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是守護星星的人。” 他合上書，在黑暗中辨認著女兒的輪廓，“永遠守護曦曦這顆小星星。”
    夜深後，淩霄坐在書房整理文件。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是幼兒園家長群裏的消息，說明天要帶孩子們去敬老院慰問。他想起曦曦昨天還在念叨，想給張奶奶送自己畫的畫。
    窗外的月亮又升起來了，比前幾天更圓了些。月光穿過窗欞落在書桌上，照亮了相框裏妻子的笑容。淩霄拿起手機，在備忘錄裏寫下“買向日葵種子，曦曦說想種在陽台。”
    平板的提示音輕輕響起，是電量充滿的提示。他走過去按下電源鍵，屏幕上跳出鎖屏壁紙 —— 那是去年冬天，曦曦戴著紅色圍巾在雪地裏堆雪人，他蹲在旁邊給她拍照片，妻子舉著手機拍下了這一幕，照片邊緣還能看到她凍得通紅的鼻尖。
    充電線被輕輕拔下，發出細微的聲響。淩霄把平板放進曦曦的書包側袋，指尖觸到裏麵的蠟筆盒，棱角分明的形狀讓他想起女兒畫畫時認真的模樣。
    晨光再次漫進房間時，曦曦已經醒了。她趴在床上數天花板上的光斑，聽到爸爸推門的聲音，立刻閉上眼睛裝睡。淩霄掀開被子的瞬間，她突然睜開眼“爸爸早上好！”
    早餐的牛奶冒著熱氣，曦曦突然指著窗外說“鴿子又來啦。” 淩霄探頭看去，幾隻灰白相間的鴿子落在陽台欄杆上，正歪著頭看裏麵。
    “等下喂它們麵包屑好不好？” 他把煎蛋切成小塊，“曦曦想不想給它們取名字？”
    小姑娘歪著腦袋想了想“叫星星和月亮吧。”
    “好主意。” 淩霄笑著揉揉她的頭發，“那最大的那隻叫星星，小一點的叫月亮。”
    陽台上很快響起咕咕的叫聲。曦曦踮著腳尖把麵包屑撒在欄杆上，鴿子們撲棱著翅膀圍過來，翅膀帶起的風拂過她的臉頰。淩霄站在她身後，看著陽光在她發梢跳躍，忽然覺得那些曾經以為熬不過去的夜晚，都在這樣的清晨裏變得溫柔起來。
    送曦曦到幼兒園門口時，張老師笑著迎出來“曦曦昨天畫的全家福，我們貼在展示牆上了。” 淩霄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女兒的畫被貼在最顯眼的位置，兩個牽手的小人頭頂上，那顆巨大的星星塗得金燦燦的，像真的在發光。
    “爸爸晚上早點來接我。” 曦曦揮著小手跑進教室，書包上的兔子掛件一晃一晃的。
    淩霄站在原地看了很久，直到上課鈴聲響起才轉身離開。人行道旁的玉蘭花已經結了花苞，鼓鼓囊囊的像藏著春天。他想起曦曦說過，等花開了要把花瓣夾在書裏做標本，忽然加快腳步走向地鐵站 —— 今天要早點下班，去買一本專門夾標本的本子。
    公司樓下的咖啡店飄著濃鬱的香氣。淩霄買了一杯熱拿鐵，忽然想起妻子以前總說，加了焦糖的拿鐵喝起來像融化的星星。他拿出手機，在家庭相冊裏新建了一個文件夾，命名為 “曦曦的春天”。
    午休時，同事遞來一塊草莓蛋糕“客戶送的，嚐一塊？” 淩霄咬了一口，奶油的甜膩在舌尖蔓延開，卻沒有家裏那碗帶著草莓籽的粗糙蛋糕好吃。他拿出手機給女兒發消息“晚上做草莓大福好不好？”
    很快收到一張手繪的笑臉，旁邊畫著兩個胖乎乎的大福。淩霄笑著把手機揣回口袋，陽光透過百葉窗在辦公桌上投下整齊的光斑，像一排等待填滿的時光格子。
    夕陽西下時，淩霄提前離開了公司。路過花店，他進去買了一小束向日葵，金黃色的花瓣在暮色中格外明亮。店員笑著說“給孩子買的吧？向日葵象征著陽光呢。”
    “嗯，給我的小太陽。” 他低頭聞了聞花香，仿佛已經看到曦曦收到花時驚喜的表情。
    幼兒園門口擠滿了接孩子的家長。淩霄踮起腳尖在人群中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忽然被人輕輕拽了拽衣角。曦曦舉著一張畫紙站在他麵前，臉頰紅撲撲的“爸爸你看，這是我們今天給李爺爺畫的畫。”
