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二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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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之後,陸崇文一連不見了好幾天,也沒有任何消息,衛薇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生氣了。
大年三十這天,樊雲珍給她打過一個電話。電話那頭的人十分熱絡。衛薇知道樊雲珍無非是想從她這兒拿錢,衛薇自己都欠著陸崇文債呢,怎麽可能有錢給她?
“我沒錢。”衛薇坦白告訴她。
樊雲珍卻說:“薇薇,你問問陸先生啊,反正你都跟了他,他又對你好……”
衛薇氣的發抖,啪的一聲,將電話狠狠掛掉。
她抱著膝蓋蜷坐著,頭埋在裏麵,有一絲無力。
良久,手機又響了。
衛薇摸過來一看,是猴子發過來的拜年消息。她怔了怔,才點開來。
猴子說:“衛薇,新年好呀,開始吃晚飯了麽?做什麽好吃的啦?”底下還附送了一張大閘蟹的照片,紅的誘人。
衛薇這才渾渾噩噩的抬頭。
外麵天色已經暗了,偌大的公寓裏空空蕩蕩,除了她,哪兒有丁點人煙?
衛薇穿上外套,下樓去買晚飯。
現在這個時間點路上已經沒什麽人了,道路兩旁全是掛著紅彤彤的燈籠,過年氣氛濃鬱。
可她卻形單影隻,麵無表情,走在喜慶的街上都像是給這個節日來添堵的。
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今天也難得要提前打烊。衛薇要了兩個飯團,坐在便利店的餐桌旁。
她沒吃,隻是靜靜看著外麵。
很久都沒有人來,隻有她和一個店員在。
衛薇沉默的撕開包裝紙。飯團有些燙,剛咬下一口,她的眼圈便有些紅了,鼻子微微發酸。
她吃不下,於是把飯團揣回口袋裏。
走到街上,茫然四顧,也不知道該去哪兒,又有哪兒可去的。
衛薇不得不回陸崇文的公寓。
開門的時候,門廊上的那盞燈居然亮著,細碎的燈光落下來,像神的指引。
衛薇愣了一愣,恍恍惚惚走進去。
陸崇文已經回來了。
穿著柔軟的毛衣和筆挺的黑褲,袖口隨意的挽上去,在廚房忙碌。
衛薇走過去,站在廚房門口,定定望著裏麵那人的背影,很是意外。
她不知道陸崇文會做飯,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多數去外麵吃,偶爾在家叫外賣。
衛薇怔怔看著,還是覺得不可置信,她以為他回北京回家過年了,沒想到還在……
陸崇文在煎牛排,全熟的那份給衛薇。
又開了一瓶紅酒。
難得允許衛薇抿上一口。
衛薇依然有些怔忪,他不說話,她也不好打破沉默,隻安靜的吃完飯。
電視裏是老套卻熱鬧的歌舞節目。燈都關了,兩個人陷在沙發裏,背景後麵,隻有電視屏幕熒熒的光。在這樣幽暗的光裏,陸崇文吻她。他的唇齒裏還有紅酒醇厚的香,溫柔又輕軟,衛薇覺得自己要醉了。她坐在他的腿上,渾身無助又無力,隻能緊緊摟著他的脖子。
兩個人像是在黑暗裏滋生出的罌粟,不可示人,唯有彼此才懂對方的滋味。
深深的糾纏,是一種迷醉,也是一種毒.藥。
這天夜裏陸崇文破天荒的抱著她睡覺。
他一直沉默,不發一言,哪怕是先前的親吻,也是抱過她,直接吻下來。
衛薇還是害怕。
在他的懷裏,全是成熟男人的氣息,他不動,克製而隱忍。衛薇眨著眼睛,不受控的戰戰兢兢。
想到年後父親就要開庭,還有那麽多欠他的債,可這人卻這樣陰晴不定,又對她愛答不理的……衛薇咬咬牙,小聲的說:“崇文叔,我今天已經十八歲了。”
陸崇文闔著眼,“嗯”了一聲,淡淡回道:“虛歲。”
衛薇一下子明白過來,她臉開始紅了,還很燙。
她轉過身,背對著他,有些難堪,還有些氣惱。
陸崇文安撫的親了親她的脊背,說:“睡吧。”
他的唇好軟,吻在她光滑如玉的脊背上,又像是烙鐵,煎熬的要命,衛薇身子猛地一繃,突然好想戰栗。
她又轉回去,無助的看他。
那人隻是闔著眼。
衛薇心裏忐忐忑忑的,主動去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很大,她隻能握住他的指尖。
陸崇文終於睜開眼。
黑暗裏,女孩的那雙眼濕漉漉的,委屈而可憐,還小心翼翼的,試圖討好他。
他歎了一聲,抽回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手中驀地一空,衛薇心頭一怔,有一點慌。
“崇文叔……”她喊他,聲音小小的,輕輕的。
陸崇文傾身過去碰了碰她的臉頰,又說:“薇薇,別胡思亂想。”
衛薇的臉騰地一下越發熱了——她的那些小心思陸崇文其實通通都知道,所以,他願意用這樣的方式來安撫她。
……
年後,陸崇文還是不經常回來。他很忙,其實在上海這邊呆著的時間很少。衛薇經常十天半個月都不能看到他一回。偶爾給他打電話,旁邊都是熱熱鬧鬧的,偶爾還有女人的聲音。
衛薇猜,這人的紅顏知己真不少,這兒一個,那兒一個,標準的花花大少!
