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完事情，又閑坐了一會兒。太陽已經偏西了，李先生對方偉說：“我們出去走走吧。”
    瑩瑩說：“我帶你們去！”
    於是，幾個孩子帶著兩個大男人出去了。麗芳和趙師傅樂得在留在家裏做晚飯。
    飯做好，幾個孩子跑回了院子裏。
    太陽已經落山了，但晚霞卻鋪滿了西邊的整片天空，像鋪開了一塊巨大的瑰麗錦緞。
    那個駝背的老大爺又牽著那頭牛，慢慢從東邊走來。漫天金色霞光打在他們身上，一人一牛的影子被拉得長長的，在地麵上緩緩移動。這是大自然和人類共同創造出來的優秀光影作品。
    於歲月長河裏，萬千美麗畫卷中值得被定格的一幀。
    瑩瑩和君君嘰嘰喳喳的指給爸爸看。
    李先生和方偉先生像兩個小孩子一樣，笑著打開院門去看。
    方偉先生笑著問：“大爺，您放牛回來啦？”
    老大爺仍背著手慢慢走著，嘴裏回答：“嗯，回來了。你們回來啦？”
    聽他這語氣，李先生和方偉先生不像是剛來村裏，倒像是一直住在這裏，和老大爺每天早晚相見，再熟稔不過了。
    垚垚說：“它走得好慢啊。”說著就隨手找了一根棍子，想去幫老大爺趕牛。
    君君和瑩瑩見了，滿臉興奮的跟在哥哥身後。君君躡手躡腳，瑩瑩鬼鬼祟祟。
    李先生說：“你別趕，讓它自己走。”
    於是，垚垚又把那根棍子扔了，退回到了院門口。
    傍晚的風善解人意，輕輕吹進這個農家小院裏。
    司機趙師傅已經把院 子裏用水澆過了，暑熱褪去。
    麗芳忙著在院子裏支起桌子，搬著凳子，又把飯菜從廚房裏端出來。準備開飯。
    李老爺子夫婦邊幫忙拿東西，邊笑看著院門口的兒孫輩。
    菜不過是幾樣簡單的農家小菜再加上兩三樣葷菜。
    韭菜炒土雞蛋、蒜茸南瓜尖、五花肉炒豆角、白糖冰鎮西紅柿、幹煎了幾條鯧魚、切了一大盤鹵牛肉、紅燒豆腐、幹豆腐炒尖椒，主食米飯和包子。北方的幹豆腐，南方叫千張或是豆腐皮。）
    麗芳在廣東極少開單買豆腐和千張。因為不但沒有豆香味，吃起來像在嚼塑料片。
    來這邊後，大人孩子都喜歡上了這常見的豆製品。
    豆腐隻需要煎到兩麵金黃後，加鹽、生抽和少量雞精、蠔油燜一下，然後大火收汁就很好吃了。虎皮樣的外表包裹著裏麵嫩滑潔白的豆腐，一口咬下去豐盈的汁水和嫩滑在口腔內漫開。
    老少皆宜。
    麗芳炒千張時喜歡大火，邊炒邊添水，炒到快起鍋時再加入少量的澱粉水，保持住幹豆腐本身的水份，才好吃。
    來了農村，保姆司機也不和雇主分餐了，李先生也不再規定吃飯時孩子們不準說話了。大家圍坐在一張大圓桌前邊吃邊聊。
    這位方偉先生不挑食，每一道菜他都覺得好吃。不是嘴上說好吃。是大口大口地吃著。用行動表達。
    李先生仍然一派斯文，小口吃著。也不太說話，更多時候父母在說，他在聽。
    三個孩子主攻那盤白糖拌西紅柿，平時李先生不準他們吃糖，現在也不管了。冰冰甜甜的正合他們的口味。吃到後麵瑩瑩連盤子裏的湯汁都喝了。
    老兩口正說著後天請客的事情。
    東邊院子裏有動靜了。鄰居大娘回來了。趴在牆頭上笑道：“這麽早就吃飯啦？”
    李先生大聲說：“哎，您過來吃點？”
    他這一聲招呼，特別像村子裏人打招呼，麗芳忍不住想笑。
    方偉擠眉弄眼地看著李先生嗬嗬笑著。李先生也衝他一樂。
    大娘哈哈笑道：“你們這幫孩子，說幫我收花生，害我在地頭等你們一整天哈哈哈。”她笑得都快嗆住了。
    方偉誇張地說：“啊？您不是看不上我們細皮嫩肉的嗎？”
    大娘哈哈笑道：“我都收完啦，和你們說笑呢，指望你們花生都落地裏了。”