    畫上是一片金色的麥田，遠處有兩個牽手的小人，天空中飄著五顏六色的氣球。淩霄蹲下來把向日葵遞給她“送給曦曦的小太陽。”
    小姑娘的眼睛亮得像落滿了星星，小心翼翼地接過花束，卻在碰到花瓣時突然說“我們把花送給媽媽吧。”
    夕陽的餘暉落在父女倆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長。淩霄牽著女兒的手走向墓園的方向，向日葵的花瓣在晚風裏輕輕搖曳，像一片移動的陽光。
    墓碑上的照片被擦拭得一塵不染。曦曦把花束放在碑前，小手輕輕撫摸著冰冷的石碑“媽媽，我畫了好多畫，下次帶來給你看。”
    淩霄站在旁邊，看著女兒認真的側臉，忽然明白有些告別從來不是結束。就像這輪每天升起又落下的太陽，就像這永遠流淌的時光，愛從來不會真正離開，隻是換了一種方式存在。
    回家的路上，曦曦數著路邊的路燈。“爸爸你看，月亮又出來了。” 她指著天空，那裏的月亮像一枚銀色的硬幣，“它是不是在跟著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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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 淩霄把她抱起來，讓她的小腦袋靠在自己肩上，“月亮在守護我們回家呢。”
    小區門口的便利店還亮著暖黃的燈光。曦曦指著冰櫃說“想吃草莓味的冰棒。” 淩霄推門進去時，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店員笑著打招呼“今天帶孩子出來散步呀？”
    “嗯，剛從外麵回來。” 他拿起兩支草莓冰棒，忽然想起妻子以前總說，冰棒要咬著吃才夠味。
    回家的電梯裏，曦曦舉著冰棒舔了一口，草莓醬沾在嘴角。淩霄替她擦掉時，小姑娘突然說“爸爸，明天我們去放風箏吧，天氣預報說有風。”
    “好啊。” 他看著電梯鏡麵裏映出的父女倆，忽然覺得生活就像這緩緩上升的電梯，雖然偶爾會有顛簸，卻始終在朝著光亮的地方移動。
    打開家門時，客廳的夜燈自動亮起，暖黃的光暈籠罩著整個房間。曦曦跑到陽台去看她的向日葵，淩霄把畫紙小心翼翼地貼在冰箱上。窗外的月光穿過紗簾，在地板上投下朦朧的光影，像一層溫柔的紗。
    “爸爸快來！” 曦曦的聲音從陽台傳來，帶著雀躍的尾音。
    淩霄走過去，看見小姑娘正指著花盆裏冒出的嫩芽“它長出來了！我們的向日葵長出來了！”
    月光灑在那抹嫩綠上，仿佛鍍上了一層銀輝。淩霄從背後輕輕抱住女兒，下巴抵在她的發頂“等它長大開花，我們就把最大的那朵送給媽媽。”
    曦曦點點頭，小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還要告訴媽媽，爸爸沒有傷心了。”
    夜色漸深，城市的喧囂漸漸平息。臥室裏，曦曦已經睡著了，臉上還帶著滿足的笑意。淩霄坐在床邊，看著月光在她臉上流淌，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妻子剛生下曦曦時，也是這樣在深夜裏看著繈褓中的嬰兒，心裏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溫柔。
    手機在床頭櫃上輕輕震動了一下，是鬧鍾設置的提示，提醒明天該給曦曦買新的畫畫本了。他拿起手機，屏幕的光映在臉上，照亮了眼底深藏的溫柔。
