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麗芳沒等到七點起床。六點就起來了。李先生來了，麗芳可不敢再睡到七點了。
    這麽早，院子裏已經很熱鬧了。
    李先生和方偉在院子裏做著伸展動動，李老爺子夫婦正打開院門，可能是準備出去散步。
    趙師傅正在收鋼絲床和凳子，那這些東西昨晚在院子裏露天放了一整夜。
    麗芳問：“李總，現在要做早餐嗎？”
    李先生：“不用，等我們回來再說吧。”
    事後，麗芳才知道請客的鹵菜要提前一天準備出來，方先生興致勃勃的要去趕集置辦。
    於是，原本就對標叔和標嬸不滿意的李老太太，便把這活攔下來讓方先生和李先生去置辦，並且把做菜的事情也交給了小崔和紅蓮。隻讓標嬸她們負責修墳的那一部分事情。
    因為李老太太覺得紅蓮和小崔做飯比標嬸她們幹淨衛生。
    李老太太還擊了標嬸對自己的“拿捏”。
    既然不用做早餐，麗芳便去客廳打掃。
    又等了一會，垚垚起床後，他們就出發了。
    很快，麗芳就接到了趙師傅的電話：“阿芳，你會不會做紅薯葉團子？”
    麗芳說：“不會。”
    趙師傅說：“那你問問小崔會不會做？讓她做一些，我趕集回來後過去拿好嗎？”
    麗芳趕緊答應了。
    麗芳心想趙師傅這麽怎麽啦？迷上紅薯葉團子嗎？
    他們趕集回來，麗芳才知道。這兩位先生自從來了這邊，就上不出來廁所啦。
    方偉先生是說是火氣大，李先生的概念裏沒有上火這個說話。
    他說是用不慣這邊的蹲廁，必須用馬桶，可後來發現用了馬桶也不好使。
    據說在去趕集的路上，這兩位先生為了上廁所這個問題爭執了一路，各執一詞，互不相讓。
    於是，趙師傅獻計，吃紅薯葉團子。
    瑩瑩一起床就不高興。得知爸爸和哥哥都去趕集了，撅著小嘴坐在床上不肯穿衣服。
    後來在麗芳的再三催促下，懶洋洋的穿好衣服，端個小凳子坐在沿廊前不肯理人。
    君君也生氣地說：“去趕集也不等我們。”說著也在妹妹身邊坐下了。
    李老爺子夫婦從客廳出來勸了一下，不起作用。又回了客廳喝茶。
    一行人趕集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兩個小姑娘氣呼呼地坐在沿廊前。
    不過李先生顧不上哄她們。從院外進來，就去了西邊衛生間，不多久，又去了東邊。西邊是馬桶，東邊是蹲廁。
    李先生他們在集市上吃完早餐才回來的。而且還帶了很多各式各樣的麵點回來。
    方偉站在沿廊前笑著看李先生兩邊跑。意猶未盡的和垚垚細數著集市上的一些趣事，笑嘻嘻地說著肉案老板滿身的肥肉，早餐攤上翻滾沸騰的熱油，剛出鍋的油酥火燒一口咬下去又酥又香。
    垚垚笑著和他約定明早兩人再去趕集。
    沒一會，方偉也去了衛生間。他和李先生兩人輪流兩邊跑了幾次。
    趙師傅和麗芳忙著把牛奶和買回來的早點端上桌，準備開飯。
    瑩瑩見到那些品種豐富的早餐，再加上哥哥又來勸了幾句，終於消氣了了。和姐姐開開心心吃早餐去了。
    趙師傅忙著把買的煙酒副食和各種雞鴨魚豬牛羊肉從後備箱上搬進廚房。
    麗芳進廚房看到台麵上堆的跟小山似的說：“先放在這裏，小崔會來處理的。我隻怕冰箱裏放不下呀。”
    趙師傅說：“處理好了拿去放鄰居大娘的冰箱裏吧。我和她說一聲。”
    李先生和方偉先生在兩邊廁所來來回回折騰了一陣，又裝模作樣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心有不甘地去了客廳坐著陪老人孩子聊天去了。