    李老太太笑著對大娘說：“你好好罵罵他們倆個吧，無法無天。”
    老大娘笑著直擺手。
    瑩瑩笑眯著眼睛，對方先生說：“你騙人！”
    方偉笑道：“再也不敢了。”
    李老爺子問：“才從地裏回來？”
    老大娘說是呀。才回來。
    李先生笑著對方偉說：“聽到沒？在地頭等你一天呢。給大娘拿兩個包子賠禮道歉去。”
    方偉起身拿了兩個包子，笑嘻嘻的跑過去隔著牆遞給了大娘。
    一頓飯說說笑笑吃完了。幾個孩子都過去坐在那張鋼絲床上。
    麗芳和趙師傅收拾著碗筷。
    標叔標嬸一臉發愁地過來了，坐了好大一會兒，標嬸才開口說後天日子不好，不宜修墳。
    李老太太則堅持一個家過得好不好，完全在於對孩子的教育和培養。
    李先生說：”叔，我就後天有空，其他時間都有事。“
    方先生看著標嬸，笑嘻嘻地說：“不是可以花錢化解嗎？讓人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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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標嬸臉上一瞬間就堆滿了笑意了說：“還是年輕人辦法多。對對，找人化解一下。保我們老李家世世代代興旺下去。哈哈哈。”
    李老太太沒理她。李老爺子笑著點了兩下頭，算是回應。
    標叔又客氣了幾句，兩夫妻一前一後走了。
    隻等趙師傅把院門一關，李老太太就說：“兩口子在演雙簧，唱戲給咱們看，就為了弄點錢！”
    李老爺子沉著臉說：“阿標不會這樣的。肯定是她的想法。”
    李先生說：“這些不重要。隻要後天能把事情辦了就行。”
    李老太太說：“我哪是心疼那點錢？我們這一群人這輩子什麽沒見過？到了這鄉下，居然被一個村婦拿捏！”
    李先生笑道：“您今天說的話我全都認同。一個家想要長久的好，就是用心把孩子培養好，沒有別的捷徑可走。可是現在我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敷衍她一下。”
    李老爺子說：“她來坐了好半天才敢開口，你看那語氣和態度是想拿捏你嗎？她是愚昧死板！”
    等麗芳和趙師傅收拾好，天都暗下來了，路燈都亮了。
    瑩瑩見麗芳過來了，說道：“阿姨，我想去找丫丫玩。”
    垚垚看了一眼瑩瑩，說：“還找她玩什麽呀？她奶奶拿捏你奶奶呢，別去了！”
    瑩瑩小聲說：“她和我是好朋友。她今天都沒有來找我玩了。”
    李先生問清楚了丫丫是誰後，對麗芳說：“帶她們去玩吧。”
    說完又對方偉說：“咱們也出去走走。晚上村子裏挺安靜的。”
    出了院子，李先生一行人朝村東頭走。麗芳則帶著兩個小女孩去丫丫家。
    路上遇到兩個三十來歲的小媳婦也朝東邊走著去散步。對著李先生他們的背影指指點點的，兩個人笑著小聲說著什麽，嘰嘰笑著。有一個還捂著嘴笑。
    和麗芳她們擦肩而過的時候，一個小媳婦突然問：“出去散步啊？”
    麗芳回應了一句。
    小媳婦又問：“那是你老板啊？”
    麗芳說是。
    走過去後，麗芳聽到另外一個小聲道：“怎麽？你想嫁給他呀？哈哈哈。”
    另一個小聲道：“別瞎說，我就是問一下。”
    她們說的聲音不大，但也不小。嘻嘻哈哈的語氣有些輕浮。
    村道上幹淨，安靜。可有些話卻刺耳。在這裏，粗俗與文明和諧共存。
    在院子外，麗芳就看到丫丫媽媽在客廳裏收拾碗筷。
    麗芳不想進院子，便在門外叫了幾聲丫丫。
    丫丫立馬就跑了出來。她媽媽在後麵跟著出來了。