    平板安靜地躺在床頭櫃上，電量顯示 87。淩霄伸手碰了碰屏幕，仿佛能感受到裏麵儲存的那些溫暖瞬間 —— 曦曦第一次叫爸爸的錄音，她畫的第一張全家福，還有那天深夜裏，那行稚嫩卻沉甸甸的搜索記錄。
    窗外的月亮漸漸西斜，把溫柔的光灑在父女倆身上。淩霄知道，有些東西確實永遠不會耗盡，比如女兒均勻的呼吸聲，比如心底那片永遠為她而亮的星空，比如那些在黑暗中互相依偎著，終於等來黎明的夜晚。
    晨光再次穿透雲層時，曦曦的小手動了動，抓住了身邊溫暖的衣角。新的一天開始了，像無數個平凡又珍貴的日子一樣，帶著希望和光亮，緩緩鋪展開來。
    淩霄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輕輕摩挲，鎖屏壁紙是曦曦去年在幼兒園藝術節上的模樣。小姑娘穿著粉色紗裙，臉上還沾著沒擦幹淨的亮片，舉著畫滿向日葵的畫板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他俯身掖了掖女兒被角，月光順著窗簾縫隙淌進來，在她絨絨的發頂鍍上一層銀輝。
    “爸爸。”
    細微的囈語像羽毛般拂過耳畔，淩霄立刻屏住呼吸。曦曦翻了個身，小眉頭輕輕蹙著，似乎在做什麽不安穩的夢。他伸手將女兒攬進懷裏，掌心貼著她溫熱的後背，感受那平穩有力的心跳。
    床頭櫃的電子鍾顯示淩晨四點十七分，窗外的蟬鳴漸漸稀疏，遠處傳來環衛車駛過的沙沙聲。淩霄想起三年前那個暴雨夜，懷裏的小嬰兒發著高燒，他抱著她在急診室外長椅上坐了整夜。那時曦曦才剛滿周歲，燒得迷迷糊糊還攥著他的手指，滾燙的淚水浸濕了他半隻衣袖。
    晨光漫過窗台時，曦曦睫毛上還掛著晶瑩的晨露。她睜開眼的瞬間，淩霄立刻換上最溫柔的笑意“早安，小畫家。”
    “爸爸早安！” 小姑娘的聲音帶著初醒的軟糯，伸手摟住他的脖子，“今天要去買草莓味的畫畫本嗎？”
    “當然。” 淩霄刮了下她的鼻尖，“還要買新的蠟筆，上次你說天藍色快用完了。”
    曦曦立刻從被窩裏彈起來，小腳丫踩著拖鞋啪嗒啪嗒跑到衣櫃前，指著那件印著小兔子的背帶褲“穿這個！老師說今天要去公園寫生。”
    早餐是溫熱的牛奶和煎蛋，曦曦坐在兒童椅上，小腿晃悠著踢到桌腿。她突然停下勺子，歪著頭看淩霄“爸爸，為什麽媽媽的照片總在相冊最下麵？”
    淩霄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晨光從他肩頭流淌過去，在桌布上投下道細長的影子。他記得去年整理舊物時，曦曦在儲物箱裏翻出那本燙金相冊，指著穿婚紗的女人問是誰。當時他說那是天上的星星，會永遠看著曦曦長大。
    “因為媽媽在很遠的地方看著我們呀。” 他舀起一勺雞蛋羹吹涼，“就像月亮會跟著我們回家一樣。”
    曦曦似懂非懂地點頭，把煎蛋切成小兔子形狀推到他碗裏“爸爸吃，今天要去買最大的畫畫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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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市的兒童區擺滿了五顏六色的文具，曦曦踮著腳尖在貨架前轉悠，手指劃過一排印著卡通圖案的素描本。她突然停在某本封麵印著星空的本子前，小手指著銀河圖案“就要這個！”
    “為什麽選這個？” 淩霄彎腰抱起她，鼻尖抵著女兒柔軟的發絲。
    “因為爸爸說媽媽在星星上。” 曦曦的手指在深藍色封麵上輕輕點著，“我要把想對媽媽說的話畫在這裏，月亮會帶給她看嗎？”
    收銀台旁的電視正在播放早間新聞，主持人說著近期兒童畫展的征稿信息。淩霄看著女兒認真挑選蠟筆的模樣，悄悄拍下她的背影發給幼兒園張老師“請問畫展投稿有什麽特別要求嗎？”