    快十點的時候，小崔和紅蓮來了，不但帶來了紅薯葉團子，還帶來了玉米粑粑和烀好的玉米、花生。
    她倆一來，院子裏就更熱鬧了。指揮著趙師傅從鄰居家借來大案板、找來木柴，又讓趙師傅去村子裏借來大蒸籠，擺開架式幹上了。
    李先生和方偉兩個人也不會幹活。在院子裏、沿廊下打轉轉。
    看著紅蓮和小崔把柴火灶支起來架上大鍋，開始把雞、鴨、牛肉、豬尾巴和各種需要鹵的東西焯好水，在鍋裏添上水加入八角、桂皮、香葉、花椒、鹽、糖、生抽料酒等等香料開始鹵起來的時候，方偉終於找到自己的位置了。
    小跑著過來對小崔說：“嫂子，你們需要夥夫嗎？”
    小崔低著頭邊翻著鍋裏的食料邊淡定地問：“什麽夥夫？”
    方偉：“就是朝這裏麵放柴火的。”
    小崔說：“裏麵放的大木柴，隔一會過來看看就行。”
    方偉笑嘻嘻地：“那多不負責任啊？還是我專門在這看著吧。”
    說著自己找了個小凳子坐在了灶膛前。
    李先生走過來，輕輕踢了一下凳子腿說：“今天不去考察啦？”
    方偉仰著那張白白淨淨的臉，一本正經地說：“沒看到今天家裏在辦事嗎？什麽比燒火還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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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先生看了看幾個忙碌的女人和賴在小凳子上的方偉，默默地回了他們住的那個房間。
    紅蓮正在和麵，今天準備多蒸些包子作為明天的主食。這邊酒宴主食一般是饅頭，小崔說既然有實力，那咱們就上肉包子，有排麵！
    所以她倆一會還得剁肉調餡，還有一些要炸的東西，下午也得炸出來。今天做一些準備，明天就不用著急。
    趙師傅今天的主要任務就是借：借桌子椅子盤子碗等等。
    麗芳看著三個孩子，有時候也幫一點忙。
    小崔和紅蓮捎帶著就把午飯給做了。
    把帶來的那些東西熱了熱，又把鹵的雞斬了一盤、用剁好的肉餡加入榨菜蒸了一盤榨菜肉餅、紅蓮把標嬸昨晚拿來的茄子整條蒸熟了，拌上蒜汁生抽和香油，也是一盤菜。又蒸了一大碗雞蛋羹、炒了個青菜，就算簡單的午飯。
    沒有米飯，主食就是紅薯葉團子和玉米粑粑、煮玉米。
    李老太太垂著眉眼看著這一桌飯菜，沒有說話。
    來了農村，飯食就開始變得粗糙了，她大概已經習慣了。
    方偉和李老爺子都笑嗬嗬的。
    垚垚說：“啊！中午就吃這些？沒有牛肉和米飯嗎？”
    小崔說：“沒有。”
    瑩瑩指著那黑乎乎的紅薯葉團子大聲說：“這個有毒！”
    李先生柔聲說：“哪有毒啊？姑姑們專門做給我們吃的。”
    說完就對方偉說：“快嚐嚐，別客氣。”
    被幾個小孩這麽一吵，紅蓮的臉有些微微發紅了，說道：“我就怕有人吃不慣紅薯葉團子，所以還做了玉米粑粑。”
    麗芳問過她了，把紅薯葉剁碎後，摻在白麵和玉米麵裏麵，加水揉成團蒸熟就是紅薯葉團子。對便秘有一定功效。
    玉米粑粑是把新鮮的嫩玉米磨成漿，把這些漿重新放回玉米苞衣上蒸出來的。
    麗芳看盤子裏的玉米粑粑，一個個包在修剪整齊的玉米苞衣裏，金黃金黃的，散發著清香。
    李老爺子已經拿起一個紅薯葉團子，沾著蒜泥和辣椒油大口吃了起來。
    方偉也笑咪咪的拿了一個，仔細沾了蒜泥辣椒油後，咬了一大口。邊吃邊頻頻點頭。
    麗芳給瑩瑩拿了一個玉米粑粑，她兩隻手捧著，縮著脖子小心地用舌頭舔了一下。