    瑩瑩問：“丫丫，你今天怎麽不去找我玩呀？”
    丫丫有些扭捏：“我怕你爸爸。”
    君君說：“為什麽怕我爸爸呀？他很好的。”
    丫丫說：“你爸爸從大黑車上這樣下來。”
    邊說邊學著李先生昂首挺胸，目不斜視，滿臉嚴肅的樣子。
    把麗芳和丫丫媽都逗笑了。
    瑩瑩著急了，路也不走了，站到丫丫麵前擋住去路說：“我爸爸才不是這樣呢。他他一點也不凶，他說：瑩瑩寶貝 、小閨女。”
    君君看著瑩瑩，眼神那麽羨慕。她小聲說：“我媽媽也叫過我寶貝。”
    麗芳問丫丫媽：“你沒在附近找點事情做？”
    丫丫媽說：“我每天得給她做早餐。早晚得接送孩子幼兒園。如果我找事做了，讓他們給丫丫做飯，就是糊弄。大人吃什麽孩子跟著吃。從來不會說給孩子單獨做一點飯菜。”
    瑩瑩說：“我媽媽不用做飯，也不用每天送我上幼兒園。”
    丫丫媽媽笑著問：“那你媽媽每天做什麽？”
    瑩瑩：“她給我講故事，帶我出去吃飯，買東西，還陪我練古箏，還看書，玩手機。”
    君君說：“我媽媽每天都要上班。有時候也帶我出去吃飯。”
    丫丫不甘示弱地大聲說：“我媽媽還下地幹活呢。我媽媽最好。”
    瑩瑩說：“我媽媽最好！我媽媽不用幹活。”
    君君尖聲說：“不幹活是懶惰！”
    瑩瑩說：“那我媽媽也下地幹活！”
    丫丫媽媽說：“不一定要下地幹活呀。你媽媽陪你練古箏、給你講故事也是幹活呀。”
    瑩瑩立馬驕傲地看著君君說：“就是！”
    君君說：“這又不是掙錢的活。”
    君君到底大些，又給兩個小妹妹拋出了一個難題。丫丫和瑩瑩答上來。
    每個媽媽都應該是孩子的驕傲。每一個做了母親的女人，一言一行，不僅代表自己，還決定了你在孩子心目中的印象。
    今天這三個小女孩年紀還小。她們關於媽媽的爭吵還隻是停留在表麵。
    母親對孩子的影響是深遠的。
    眼看著吵得沒完沒了。麗芳說：“不早了，我帶她們回去洗澡。”
    確實不早了，月亮都已經升起來了。
    和丫丫分手的時候，麗芳說：“丫丫，瑩瑩的爸爸很喜歡小孩，你不用害怕。可以去找瑩瑩玩。”
    丫丫說：“明天讓媽媽陪我去。”
    兩個大人相視而笑。在丫丫家的院外分手。
    麗芳帶著兩個孩子回去。各家各戶都亮著燈，在院子裏乘涼，多數都是爺爺奶奶帶著孫子。隻有少數年輕的父母帶著孩子。
    院子裏傳出低低的笑語，或者幾個人隻是安靜地坐著，望著遠處黑色的山巒或天上的明月。
    遠遠看到兩個修長的身影和一個矮一點身影慢慢朝這邊走來。小聲說著什麽。
    瑩瑩眼尖，大叫：“爸爸，爸爸，我們在這裏。”
    李先生清朗如明月的聲音傳了過來：“我看到你們了。”
    麗芳問：“君君，你為什麽不叫爸爸？”
    君君小聲說：“爸爸不是已經看到我們了嗎？”
    麗芳說：“你再叫他看看。”
    於是，君君小聲叫了兩聲爸爸。
    李先生應了一聲。
    走近了，瑩瑩拍了一下哥哥的胳膊說：“這麽晚才來找我們。”
    垚垚捧著她的臉，故意作出惡狠狠的樣子說：“我們又沒有說過要來找你們。你們跟著阿姨出來的。”
    瑩瑩便咯咯笑了起來。
    兄妹倆鬧完了，垚垚說：“你小心看路。”說完便牽著瑩瑩的手走著。
    李先生一伸手，牽起了君君。
    月光穿林下，簌簌如殘雪。
    一行人默默朝前走著，生怕驚擾了今晚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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