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烽火照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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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海,死寂的墳場。
蘇婉清那對遮天蔽日的混沌龍翼每一次扇動,都掀起湮滅與創生交織的風暴,硬生生在狂暴的亂流中為殘存的天道盟艦隊撕開一條岌岌可危的航道。龍鱗覆蓋的深灰光芒下,她曼妙的身姿如同混沌中誕生的守護女神,飽滿的酥胸承載著艦隊的希望,纖細腰肢支撐著航向,挺翹圓臀的曲線在每一次龍翼舒展間劃出驚心動魄的守護弧線。然而,那本應流轉混沌星輝的龍鱗邊緣,已悄然出現細微的龜裂,每一次對抗狂暴的混沌罡風,都讓裂痕蔓延一分。
淩天羽立於龍翼庇護的最前沿,如同定海神礁。他染血的手緊握著那柄丈二長的弑神槍,槍身暗灰,流淌著星辰寂滅的軌跡與往生河冰冷的水紋,槍尖一點虛無寒芒令周遭混沌氣無聲湮滅。同生共死契傳來蘇婉清強行維持龍翼的巨大負荷,以及冷月魂火持續渡來的、帶著弑神意誌的冰冷魂力。冷月燃燒的幽藍身影緊貼在他身側,魂火勾勒的絕美輪廓帶著虛幻的透明感,胸前峰巒起伏,纖細腰肢仿佛隨時會隨風消散,但她覆蓋在淩天羽握槍手背上的魂火之手,卻傳遞著磐石般的堅定。
“航向確認,黑淵界錨點…就在前方混沌暗域!” 木黎老嫗嘶啞的聲音通過殘破的傳訊法螺響起,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也帶著深入骨髓的疲憊。艦隊後方,僅存的數百艘大小不一的殘破飛舟、法寶,如同風暴中的螢火蟲,緊緊跟隨著龍翼開辟的微光。劍無痕的斷劍懸於舟首,劍氣黯淡卻凝聚不散;敖欽長老的玉鼎隻剩拳頭大小,垂落的水幕稀薄如紗;焚天炎獄的幸存者身上還帶著晶化未褪的赤紅傷痕……每一張麵孔都刻滿了悲慟與風霜,但望向最前方那道持槍挺立的染血身影時,眼中都燃燒著不屈的火焰。
希望,如同蘇婉清龍翼下搖曳的微光,在死寂的混沌海中艱難燃燒。
然而,就在艦隊即將衝入那片標誌著黑淵界邊緣、翻湧著比墨汁更粘稠黑暗的混沌暗域時——
無聲無息,一片更深的“黑暗”吞噬了前方!
那不是混沌海的暗,而是一種活著的、蠕動的、能吸收一切光與聲的虛無!它如同億萬隻無形的、冰冷的、貪婪的觸手,瞬間纏繞上了蘇婉清奮力維持的混沌龍翼邊緣!
“噬魂黑霧——!!!” 冷月魂火猛地爆發出淒厲的尖嘯,燃燒的淚痕之眼充滿了刻骨的忌憚!這是黑淵界最惡毒的前哨,無形無質,專蝕神魂,吞食壽元!
嗤嗤嗤——!
龍翼邊緣的混沌灰鱗,與黑霧接觸的瞬間,竟發出令人頭皮發麻的腐蝕聲!堅硬的龍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敗、失去光澤,仿佛被抽幹了所有生機!蘇婉清悶哼一聲,絕美的臉龐瞬間煞白,眉心混沌光芒劇烈搖曳,覆蓋玲瓏身軀的龍鱗嫁衣下,飽滿的酥胸起伏驟然加劇,顯然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結陣!護住神魂!” 淩天羽瞳孔驟縮,嘶聲怒吼!弑神槍槍尖那點虛無寒芒猛地暴漲,試圖驅散蔓延的黑霧!
但太遲了!
噬魂黑霧如同擁有智慧,在侵蝕龍翼受阻的瞬間,猛地分化出無數道更細、更快的黑色“溪流”,繞過龍翼的正麵守護,如同劇毒的潮水,狠狠撲向後方防禦最為薄弱的天道盟艦隊!
“啊——!!!”
慘叫聲瞬間連成一片,如同被掐斷脖子的禽鳥!
首當其衝的是一艘由青木神庭殘部駕馭的、布滿了裂痕的綠葉飛舟。舟體表麵的防禦符文如同殘雪遇沸湯,瞬間熄滅。黑霧毫無阻礙地穿透了船體,將甲板上十幾名修為僅在化靈境的年輕弟子籠罩其中。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恐怖的一幕發生了!
那些年輕弟子臉上的驚恐瞬間定格,飽滿的血肉如同烈日下的冰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塌陷!皮膚變得灰敗幹癟,緊貼在迅速失去光澤的骨骼上。他們甚至來不及發出第二聲慘叫,眼窩中的神采便徹底熄滅,隻留下空洞的黑暗。短短一兩個呼吸間,十幾個鮮活的生命,竟在原地化作了十幾具保持著生前驚恐姿態的森森白骨!連他們身上的衣物、佩戴的低階法器,都一同腐朽成灰,簌簌落下!
白骨保持著站立的姿態,空洞的眼窩“望”著混沌海無盡的黑暗,無聲地訴說著極致的恐怖與絕望。
這僅僅是開始!
如同瘟疫蔓延,噬魂黑霧所過之處,一艘艘防禦稍弱的飛舟、一件件庇護著低階修士的法寶,紛紛步上後塵!
