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沿廊上一陣腳步聲和說話聲。
    小崔把窗戶打開看，原來是李老爺子夫婦準備回去了。
    小崔走出去挽留道：“吃完晚飯才回去嘛，我都準備好啦。”
    李老爺子笑嗬嗬地說：“我們的生活習慣你也知道，每天都要午睡。”
    小崔說：“就在我們家睡一會兒，我早上把床單都換了幹淨的。”
    李老太太說：“算了，我們這麽多人，也沒法洗漱。躺床上多髒呀。不方便。”
    梅姨說：“讓你舅媽他們回去吧。在別人家睡不習慣的。”
    李老爺子已經開始下台階了。
    垚垚和小崔的兒子也從房間裏出來了。垚垚很不舍地說：“哥哥，你去我們那邊找我玩吧。”
    小夥子說：“好。我過幾天就去。”
    小吳把麗芳他們送回來後，客氣幾句便回家去了。
    大家收拾一下，便各自回房午睡了。
    傍晚太陽落山後，正是晚飯時間。麗芳在院子裏隨便摘了幾樣菜炒了。
    趙師傅在院子裏的地麵上澆了幾桶水降溫，又熏了蚊子。把桌子搬出來，就在院子裏吃晚飯。
    麗芳和趙師傅把飯菜一樣一樣端到了院子裏。
    李老太太一屁股坐下，嘴裏還發出一聲舒服的歎息說：“還是在這個院子裏坐著舒服呀。”
    垚垚說：“小崔姑姑家挺好的呀。哥哥還和我一起看書呢。”
    君君說：“姑姑做的菜也好吃。”
    說完了，馬上就對麗芳說：“阿姨做的也好吃。”
    瑩瑩揚著下巴，挑釁地看著姐姐大聲說：“姑姑做的好吃！”
    麗芳趕緊打圓場：“好好好，姑姑做的好吃。”
    晚飯後，來了一幫乘涼的鄉親，一直到晚上九點多才散去。
    安頓好幾個孩子，麗芳出來幫著趙師傅打掃完院子，坐了下來。
    趙師傅不和麗芳坐在一起，去了菜地邊站著，雙手叉著腰抬頭看天。
    麗芳走過去問：“趙師傅，你覺得紅蓮怎麽樣？”
    趙師傅說：“挺好的。”
    麗芳說：“那讓小崔把她的聯係方式給你？”
    趙師傅說：“人家還年輕。我準備去看看吳姐。”
    麗芳不敢多言，回屋輕輕躺下了。
    心裏到底還是惦記自己的老公，發了個消息給他：還在加班嗎？
    那邊很快就回複了：剛下班。最近天天加班。
    麗芳：怪不得我從南到北好幾天了也不問一聲呢。
    那邊回複道：你和雇主一起回去的，人家肯定都安排好的，我也沒什麽不放心的。
    麗芳對這個說詞略有些不滿，但也不想吵架，便回道：哦。
    那邊再次發來一條信息：最近太忙了，有時候加班到晚上十點多。
    原本因為吳姐有些激蕩的心情，就這麽平靜了下來。
    有些人聊天自帶降溫效果，心靜自然涼嘛。
    把鬧鍾設到早上七點，麗芳很快就睡著了。
    換了實木床，睡得很舒服。麗芳一覺睡到鬧鍾響才醒來。
    麗芳去廚房忙了一陣子，見院門從外麵打開了，趙師傅又去跑步回來了。
    又過了一會兒，老爺子夫婦也從外麵回來了，說是去外麵散步了。
    吃過早餐，李老爺子說：“今天就在家裏休息一下吧。這幾天東顛西跑，累壞了。”
    李老太太說：“接下來能過幾天清淨日子了吧？”
    李老爺子深以為然，笑著喝了一口茶。
    陪著喝茶的趙師傅說：“看哪天能走得開，我想休一天假，有點事要辦。”
    李老太太看了看三個孩子問：“你要去哪裏？”
    趙師傅說：“去看看吳姐。”
    李老爺子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說：“她老家離這裏是不算遠。”
    垚垚問：“吳奶奶嗎？”
    李老爺子對孫子肯定的點了點頭。
    李老太太臉上經常掛著的笑容不見了。
    趙師傅很平靜，就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李老爺子說：“既然這麽念舊，就讓他去看看吧。”
    李老太太問：“聯係過啦？”
    不知為什麽，趙師傅沒有再回答李老太太的話，隻顧著給他們倒茶。
    李老爺子對李老太太說：“讓垚垚也去，小吳畢竟也在咱們家做了那麽多年。帶了垚垚好幾年。小王也一起去。”
    垚垚說：“好，以前吳奶奶離開的時候我就說過長大了會去看她的。”
    客廳裏沒人再說話。這件事似乎就這麽定下來了。可李老太太卻沒有鬆口。
    一大早上，院子裏就被白花花的陽光鋪得滿滿的，從屋裏望出去，遠山上麵是清透湛藍的天空和慢悠悠飄動的白雲。近處卻一絲風也沒有，已經有蟬熱得不耐煩的在叫著了。
    良久，李老太太才說：“去吧去吧。去看看也好。省得你們總惦記。”