她用手背狠狠擦了擦自己的嘴唇,隻覺得好髒。
學校在元宵節後開學,衛薇到教室的時候,付嘉已經在了。他在擦黑板,新年的第一天,這樣顯得格外鄭重。
見到他的刹那,衛薇步子一頓,付嘉就望過來。
四目相對,他的眸子裏還是那麽幹淨和清澈……衛薇重新低下頭,匆匆回到座位上。
付嘉偏過頭去,繼續擦黑板。
那些陳舊的粉塵撲麵而來,嗆的人好難受,付嘉眨了眨眼,身體站得直直的,沒有動。
衛薇坐在座位上,垂著頭,也沒有動。
四月底,衛岱山正式被起訴,張岩是他的代理律師。
第一次開庭審理的時候,衛薇請假去了,樊雲珍居然也在,外麵還有不少前來報道的媒體。
兩個人沉默的坐在那兒,麵無表情的聽完全程。
從裏麵出來的時候,太陽有些刺眼。衛薇抬起頭,眯了眯眼,樊雲珍在後麵喊她:“薇薇!你什麽時候回來看看啊?”
衛薇停下腳步,轉過身,冷冷的問:“看什麽?”
樊雲珍為難的說:“小苒最近生病了,還一直吵著學鋼琴,我又沒什麽固定收入……”
衛薇一聲輕笑,她冷冰冰的說:“對不起,我沒錢。”又說:“給小苒找個好點的繼父,這樣可以供她學琴。”
樊雲珍有些尷尬。她和衛岱山的離婚手續剛辦下來,要錢的立場確實不夠。她訕訕笑了笑,說:“帶個女兒,我哪兒還會再找?”
衛薇沒再搭理這人,她轉身匆匆走了。
樊雲珍站在那兒,歎了一聲,陰影底下樊平過來,抽著煙,皺眉問:“那小丫頭還是不肯給錢?”
看了這個不爭氣的弟弟一眼,樊雲珍說:“哪兒有錢?”
樊平吐了口煙:“實在不行……去學校找她啊,看這丫頭還嘴硬,死扛著。”
“行了行了!”樊雲珍蹙眉,“別光想著你那點錢,上次都已經碰了釘子,還去!姓陸的不是好惹的,隨便找個借口就能讓他們關你幾天,現在不是也給了你一筆錢嗎?”
樊平嗬嗬笑,一口黃牙:“姐,我這是在給你出主意。”他抖了抖肩膀,伸了個懶腰說:“行,我走了,沒錢了再回來。”
*
衛薇回到學校,還在午休時間。
整棟教學樓靜悄悄的,她剛從樓梯轉到二樓,付嘉正好從老康辦公室那兒過來,捧著厚厚的一遝課本。
兩人乍一相遇,衛薇連忙低下眼。
付嘉經過身旁,頓住腳步問:“衛薇,你爸的事怎麽樣?”今天開庭,新聞到處都在播。
他們兩個已經好久好久說過話了,他聲音幹幹淨淨的,就在耳邊。
衛薇眼眶驀地一熱,心裏撲通撲通的跳。
她還是低著頭,努力的說:“結果沒這麽快出來,估計還要兩個月一審才宣判,不過……已經好很多了。”
付嘉“嗯”了一聲,說:“那就好。”
衛薇眼底還是熱熱的,她根本不敢抬頭。
兩個人安安靜靜的站著,衛薇心裏好難過。
這天夜裏,衛薇做完作業,心緒不佳,正準備睡覺,外麵忽然傳來開門的聲音。
陸崇文過來了。
衛薇心頭咯噔一怔,她已經有將近一個月沒見到他人了。
趿上拖鞋,她走出去。
果然是他。
昏沉的燈下,穿著筆挺的襯衫和西褲,西裝搭在臂彎裏,手邊還有個行李箱,大概是從哪兒出差路過。
見她迎出來,陸崇文眉眼懶洋洋的笑,莫名的好看。
可衛薇卻有些不自在。
他走過來俯身吻她。
已經是春天了,衛薇的睡衣單薄,被他摟在懷裏,越發覺得男人的身體滾燙。
他的身上依舊混雜著煙味、酒味,說不定還有其他女人的香水味,衛薇皺著眉,就這樣又想到了付嘉,想到男孩身上幹淨而清爽的滋味,想到他下午的聲音……
衛薇怔了怔,還是覺得好不舒服,於是偏頭推開陸崇文。
可陸崇文不氣也不惱,隻是抱她回臥室。等親夠了,才將她的頭發通通攏到一邊,然後最俗最老套的,戴了條項鏈在她脖子上。
脖頸處一涼,衛薇一驚,連忙低頭去看。
細細的鉑金鏈子,掛著一個蝴蝶的吊墜,這個蝴蝶是用好多好多粒晶瑩的細鑽拚出來,在夜裏也閃著光。
衛薇臉一紅,她抬起頭來,陸崇文已經起身去洗澡了。
“崇文叔,太貴了,我不能要。”衛薇說。
陸崇文懶懶解釋了一句:“在南非買的,很便宜,拿著吧。”
“我真的不能要。”衛薇摘下來,固執的放回梳妝台上。
陸崇文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條項鏈,沉默片刻,仍舊漫不經心的說:“不要就不要吧。”
他轉身去洗澡。
那條項鏈衛薇後來再也沒見過,也不知陸崇文放到哪兒去了,還是送給了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