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夏日的晌午，陽光把院子裏的水泥地照得發白，肉眼可見地麵上熱氣蒸騰。趙師傅站在廚房門口，身子和影子都快重疊了。
    他沒有進來，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柿子樹下那口大鍋前的女人身上。
    她的整張臉都快被鍋內升起的熱氣籠罩住了。一隻手端著一隻不鏽鋼的盆子，另一隻手拿著一雙筷子，快速地把鍋裏雪白的花卷撿出來放進盆子裏。
    女人彎著腰，便顯出了臀部結實的輪廓來。原本及膝的波點裙前擺已經撫上了小腿，後擺卻露出了膝蓋後窩那裏白皙的皮膚。
    這是一個普通、健康、麻利，幹淨的女人。
    作為一個長年跟在高層老板身邊的司機，趙師傅是極有分寸的。眼神柔和平淡，沒有市井男人看女人時常流露出的那種放肆。
    不過短短幾秒，即把目光收了回來。
    進了廚房內，趙師傅問：“飯做好了嗎？”
    仿佛他剛才真的隻是在看那個女人飯做好了沒有。
    小崔眼神看著外麵，努了努嘴嬉笑道：“你去問問她呀。”
    說完收回目光和麗芳對視著笑了起來。
    趙師傅也朝外瞟了一眼，沒笑也不說話。
    小崔說：“馬上就做好啦。你看這些菜，都是她炒的。”
    說著一指潔白的台麵上已經炒好的擺得像閱兵方陣的菜盤。
    紅蓮端著一盆花卷進來了，見廚房裏有陌生人，便把眉眼低了些下去，臉上的表情也不太自然了。
    剛才客人進門的時候，紅蓮一直在廚房沒有出去過。所以小崔也沒有向大家介紹過她。
    小崔笑道：“趙師傅，這是紅蓮。過來幫我做飯的。”
    紅蓮抬起頭來，衝趙師傅笑了笑。
    趙師傅點了點頭，看著盆裏說：“這花卷發的不錯。”
    紅蓮本來已經準備把盆子朝台麵上放了，聽到趙師傅這句話，張著手臂把盆子朝趙師傅麵前伸了伸說：“要不要吃一個？”
    麗芳也朝盆裏看去，花卷上麵雪白部份可見點點綠色蔥花，底部焦黃。
    趙師傅說：“一會吃吧。”說完就幾步邁出了廚房。
    他今天穿著李先生給他買的一件白色t恤，領口和袖口都各有兩道黑色鑲邊，下擺紮在淺色長褲裏，腳上是一雙白色運動鞋，背影挺直，腳步輕快。
    不知道小吳有沒有和趙師傅說過今天來幫忙的女人就是準備介紹給他的。
    還剩下一個青椒炒肉絲和兩道青菜炒了就能吃飯了。小崔對麗芳說：“你幫我把碗筷拿去擺上。就不用來了，去叫那幾個孩子洗手吃飯吧。”
    小崔家的餐廳就在廚房隔壁，很大的一間，開著空調，麗芳剛才在廚房裏熱出一身汗，乍一進來感覺毛孔都縮緊了。
    小吳正在鋪桌布、擺椅子凳子，今天準備開兩桌了。餐廳的窗戶裝著百葉窗，兩邊牆上也掛了畫。一幅是一片青草地上放著一籃五顏六色的水果，另一幅則畫著陽光、麵包和麥穗。
    麗芳小聲問：“你和趙師傅說了嗎？”
    小吳嗯了一聲。
    麗芳擺好碗筷，又讓小吳把溫度調高了幾度。
    去客廳的時候，見到的是大人都熱熱鬧鬧地坐在沙發上聊著天。
    小崔的嫂子正眉飛色舞地講著自己兩個孫子的趣事。仿佛兩個神童正好降生在她家裏了。
    麗芳聽了一會，她在說大孫子七八個月大的時候，就能聽出自己家裏摩托車的聲音和鄰居家摩托車聲音的不同。而且每次隔著老遠聽出是自己家的摩托車聲音後，就咯咯直笑，眼睛盯著屋外等著摩托車進自家院子。
    李老爺子夫婦聽著。老爺子含著微笑，不時地點頭。李老太太嘴角也掛了一絲笑，小口小口喝著茶。
    小崔嫂子一邊坐著一個孫子。兩孩子手裏拿著梨，啃得一臉的口水，眼睛好奇地看著垚垚他們三兄妹。嫂子邊說話邊不停地幫他們擦著口水。
    侄媳婦，那兩個孩子的母親，正坐在稍遠處的一張凳子上低頭刷著手機。
    垚垚他們三兄妹和小崔的兒子窩在一邊，小崔的兒子腿上坐著瑩瑩，正在用白紙手把手地教她折紙船玩。
    麗芳叫三個孩子去洗手準備吃飯。小崔的兒子起身帶著他們就去了。麗芳跟在後麵。