    說完眼神一一瞟過眾人，最後落在李老爺子臉上。
    李老爺子臉上什麽也沒有。
    沒有人接話，李老太太又對趙師傅說：“小趙啊，我們也沒有給她準備什麽東西，你就看著買一些吧，記在帳上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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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師傅這才說：“不用了，我自己隨便買點就行了。”
    李老爺子說：“垚垚也代表我們去了。記賬吧。”
    趙師傅應了一聲。
    麗芳問：“我們哪一天去呀？”
    李老太太說：“都可以，你們自己安排時間。”
    趙師傅說：“那就明天吧。”
    李老爺子說：“我打電話讓小崔明天來。你們明天趕早去吧，畢竟開車要幾個小時呢。”
    什麽？開車幾個小時叫離得不遠？
    第二天一早就出發了。
    見麵以前，麗芳以為見麵時大家都會很激動。
    可現在見了，雙方都很平靜，就像以前在李家，從這邊別墅到老爺子那邊的別墅一樣平常相見。
    如果說李老太太生病時回去的吳姐隻是黑了些瘦了些，那麽現在的吳姐，則顯出老態來了。
    本來就是五十多歲的女人了，帶著一個不滿周歲的孩子再操勞家務，辛苦程度可想而知。
    麵前的吳姐看起來有些憔悴，比去年更瘦了。原本白皙細膩的皮膚黃了也黑了，眼角周圍的肌肉鬆馳，滿是細紋。挽在腦後的頭發裏，夾雜的白發在陽光下觸目皆是。
    穿著一件白底淡藍小碎花的襯衫，下麵是黑色褲子和一雙平底皮鞋。穿著依然和以前一樣素淨，臉上的笑容也依舊還在，隻是不複當初的淡雅和從容了。
    先吳姐的女兒家裏坐了坐，就去了外麵吃午飯。
    飯後，吳姐去付帳的時候，才得知趙師傅趁著去洗手間的時候，已經把單買了。
    吳姐有些無奈的看著趙師傅說：“你還是這樣。一點沒變。你們來應該我請客的。”
    趙師傅說：“這不重要。找個地方坐一會吧。免得回去打擾孩子們休息。”
    吳姐點了點頭。
    麗芳說：“你們倆去吧，我和垚垚回車上睡覺去了。早上起得太早了，困了。”
    趙師傅把鑰匙給了麗芳。
    麗芳和垚垚把車子打著火，開著空調，真的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快三點了，這是麗芳的生物鍾。可是還沒見到趙師傅回來。
    垚垚也醒了。麗芳和他下了車，在路邊的樹蔭下慢慢散著步。
    垚垚問麗芳：“阿姨，趙師傅是來讓吳姐奶奶回我們家的嗎？”
    麗芳搖了搖頭說：“不知道。可能就是來看看她吧。”
    垚垚哦了一聲。
    一直到快下午四點，才遠遠的見到吳姐和趙師傅從人行道上走了過來。
    兩人邊走邊說著什麽。
    等到走近了，趙師傅麵色如常，麗芳看到吳姐的眼圈紅紅的，像是哭過了。
    趙師傅說：“你回去吧。孩子們在家等著急了。”
    吳姐說：“吃完晚飯再走吧。你不餓，還有垚垚和阿芳呢。”
    趙師傅表情頗有些失望地說：“算了，回去吧。”
    麗芳大概知道今天下午，趙師傅會和吳姐談什麽話題。
    麗芳走過去，抱了一下吳姐，在她耳邊輕輕說：“姐，保重自己。我希望還能和你見麵。”
    吳姐輕輕拍了拍麗芳的後背說：“你還年輕，好好幹吧。”
    垚垚說：“吳奶奶，那我們就先回去啦？再見。”
    趙師傅對麗芳和垚垚說：“上車吧。”
    垚垚上車了。
    趙師傅又說了一次：“你回去吧。”
    就利落地上車了。麗芳又和吳姐說了一句話，也上車。
    趙師傅很快就啟動車子，吳姐揮揮手，車子便慢慢開動了。
    也許時間還早，也許太多不舍，也許是想欣賞這座小城的風景，趙師傅把車開得很慢很慢。
    路上車很少，車內也沒有人說話。
    見到一家小小的咖啡店，趙師傅把車停下來說：“我進去買幾杯咖啡提提神。”
    早上五點多就起床來了，接下來還要開三個多小時的車，確實該提提神。
    就這麽慢慢開著，等到出城的時候，已經下午五點多了。
    陽光雖燦爛，卻已是偏西。連綿不斷的群山一半在地麵，一半在雲裏。
    這麽近，那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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