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不堪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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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降停的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整個人的情緒似乎瀕臨極限。他單手箍著江餘的腰,將他牢牢抱著,臂膀上青筋暴起,肌肉線條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分明。
    每一步都踏得極重,仿佛要將岸邊青石碾碎。
    冰冷的河水不斷拍打而來,卻如同穿透幻影般直接透過他的身軀,連一絲水汽都沒能沾上江餘的衣角。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隻有浪花拍岸的聲音在夜色中回蕩。
    終於,時降停停下腳步,閉了閉眼:“算了。”
    這兩個字陡然攪亂了江餘本平穩下來的心髒。他下意識收緊環抱的手臂。不明白“算了”是什麽意思?
    是放棄坦白,還是……
    “阿餘,”時降停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你真的想聽我親口說出一切嗎?”
    “想。”江餘答得毫不猶豫。
    時降停深深望進他眼底,眸中翻湧著難以言說的情緒:“那些事……太肮髒了。你可能,都聽不下去。”
    江餘靜靜與他對視:“要我再跳一次嗎?”他扯了扯嘴角,“你他媽剛才可是答應過我的。”
    “……好。”時降停忽然偏頭笑了笑,那笑意還未達眼底就消散無蹤。他眼中暗流湧動,仿佛在撕扯最後一層偽裝。
    額頭輕輕貼上江餘的,聲音低得幾不可聞:“睡吧……等你醒來,就什麽都知道了。”
    這句話像一句咒語。江餘感到一股陰冷的力量侵入腦海,意識開始變得昏沉。眼皮越來越重,時降停的麵容在視線裏漸漸模糊。
    他的手卻仍死死攥著對方的衣襟,不肯鬆開。
    “我等著……”時降停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等你看完一切後……再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
    “厭惡的…害怕的……”
    最後的意識裏,他聽到一句輕歎:
    “阿餘,其實我一直都在……看著你長大啊。”
    “可你從來沒有發現過我。”
    “哢嚓——”
    世界突然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周圍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鏡麵,裂痕迅速蔓延。
    江餘感到自己正在墜入無盡的深淵,四周的光亮一點點湮滅在黑暗裏。
    下墜。
    不斷地下墜。
    仿佛要一直墜到地獄最底層。
    不知要去往何處……
    “轟——”
    劇烈的震蕩感突然襲來,江餘猛地睜開眼。
    眼前的世界失去了所有色彩,隻剩下單調的黑與白。他試圖移動身體,卻發現自己被困在一個奇特的視角——他正通過另一個人的眼睛看著這個世界。
    而這個人……
    是年僅十三歲的時降停。
    世界在時降停眼中永遠凝固著灰白色調,壓抑、死寂。
    地下室的潮氣滲進每一寸皮膚,鐵鏈的碰撞聲混著此起彼伏的抽泣。時降停的靴底碾著一個男孩的脊背,鎖鏈在他指節間繃成一道死亡的弧線。
    當感受到身下掙紮的震顫時,他毫不猶豫將腳踩在那顆頭顱上,鐵鏈發出令人牙酸的絞緊聲。
    “現在能安靜了嗎?”
    “鬆…手…畜生……”這人被勒出紫痕的脖頸間擠出氣音,蹬動的雙腿在地上劃出淩亂痕跡。
    時降停俯視的眼神像在看一件死物,鎖鏈深深陷進皮肉裏。
    “聽話…我聽話了…停哥求求你……”
    鐵鏈突然鬆脫時發出刺耳的當啷聲。
    對方蜷縮成團劇烈嗆咳,唾液混著血絲滴在肮髒的地麵上。
    時降停拍打手掌的動作像在撣去塵埃。黑色衛衣裹著少年單薄的身軀,後腦滲血的繃帶在白熾燈下格外刺目——那是十天前某個酷似江餘的男孩用板磚留下的“禮物”。
    現在那些逃跑者都被大人們拖了回來,賣了出去,而他也為“失職”付出了代價。
    籠子裏早已換過一批新鮮獵物。
    所有瞳孔都在黑暗中收縮成恐懼的針尖,害怕的望著時降停,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方才的示威足夠有效:試圖逃跑叫囂的男孩被時降停親手抓了回來,此刻正捂著脖子幹嘔,不再掙紮了。
    出頭的人被解決了,那麽其他人,就都老實了。
    十三歲的時降停已經有了劊子手的眼神。他踱步時鐵鏈在掌心叮當作響,聲音沉得能壓碎希望:“省點力氣。你們現在不過是砧板上的魚,隻能等著任人宰割。”
    某個哭腫眼睛的男孩突然撲向柵欄,時降停的視線立刻咬住他咽喉。“求饒隻會讓買家更興奮。”
    他歪頭露出個近似微笑的表情,“對了,你們也別求我,我嫌麻煩。”
    “我們不是兄弟嗎!”鐵柵欄被撞得叮當作響,一個人恐懼的說:“你…你忘了嗎?咱們不是……朋友嗎?”