    小崔說：“吃吧，沒人想毒你。”
    瑩瑩說：“我就是先嚐一下。”說完開始大口吃了起來。
    李先生慢慢吃著一塊鹵雞。
    方偉見狀，直接用手拿了一個紅薯葉團子放在李先生碗裏，學小崔說：“吃吧，沒人想毒你。”
    李先生看著碗裏那顆圓圓的，黑乎乎的團子，上麵的紅薯葉像極了不小心沾上去的剩菜葉子。他皺著眉頭咧了一下嘴角。看了看父親和兒子，有點不願吃。
    瑩瑩又小聲說道：“就是有毒。”
    說著停下來，看著爸爸。
    方偉笑著眨了眨眼說：“你還矜持什麽呀？給瑩瑩打個樣！快吃！”
    李先生說：“我吃這個。”說完伸出手去，拿了一隻玉米粑粑，從容地吃了起來。
    方偉問小崔：“這些都是你們倆做的？”
    小崔一指紅蓮說：“都是她做的。”
    方偉吃了兩隻團子，又拿起一隻玉米粑粑。大聲吸溜著吃了一口說：“這個也好吃。你挺會做飯的呀。”
    李先生無比嫌棄地看了方偉一眼。
    紅蓮輕聲說：“沒事就在網上學著做。”
    方偉問：“家裏還有些什麽人呀？”
    紅蓮更小聲了：“一個女兒已經出嫁了，沒有別人了，就我自己。”
    方偉沒有繼續問紅蓮，轉而問小崔：“小吳是你老公對吧？”
    小崔大方道：“是呀。”
    小崔和紅蓮這兩個人，雖然都是農村婦女。可因為性格或見識不同，在麵對陌生人的時候，表現大不同。
    小崔不卑不亢自然大方，這在農村女人裏是很少見的。
    其他人如紅蓮、丫丫媽媽，麗芳自己，就連六十多歲的標嬸，在麵對高層次的人時，都會不自覺的露怯。
    哪怕如方偉這樣嘻皮笑臉的，也自帶著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場。令人不敢造次。
    又吃了一個團子後，方偉才接上剛才的話，不過不是對紅蓮，而是對著李先生：“這小嫂子做的飯菜挺有意思的，咱們會所就缺一個這樣的廚師。”
    李先生詫異地看了方偉一眼，沒說話。
    方偉滿不在乎地說：“換天天吃那些誰不膩啊？隔三差五的換著吃點這東西多好啊。原汁原味，鄉土特色。還能，還能潤腸。”說到潤腸的時候，他加重了語氣。
    方偉先生見李先生沒理自己，又笑著問紅蓮：“你剛才說家裏沒有人了？你老公在外地打工對吧？”
    紅蓮小聲說：“我沒老公。”
    方偉：“你做飯手藝不錯，願不願意去我們會所裏做飯？”
    紅蓮有些受寵若驚地說：“我隻會做些平常的。大地方的人吃的東西我可做不來。”
    方偉：“你現在這麽做，去那邊還是這樣做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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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崔笑問：“那能行嗎？”
    方偉道：“會所還有廚師負責其他菜係。我們可以推出一個鄉土係列飯菜。她可以學著做各地的鄉土菜。到時候有人點就做。如果沒有人點鄉土菜，她給廚帥打下手，可以吧？”
    他臉上早就沒有了笑意，一臉的真誠和認真。
    不知什麽時候，趙師傅已經放下了碗筷，坐在座位上認真聽著，不露聲色打量著紅蓮的臉色。
    紅蓮低著頭，不說話。
    方偉又對紅蓮說：“真的，你考慮一下。”
    說完，他又不經意的問趙師傅：“老趙，你也是一個人，對吧？”
    紅連的臉更紅了，眼睛都不知該往哪放，垂著眼瞼，閉著嘴巴嚼著飯菜。
