帶著文人修書的筆墨風雅,有王忠嗣在邊境殺敵的熱血豪情;更有李林甫這樣的新貴,在陰影裏攪動著權力的渾水。李隆基坐在龍椅上,一邊看著《唐六典》的定稿滿心歡喜,一邊聽著武惠妃的軟語溫言,偶爾也會收到邊境的捷報與老臣的諫言。隻是這重重迷霧之中,他還能否守住初心,帶領大唐走向真正的巔峰?王皇後與武惠妃的爭鬥,最終會落得怎樣的結局?李林甫手握權柄,又將掀起怎樣的風浪?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