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苦果今後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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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時降停心裏惱火,卻不得不承認——
    江餘的出現,就像一滴顏料墜入他的黑白世界。
    那色彩太過濃烈,鮮明到刺眼。少年的一舉一動都像在黑白膠片裏躍動的火焰,讓他灰暗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去追隨。
    太耀眼了,隻能藏起來。
    “誰準你跟來的?作業寫完了?”時降停揪住江餘的後領往宿舍拖,像拎一隻不聽話的貓崽。
    江餘懸空撲騰兩下,聲音悶在衣領裏:“早寫完了……”
    “那就預習!”
    “也預習完了!”江餘突然扭過頭,“我在宿舍等你一天了……我想跟你去玩嘛。”
    時降停冷笑一聲,把人摁在書桌前,一遝試卷拍在桌上:“寫完前別想動。”
    江餘也不爭辯,就仰著臉看他。睫毛濕漉漉的,嬰兒肥的臉頰被台燈鍍了層暖光,可憐巴巴的樣子。
    時降停太熟悉這招了——他的阿餘賣萌戰術向來百試百靈。
    “說了不吃這套。”
    手卻誠實地掐住臉上那團軟肉揉捏,直到江餘氣呼呼拍他手腕。
    時降停忽然覺得胸口那團鬱氣散了些,可下一秒又沉下去。
    裝車的事還沒完,他還需要回去,但以阿餘粘人程度……但凡自己不在他身邊一秒鍾,就能到處亂找,實在不放心。
    “阿餘。”他忽然彎腰,掌心覆上江餘發頂,“玩個遊戲?”
    少年眼睛倏地亮了,卻又遲疑地瞄他額頭:“可你傷口……”鼻尖突然動了動,“等等!有血味!”
    時降停原本以為是沾了別人的血,可後腦勺的鈍痛突然蘇醒。他抬手一摸,指尖猩紅刺目。
    果然裂開了。
    又耗了十分鍾。
    江餘按著時降停的肩膀,小心翼翼地給他包紮腦袋,動作慢吞吞的,半天都沒弄完。
    時降停怎麽會不知道他的心思?——阿餘啊,就是故意磨蹭,想讓他多陪一會兒。
    明明一清二楚,時降停卻沒拆穿。
    就任由自己,偷了這十分鍾的安寧。
    他突然轉身,將頭抵在江餘瘦小的胸口,垂著眼悶聲道:“讓我靠一會兒……”
    江餘自然不會拒絕,伸手環住他,還偷偷摸出一支粉色水彩筆,在繃帶上畫蝴蝶結、小狗熊,塗塗畫畫,樂此不疲。
    又過了幾分鍾,時降停幾乎要睡過去,卻猛地睜眼,一把抓住江餘還想作亂的手。
    “我沒幹什麽!”江餘慌忙藏起水彩筆。
    時降停笑了:“阿餘,玩遊戲嗎?”
    “玩啊!”
    “還是捉迷藏,玩不玩?”
    對江餘來說,捉迷藏早膩了。但他要的不是遊戲,而是時降停的陪伴。
    隻要時降停願意陪他,怎樣都好。
    “玩!”
    他們在偏僻的小花園裏開始遊戲。時降停抓,江餘藏。
    藏之前,時降停扣住江餘的肩膀,低聲道:“規則是——我沒找到你之前,絕對不許出來,懂嗎?”
    “那要是你一天都找不到我呢?”
    “那你就藏一天。”
    “那我就躲一輩子!”
    時降停頓了頓:“……躲一輩子不行,我會去找你。”
    遊戲開始。
    時降停蒙上眼睛,倒數:“99、98、97……”
    “3、2……”
    “1。”
    “藏好了嗎?”
    四周靜悄悄的,無人應答。
    他放下手,目光掃過花園,幾乎一瞬間就鎖定了假山後蜷縮的小小陰影。
    ——又是老地方。阿餘真不會藏。
    時降停唇角微揚,卻故意放慢腳步,朝假山走去。
    就在即將發現時,他突然轉向,語氣恰到好處地困惑:“去哪了呢,我的阿餘……”
    假山後,江餘捂著嘴偷笑,拚命忍著不發出聲音。
    “我找不到你了……”
    聲音漸漸遠去。
    時降停走了。
    便真的一整天都沒有回來。
    他清楚,阿餘不傻——這樣突然離開,江餘一定會起疑。但他依然選擇用這種方式瞞下去。
    因為他知道,江餘會等。
    果然。
    深夜,時降停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花園。月光下,假山後蜷縮著一團小小的身影——江餘睡著了,眼窩通紅,睫毛還濕漉漉的,顯然哭了很久才昏昏沉沉睡去。
    時降停垂眸,掩去眼底翻湧的情緒,彎腰抱起他。
    “你騙我……”懷裏的人醒了,帶著哭腔控訴。
    是啊,他是個騙子。
    騙子的話,怎麽能信呢?
    也就隻有阿餘……會這麽信他,聽他的話。
    不曾想,以後會鬧到無法收場的地步。
    可笑。
    時降停的一生都在罪惡與懸崖邊緣徘徊。像有一根將斷的繩子勒在脖子上——拽緊了會窒息,鬆手了便會墜入深淵。
    留給他的選擇永遠都沒有好結果。
    他可以選擇結束生命,卻永遠無法選擇延續。
    可他必須活,為了一個理由活下去——需要為某個人而活。
    所以,誰都不能奪走江餘。
    時降停開始用極端的方式控製江餘的一切:斷絕他的任何社交可能,指使其他孩子孤立他,排擠他,讓他在眾人的視線中漸漸“消失”。
    這樣的辦法雖然惡劣,但有效。
    這天,時降停靠在大樹下,嘴裏叼著棒棒糖。幾個孩子圍著他興奮地匯報“戰果”,稚嫩的臉上滿是得意——對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拉幫結夥欺負人,是件很“威風”的事。
    “我劃花了他的作業本!”
    “我在他凳子上潑水!”
    “……”
    孩童的惡意往往沒有理由,隻是盲目跟風。
    ——這是錯的。
    時降停知道。
    如果阿餘發現這一切的幕後黑手是他,會怎麽想?
    他用力咬碎嘴裏的糖,甜膩混著血腥味在口腔蔓延。不敢想,一點都不敢想。
    如果可以……他希望一輩子都不被知道。
    直到一個孩子炫耀道:“我今天用石頭砸他了!都出血了!”
    另一個立刻接話:“這算什麽!我把他推下樓梯了呢!”
    時降停瞳孔驟縮,猛地抬頭,拳頭已經攥緊——
    “我準你們這麽做了嗎?”
    “可是停哥,不是你說要‘欺負’他嗎?這還不夠?”
    他愣住了。
    是啊,命令是他下的。
    現在又裝什麽好人?
    ……
    那時的每一個選擇,都像一粒深埋的種子。
    多年後才發現——
    原來苦果,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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