“不!小師妹!撐住啊!” 一名元丹境的焚天炎獄弟子目眥盡裂,眼睜睜看著身邊一個嬌俏的少女被黑霧纏上。少女穿著火紅的短裙,裸露著雪白修長的雙腿,此刻那充滿青春活力的雙腿正迅速失去光澤,飽滿的肌膚變得灰敗幹癟。她想尖叫,喉嚨裏卻隻發出嗬嗬的漏氣聲,絕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近在咫尺的師兄,卻在指尖觸碰到對方衣角的瞬間,徹底化為一具纖細的白骨,那伸出的骨手,還維持著求救的姿態。
“結陣!快結陣!” 劍無痕目眥盡裂,劍氣瘋狂爆發,斬向蔓延的黑霧,卻如同泥牛入海,隻激起一絲微不可查的漣漪。敖欽長老的玉鼎瘋狂旋轉,垂落的水幕在滋滋作響中迅速蒸發變薄。
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每一個幸存者的心髒。
就在這時,一艘位於艦隊邊緣、由後土祖廟力士駕馭的、形如巨大龜甲的殘破石舟上,爆發出一聲蒼老卻異常洪亮的怒吼:
“都給老子穩住心神!黑淵的狗東西,想啃老子的骨頭,還早八百年!”
吼聲來自一位須發皆白、臉上布滿刀劈斧鑿般皺紋的老修士。他穿著一件遍布裂痕的土黃色重甲,裸露的臂膀肌肉虯結如岩石,卻布滿了新舊交疊的傷疤,氣息已然衰敗,赫然是壽元將盡、修為跌落到魂嬰初期的模樣。他所在的石舟防禦光罩在黑霧侵蝕下劇烈閃爍,眼看就要步上白骨飛舟的後塵。
老修士渾濁卻依舊銳利的目光掃過石舟上幾十個麵色慘白、瑟瑟發抖的年輕弟子,那些弟子大多隻有凝氣、化靈修為,眼中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他的目光最終定格在一個被他擋在身後、緊緊抱著一個殘破陣盤、臉上還帶著稚氣的年輕弟子身上。那弟子名叫石小川,是他最小的徒孫,天賦不高,卻心地純善。
“小川!” 老修士猛地轉身,布滿老繭、青筋畢露的大手,如同鐵鉗般狠狠按在了石小川的天靈蓋上!
“師祖?!” 石小川驚恐地抬頭。
“閉嘴!凝神守一!” 老修士須發戟張,渾濁的眼中爆發出最後、最璀璨的金芒!他那本就衰敗的氣息如同回光返照般瘋狂攀升,周身土黃色的光芒如同燃燒的火焰!龜裂的重甲再也承受不住這股力量,寸寸崩裂飛散!
“師祖!不要!您會…” 石小川感受到一股浩瀚磅礴、卻又帶著暮氣沉沉的力量,如同決堤的洪流,瘋狂湧入自己的天靈蓋,衝刷著他的四肢百骸,強行拓寬著他脆弱的氣海經脈!劇痛伴隨著難以言喻的力量感瞬間淹沒了他!
“老子活了八百七十三載!殺過黑崽子,護過蒼生路!夠本了!” 老修士的聲音如同洪鍾大呂,壓過了黑霧的嘶嘶聲和艦隊的混亂,“這點黑霧…就想收走老子?做夢!”
他燃燒著最後生命本源的金色光芒,硬生生在石舟周圍撐開一片小小的淨土,暫時逼退了噬魂黑霧!但這光芒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
老修士布滿皺紋的臉龐在金光映照下,如同廟宇裏的金剛塑像,威嚴而悲壯。他看著石小川因力量灌注而痛苦扭曲、卻又因感受到強大而煥發出生機的年輕臉龐,眼中最後一絲淩厲化作了難以言喻的溫和與期許。
“小兔崽子…” 老修士的聲音陡然低沉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每一個字都仿佛耗盡了他最後的力氣,“活下去…替老子…替所有倒下的兄弟…好好看看…”
他布滿老繭的手掌猛地向下一壓,最後一股本源金芒如同實質,狠狠灌入石小川的靈台深處!
“…看看這黑淵盡頭…那天道…究竟是何等模樣——!!!”
話音落下的瞬間,老修士燃燒的金色光芒如同燃盡的燭火,驟然熄滅。他那魁梧的身軀失去了所有支撐,如同風化的岩石,在石小川和所有弟子絕望的注視下,寸寸化為灰白的塵埃,簌簌飄散在混沌海的亂流之中,連一絲衣角都未曾留下。
隻有一點微弱卻無比精純的金色光點,如同種子般,深深烙印在石小川的眉心,那是老修士畢生修為的精華,是最後的守護,也是沉重的囑托。
石小川呆立原地,感受著體內奔湧的、遠超自身境界的渾厚力量,感受著眉心靈台深處那沉甸甸的烙印,看著師祖消失的地方,張著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隻有滾燙的淚水混合著臉上的血汙,無聲地滑落。
艦隊前方,淩天羽的弑神槍終於爆發出撕裂黑暗的寒芒,將糾纏龍翼的黑霧暫時逼退。他回望艦隊,異色的雙瞳掃過那一片片觸目驚心的白骨,掃過石小川臉上無聲的淚與眉心的烙印,最後定格在那位老修士消失的虛空。
一股比混沌海更冰冷、比弑神槍更鋒銳的怒火,在他瀕臨破碎的胸膛中轟然炸開!
“開——路——!!!”
伴隨著他嘶啞如獸吼的咆哮,弑神槍帶著屠戮諸神的意誌,狠狠刺向前方翻湧的噬魂黑霧!蘇婉清的龍翼爆發出最後的混沌之光,冷月的魂火燃燒到極致!
殘破的艦隊,載著累累白骨與未冷的傳承,如同撲火的飛蛾,決絕地衝入了那片象征著黑淵界域的、吞噬一切的混沌暗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