    趙師傅有些漠然地說：“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垚垚說：“就是。每天吃外賣多幸福呀。”
    李老太太看了一眼孫子，輕笑了兩聲說：“讓你趙伯伯和我們一起吃，他也不肯。”
    李先生看著方偉碗裏的那個團子說：“吃完飯出去辦正事吧。已經耽誤了一個上午。”
    方偉笑了笑，繼續吃起了飯。
    李先生說：“垚垚，一會你也跟著我們出去走走，見見人。”
    垚垚高興地說：“好啊。”
    飯後，李先生和方偉就帶著垚垚出去了。自有上麵的幹部陪著他們。讓老趙留在家裏幫忙。
    今天方先生一句看似無意的：老趙也是一個人。傳達出了某種信息，捅破了窗戶紙。而且方先生還邀請了她去會所做飯。
    再和趙師傅相處，紅蓮的話就更少了，眼神也無處安放。隻顧低頭幹活。
    又一鍋包子熟了，趙師傅從熱氣騰騰的鍋上端下來，和紅蓮一人拿著一雙筷子，把一個個白胖的包子從蒸籠裏撿出來，放在案板上。
    兩人都沒說話，卻那麽默契。
    趙師傅這人挺百搭的。不管和誰一起幹活，都很幹得挺好。
    自從去看過吳姐後，聽他的語氣，似乎對吳姐已經死心了。可這麽多天過去了，他也沒有對紅蓮發表過什麽看法。不知道他心裏怎麽想的。
    幹活的間隙，小崔問：“趙師傅，你熟悉這位方先生？”
    趙師傅：“我就是個司機，怎麽能和人家一個老板熟呢？他和李總關係好，所以我才認識他。”
    小崔：“他會所大不大呀？平時都接待些什麽人吃飯呀？”
    趙師傅：“他好像是做高爾夫球周邊產品的，所以認識打球的人多。開了這麽一個會所，像李總他們有時候打完球，就會去他的會所吃飯。”
    小崔笑道：“哎呀那不行，李總不愛吃這些玩意。看中午吃飯他那樣。”
    紅蓮小聲說：“可是方偉又很喜歡吃呀。”
    紅蓮之前就向麗芳打聽過找工作的事情，現在工作自動找上門來了。自然不肯放過機會。
    趙師傅沒再說話，隻一味幹活。
    三個女人邊幹活邊閑聊。
    沒提防李老太太出現了：“你們在說什麽？”
    小崔先反應過來：“沒說什麽。閑聊天。”
    李老太太馬上露出了一貫的笑臉：“今天的包子不錯。我吃了一個，又喧軟又香，肉餡也不油膩。”
    紅蓮說：“您喜歡吃就好。”
    李老太太對著紅蓮笑了笑，說了一聲：“你們辛苦了”就出去了。
    趙師傅走近了說：“讓你們使勁聊天呀。”
    說完不經意看了紅蓮一眼。
    到晚飯前，該準備的食材都準備好了。而且還打包好放進了冰箱。
    小崔和趙師傅又核對了一下明天早上要買的東西。依著李老先生夫婦的意思呢，既然在家裏請客，那就用當地人請客的普通食材就行了。
    李先生的意思，讓趙師傅趕早去市裏買些平時鄉親們不容易吃到的海鮮類，讓大家也吃個新鮮。
    吃過晚飯，趙師傅把紅蓮和小崔送回去後，一回來就洗完澡回了自己房間。
    一直到晚上十點多鍾，三個人才回來了。
    方偉先生喝多了，一直要說話。李先生和垚垚一邊一個扶著他進屋。
    麗芳悄悄問垚垚：“你們今天去哪了？”
    垚垚說：“我爸爸說了商業機密不能告訴別人。”
    麗芳：“連我也不能？”
    垚垚：“爸爸說事情沒有做成功以前，說了沒用。做成功以後，不用說。”
    這孩子，現在輕易不肯和麗芳說心裏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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