    朋友啊……
    他怎麽可能有朋友。
    時降停轉身時腦後繃帶邊緣滲出新鮮血色。
    這些天真到愚蠢的“朋友”們永遠不會明白,當他們還在分享童年時,罪惡早已把每個人的價碼都記在了賬本上。
    直到被時降停親手打破,他們才明白自己的處境有多麽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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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嚎與咒罵在耳道裏結成蛛網。少年攥緊鐵鏈的指節發白,仿佛攥著自己最後的人性。
    在這個吃人的世界裏,心軟的人最先變成骨頭渣。
    “你不得好死!!!”
    詛咒聲在耳邊此起彼伏地回蕩,時降停笑了——這樣的詛咒,他聽得太多了。
    可他現在還活的好好的。
    詛咒不可信。
    沒過多久,樓道傳來腐朽的咯吱聲。王伍德用毛巾捂著口鼻走下樓,嫌惡地揮開空氣中的煙灰:“人數齊了嗎?”
    時降停低垂眼眸:“都齊了。”
    王伍德挺著大肚子在籠子前巡視,看著那些不敢抬頭的瑟瑟身影,滿意地笑了:“訓得不錯,總算安靜了。裝車吧!”
    “今天才關進來,下午就要送走?”時降停震驚地問。
    “不然呢?”王伍德沒好氣地說,“再晚點,你看看還有買家來嗎?”
    時降停眼眸閃爍。最近守望所的孩子確實越來越難賣了,似乎上層已經不需要這種低檔“貨物”了。
    當王伍德踢著籠子大笑時,時降停在背後攥緊了鐵鏈。他的眼神如暗夜中的毒蛇,死死盯著王伍德的脖子,殺意濃得幾乎要化為實質。
    鐵鏈在他手中咯吱作響,掌心被勒得發紅。
    有那麽一瞬間,那鏈條幾乎要纏上王伍德油膩的後頸——卻在最後一刻頹然鬆開。
    不行……勝算不大。
    就算有機會殺了王伍德,那麽之後呢?
    他們能活著離開大山嗎。
    ……
    正午的陽光刺眼。時降停從地下室走出來,深吸一口新鮮空氣,閉了閉眼。他走上二樓天台,隨意地將手搭在石欄杆上,麵無表情地俯視著樓下裝車的殘忍場景。
    他的眼神冷漠得沒有一絲波動。
    從口袋裏摸出煙盒,動作青澀學著大人的樣子,用修長的手指夾住煙卷送到嘴邊。
    但他一直哆嗦的手就足以說明內心的不穩,打火機始終打不著火,最後意外脫手從二樓墜落,在一樓地磚上摔得粉碎。
    少年垂首,額前碎發遮住了眼睛,未點燃的煙卷在唇間顫動。他周身的氣場壓抑得令人窒息,仿佛一尊即將風化的石像。
    倘若沒人喚他,他便能一直獨處至死亡。
    十分鍾過去了。
    “降停…?”
    突然,細弱的聲音刺破死寂。
    江餘從樓下牆角探出頭,像隻誤入狼窩的幼獸。他小心翼翼地扒著牆壁,從陰影中往外張望,小聲呼喚:“降停…?你在嗎?”
    時降停渾身一顫,猛然回神,看見江餘竟敢冒險來到院長樓區——不遠處,裝車的工作還未完成。他心頭一緊,把嘴裏的煙捏碎扔在地上,厲聲道:“別動!”
    江餘仰頭看見二樓的他,立刻雀躍地跳起來揮手,像個天真的傻瓜一樣示意:我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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