    回到家時，曦曦立刻搬來小凳子坐在書桌前。她拆開新蠟筆的包裝，鼻尖幾乎要碰到畫紙，小手握著天藍色蠟筆在星空封麵畫了兩個歪歪扭扭的小人。淩霄靠在門框上看著，晨光穿過紗窗在畫紙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恍惚間仿佛看到五年前那個午後。
    那時蘇晚還在，挺著孕肚坐在飄窗上翻畫冊。陽光把她的輪廓描成金色，她指著某幅星空圖對他說“以後我們的寶寶，要像星星一樣明亮。”
    “爸爸快看！” 曦曦舉著畫紙轉身，臉頰沾著點橙色蠟筆印，“這是我和爸爸在看星星，旁邊這個是媽媽。”
    畫紙上多了個用黃蠟筆塗成的圓圈，周圍發散著參差不齊的光芒。淩霄走過去蹲在她身邊，拿過紅色蠟筆在三個身影中間畫了顆歪心“這樣我們就永遠在一起了。”
    午後的陽光漸漸變得濃烈，淩霄在廚房準備午餐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跳動的 “張老師” 三個字讓他心頭一緊，按下接聽鍵的手指有些發顫。
    “淩霄爸爸，有個好消息。” 張老師的聲音帶著笑意，“曦曦的畫通過了畫展初選，下周六需要家長陪同參加現場創作。”
    淩霄握著鍋鏟的手停在半空，抽油煙機的轟鳴聲似乎突然遠去。他看向客廳裏正給玩偶講故事的女兒，小姑娘不知何時把那本新畫本抱在懷裏，像捧著什麽稀世珍寶。
    “太好了，我們一定去。”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連忙轉頭看向窗外。
    下午曦曦午睡時，淩霄翻出壓在箱底的畫架。木質框架上還留著蘇晚寫的字跡，那是他們結婚三周年時，他送給她的禮物。他用軟布細細擦拭著積灰的畫框，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上麵投下明明滅滅的光斑，恍若時光在指尖流轉。
    手機在茶幾上亮起，是醫院發來的複查提醒。淩霄盯著屏幕上 “神經科” 三個字看了很久，最終將提醒設置成靜音。他走到臥室門口，看著女兒熟睡時微微顫動的睫毛，掌心在口袋裏攥皺了那張三個月前的診斷報告。
    傍晚的霞光染紅天際時，曦曦抱著畫本跑到陽台“爸爸，今天的晚霞像草莓醬！”
    淩霄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天邊的雲彩確實像被打翻的果醬罐，層層疊疊的緋紅漫過天際。他拿出手機拍下這幕，突然想起蘇晚以前總說，最美的晚霞要配最甜的草莓蛋糕。
    “我們去買蛋糕吧。” 他牽起女兒的小手，“慶祝曦曦的畫被選上。”
    甜品店的玻璃櫃裏擺著各式蛋糕，曦曦指著最大的草莓慕斯“要那個！” 她突然湊近玻璃，小手指著某塊裝飾著星星的蛋糕，“這個給媽媽留著。”
    店員笑著打包蛋糕時，淩霄的手機再次響起。這次是陌生號碼，歸屬地顯示鄰市。他猶豫片刻接起電話，聽筒裏傳來蒼老的聲音“是小霄嗎？我是外婆。”
    淩霄的呼吸猛地一滯，握著手機的指節泛白。曦曦仰起頭看他，小眉頭皺著“爸爸，你怎麽了？”
    “沒事。” 他蹲下來摸摸女兒的頭，對著電話輕聲說，“外婆好。”
    “你媽媽…… 她不太好。” 老人的聲音帶著哭腔，“醫生說讓家屬來一趟。”
    淩霄抱著曦曦走出甜品店時，晚風突然變得寒涼。小姑娘舉著剛買的星星棒棒糖，含混不清地問“外婆是誰呀？”
    “是媽媽的媽媽。” 他望著遠處漸暗的天際，喉結滾動著，“是曦曦的太外婆。”
    回到家，淩霄把睡著的曦曦放在床上，躡手躡腳走到書房。他翻開那個上了鎖的木盒，裏麵靜靜躺著蘇晚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靨如花，懷裏抱著繈褓中的曦曦。他指尖撫過照片邊緣，想起蘇晚臨終前攥著他的手說“別讓曦曦記恨外婆，她隻是…… 太愛我了。”
