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爭取的希望被掐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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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母愣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孩子為何突然問起這些陳年往事。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泛黃的手抄報上,恍惚了好一會兒,記憶才逐漸清晰。
    “啊……這些畫,我記得是收在雜物間裏的,你怎麽給翻出來了?”
    江餘緩緩閉上眼睛。
    這些畫……
    這世上,還有誰能比他更熟悉呢?
    這可是……他和時降停一起,一筆一畫親手完成的啊。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那年夏天,時降停即將滿十五歲,而江餘還是個隻知道依賴他的小傻子。
    狹小的宿舍裏悶熱難耐,隻有一張破舊的書桌。
    時降停專注地握著油畫筆畫畫,而年幼的江餘正像隻粘人的貓崽般掛在他肩上。
    “別畫了嘛……”小江餘舔著快化的雪糕,毛茸茸的腦袋蹭著少年的頸窩,“陪我玩……”
    時降停隻得停下畫筆,無奈地看著他:“剛才陪你玩了三個小時,我才畫了三分鍾。”
    “不夠,還要玩。”江餘摟著他的胳膊晃來晃去。
    時降停總是拿他沒轍,妥協了,但這次卻提出了條件:“再陪我畫一張。”
    他握住江餘的小手,塞給他一支粉色油畫棒:“你來畫小花。”
    江餘不情不願地在紙上塗抹起來。起初還認真畫著花瓣,後來幹脆偷懶,直接用筆“噠噠噠”地在紙上戳出一排粉色圓點。
    時降停靜靜看著他胡鬧,隻是淡淡抬了下眼。
    “哦……”江餘立刻慫了,乖乖趴回桌上,慢吞吞地重新畫起花瓣來。
    好不容易畫完一張,江餘興衝衝地揚起笑臉,以為終於可以玩了。誰知時降停又遞來一張空白紙,還換了一支黃色油畫棒。
    “畫太陽。”
    “討厭。”江餘嘴上抱怨,手卻聽話地畫了起來。
    “這張畫小草。”
    “真討厭。”
    “還有這張…畫大樹。”
    “嗚嗚……”
    就這樣,從烈日當空畫到月上柳梢。
    簡單的元素由江餘完成,精細的人物和構圖則由時降停負責。整整一個下午,他們才完成五張畫。
    誰叫江餘愛偷懶……
    每完成一幅,時降停都會在空白處工整地寫下:【我們想要一個家。】
    江餘好奇地湊過去,腦袋又習慣性地搭在他肩上,像隻沒骨頭的貓:“這是老師布置的作業嗎?”
    時降停舉起畫紙對著月光,陰影遮住了他眼中的晦暗:“不是……是給一些人看的。”
    “誰啊?”
    “一些……有錢人家。”
    “為什麽要給他們看?他們能看到嗎?”
    時降停動作一頓,聲音裏帶著不確定:“不一定能看到……但多試幾次,總會看到的吧?”
    江餘眨著天真的大眼睛:“那為什麽要給他們看啊?這是我們畫的,我不想給別人看。咱們自己留著不好嗎?”
    “唉……”時降停輕輕戳了戳他的額頭,“你是不是不困?”
    “不困!咱們玩捉迷藏吧?你藏我找!不過不許再躲在陰影裏了,上次嚇死我了……”
    時降停麵無表情:“既然不困,那就再畫幾張。”
    “我困我困!”江餘立刻蹦起來,一溜煙鑽進被窩,把自己裹成個蠶蛹,又突然探出腦袋,“我睡覺了!”說完立刻縮了回去。
    這裏是時降停的宿舍,單人間,沒人說話後會顯得很安靜。
    時降停沒有再叫他。
    月光下,少年的身影顯得格外單薄。
    他心事重重地繼續畫著,卻無人知曉他究竟在想什麽。
    他也不會說。
    畫著一些,看起來沒有意義的畫。
    隻有那一行行字跡,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我們……想要一個家。】
    …
    “還記得當年,每隔一兩周,有時一個月,郵箱裏就會收到這些畫。”
    江母回憶道:“我們平時很少看郵箱,都是讓管家處理。但這個寄畫的人特別執著,管家就特意跟我們說了這事。第一次看到這些畫時,能感受到滿滿的誠意。”
    江餘聲音發顫:“所以...你們是因為這些畫,才決定去守望所收養孩子的?”
    “是啊。”
    “是啊……”
    這兩個字像一把鈍刀,狠狠紮進江餘的心髒,徹底窒息。
    原來這些畫都是時降停寄出去的。
    每次院長帶他外出時,他就趁機寄畫。
    難怪時間間隔不定。
    當年的郵費那麽貴,時降停一定是把零花錢都用來寄畫了。
    江餘仿佛看見了十五歲的時降停站在郵局前,小心翼翼地將畫作裝進信封。
    可他記得清清楚楚,即便這樣,時降停每次回來還是會給他帶各種糖果。
    如果這些畫是時降停寄的…如果江父江母是被這些畫吸引到孤兒院的……
    那他這麽做的目的隻有一個——
    自救啊。
    他是在為自己爭取一條生路啊。
    而當年的江餘什麽都不懂,隻知道時降停要離開,隻知道要拚命挽留。
    卻不知道,自己爭奪的每一個機會,都是在掐滅時降停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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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那時……
    時降停會堵在門口對他說:“你退出。”
    “這是我唯一能改變命運的機會。”
    耳邊嗡嗡作響,江母看他臉色慘白,還在絮絮叨叨說著當年的事,說他們也想查這些畫是誰畫的,但沒查到。
    江餘已經聽不進去了。他慢慢站起身,腦海中隻有一個念頭:困…好困…我需要睡覺……
    不想聽了。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往回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靈魂仿佛被灌了鉛。
    悔啊。
    “噗通。”
    他寧願江家夫婦是懷著其他目的來的。
    寧願他們隻是偶然選中了守望所。
    可以是任何理由……
    唯獨不該是……
    時降停用盡全力為自己鋪就的生路。
    “餘兒!你怎麽跪地上了!?”
    跪…?
    他跪了嗎?
    淚水不受控製地滾落,江餘用手捂住眼睛,隻感到膝蓋傳來尖銳的疼痛。心髒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疼得說不出話來。
    江母慌忙要扶他起來,完全不明白他為何突然崩潰。
    “媽…媽……”江餘痙攣般地抓住她的手臂,眼眶通紅,艱難地擠出聲音:“我…我要說實話…這些畫…是時降停畫的…都是他畫的……”
    他終於說出來了。
    這些畫,是時降停的希望。
    當年江家夫婦要收養的,本該是時降停啊。
    是他…搶走了這個機會。
    可江母隻是困惑:“時降停,是誰?”
    江餘愣住了。
    是啊……如今這世上,還有誰記得他?
    微不足道的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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