    經過沿廊的時候，垚垚說：“哥哥，我好喜歡你們家。”
    小崔的兒子笑道：“比你們深圳的家還好嗎？”
    君君小聲說：“都好。家裏有衛生間，聽說在這裏冬天可以放野火。”
    瑩瑩說：“不是的！老家好。老家有，有雞屎！”
    垚垚嫌棄地看了她一眼說：“你在說什麽呀？”
    瑩瑩馬上更正：“有大母雞。”
    幾個人洗完手直接去了餐廳，大家也都進來了。
    今天雖然煲了米飯，但孩子們更喜歡吃花卷。
    和排骨一鍋出的花卷，帶著濃濃的麥香，底部先吸收湯汁，然後隨著鍋內湯汁減少，貼著鍋的底部又被烘得焦脆。花卷吃起來既有肉汁的鮮鹹味，還有農家麥子的回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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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瑩瑩的話說：這是肉卷。
    紅蓮低著頭很自然的吃著飯。卻對桌麵上發生的事情觀察得細致入微。瑩瑩碗裏的花卷吃完了，她會第一時間小聲問：“還吃嗎？”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她沒有用自己的筷子給瑩瑩夾。而是端起裝花卷的盤子伸到瑩瑩麵前，讓小姑娘自己選擇一個。
    瑩瑩並不認識這個阿姨，大方的打量著紅蓮，笑著說：“謝謝阿姨。”
    她笑起來也有淺淺的梨渦。
    紅蓮仍是柔聲說：“不用客氣。”轉頭便對麗芳說：“這孩子真有禮貌。”
    趙師傅突然插話：“他們幾兄妹都很有規矩。”
    瑩瑩看著趙師傅，奶聲奶氣地說：“哥哥說，我再大口吃飯就把我送回去。”
    麗芳急忙製止了她再說下去：“你快點吃完飯再和大哥哥玩去吧。”
    越是人多的時候，君君越安靜。有時候安靜得讓人忽略她的存在。
    麗芳用幹淨的筷子給她夾了幾塊排骨說：“君君，你多吃一點。回去你媽媽看到你長胖了該多高興呀。”
    君君衝麗芳無聲的笑了，夾起排骨開始吃了起來。
    垚垚不用人管。他的餐桌禮儀是李先生親自教的。別看在家裏有時候愛生氣，出來外麵那就是小小男子漢。
    吃完飯後，李老爺子他們又去了客廳喝茶聊天。
    小崔和紅蓮收拾完廚房，端了兩盤水果過來。
    看得出來小崔為了今天請客，做足了準備，不光剛才餐桌上各種豐富的菜品，就這些車厘子和進口紅提應該也得去大一點的超市才能買到。
    小崔把水果放在茶幾上，對麗芳說：“我還放了兩盤在餐廳，讓孩子們過去那邊吃吧，省得都擠在一個屋裏。”
    麗芳便領著幾個孩子去了。垚垚不肯去，去了小崔兒子的房間。哥倆不知做什麽去了。
    小崔問一直低著頭刷手機的侄媳婦去不去？侄媳婦抬頭看了姑姑一眼，搖了搖頭。
    小崔的侄媳女並不能代表誰。但在她身上確實看到了一個年輕媳婦的事不關已和享樂精神。
    去了那邊後，紅蓮突然問麗芳：“你在他們家做幾年啦？”
    麗芳說：“好幾年了。”
    紅蓮問：“工資挺高的吧？”
    麗芳說還行吧。小崔說了一個具體數字。
    紅蓮有些吃驚地張大嘴啊了一聲說：“這麽高啊？”
    說完，又問：“去的話都要先培訓嗎？沒有熟人能做嗎？”
    小崔笑問：“你想去呀？”
    紅蓮說：“反正我在家裏也是一個人，平時出門一把鎖，進門一把火的。如果有合適的活，我也想去做。”
    麗芳便說：“一般都是去家政公司找的。”
    紅蓮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問起君君和瑩瑩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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