    手機在黑暗中亮起，外婆發來的地址位於鄰市的康複中心。淩霄打開地圖測量距離，兩個小時車程，足夠他當天往返。他看著床頭櫃上的畫本，突然想起曦曦今早在畫本上寫的歪字“爸爸不要哭”。
    淩晨三點，淩霄輕手輕腳地收拾行李。他在曦曦的書包裏放了她愛吃的草莓幹，又把畫本塞進背包 —— 張老師說現場創作需要帶常用的畫具。客廳的掛鍾滴答作響，他對著全家福看了很久，最終在玄關的便簽本上寫下“爸爸去鄰市辦點事，晚上就回來，張老師會來陪曦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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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初露時，張老師準時按響門鈴。淩霄把曦曦抱到門口，小姑娘揉著眼睛問“爸爸要去哪裏？”
    “去給曦曦找最好看的顏料。” 他親了親女兒的額頭，“晚上回來給你一個驚喜。”
    車子駛離小區時，淩霄從後視鏡裏看到張老師牽著曦曦的手站在樓下。小姑娘揮舞著小手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街角。他打開車載音響，裏麵突然傳出曦曦的聲音“爸爸開車要小心呀。”
    這是上個月他偷偷錄下的語音，沒想到會在此時響起。淩霄的眼眶瞬間濕潤，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踩下油門向高速入口駛去。
    康複中心坐落在城郊的山坡上，四周種滿了梔子花。淩霄走進病房時，老人正坐在窗邊望著遠處的山。花白的頭發在晨光中泛著銀輝，背影佝僂得像株被風吹彎的蘆葦。
    “外婆。” 他站在門口輕聲喚道。
    老人緩緩轉過頭，渾濁的眼睛裏先是茫然，隨即湧上複雜的情緒。她顫抖著伸出手，幹枯的手指在空氣中抓了抓“小霄……”
    床頭櫃上擺著個舊相框，裏麵是年輕時的蘇晚和外婆。淩霄在床邊坐下，看著老人手背上青紫的針孔，突然不知該說些什麽。
    “晚晚走的那天……” 老人的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我在教堂跪了整夜。”
    淩霄望著窗外飄落的梔子花瓣，想起蘇晚葬禮那天，這位母親始終沒有出現。後來他才從親戚口中得知，老人因為反對女兒嫁給當時一無所有的自己，已經和蘇晚斷絕了三年聯係。
    “曦曦很像她媽媽。” 淩霄從手機裏翻出照片，“尤其笑起來的時候。”
    老人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摩挲，渾濁的眼淚順著皺紋滑落“能…… 讓我見見孩子嗎？”
    淩霄的喉頭哽了一下，看著老人期待又惶恐的眼神，最終點了點頭“等您好些，我帶她來。”
    離開康複中心時，護士交給淩霄一個布包。“這是蘇女士生前寄存在這裏的，說等孩子五歲再交給她。” 護士的聲音很輕，“上周整理遺物時才發現。”
    車子駛下山坡時，淩霄打開那個褪色的布包。裏麵是本厚厚的畫冊，扉頁上寫著“給我的曦曦寶貝”。他翻到第一頁，突然停住了動作 —— 那是蘇晚懷孕時畫的胎兒成長日記，每一頁都標注著日期，旁邊寫滿了溫柔的絮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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