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凝階，晨鍾破曉......
    太乙峰巔的雲海翻湧如潮，秦莫離單薄的身影在萬丈懸崖邊站成一道墨線。他已在此立了三個時辰，手中木劍始終保持著“太清劍訣的起劍式”，任憑罡風割裂衣袂，眉睫凝霜也紋絲不動。
    落子卿負手立於青鬆之下，眼底泛起漣漪。這孩子入門不過三月，卻將太清劍訣的入門劍招練得渾然天成，比當年的他要強的太多太多。他就仿佛天生為劍所生，舉手投間都有著一股獨特的蘊勢。
    落子卿自然認得這就是所謂的劍勢，也是他當年最引以為傲的感悟。當年他用了整整七年才堪堪摸到了勢的門檻，然而秦莫離對於勢的感悟似乎是與生俱來。
    山風卷起鬆濤，也卷起了落子卿心中那聲歎息——人與人的天賦，果然隔著難以逾越的鴻溝。
    “落師弟，近來可好！”就在落子卿出神之際，一道淡淡的女聲裹著清冷梅香飄來。落子卿回首，卻見一個麵容清冷的美麗女子攜著個藍衣女童，宛若九天仙子般踏雲而至，正是太清峰首座顧長青。
    而那女童正是秦莫離的姐姐，秦青衣。不過如今她已改名顧青衣。
    說來也是緣分，初見秦青衣，顧長青便對於這個天資卓絕的女童一見如故，十分的喜愛，因此一個月前竟破例將她收做了義女。此刻她站在師尊身側，稚嫩麵容已顯傾城之姿，隻是那雙眸子冷得像萬年玄冰。
    “承蒙顧師姐掛念！”落子卿微微躬身，謙謙有禮。
    青鬆之下，須發皆白的落子卿與風華正茂的顧長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若不是那聲師姐，旁人定會以為兩人的關係是長輩與晚輩。
    若要細細算來，顧長青其實和當年的大師兄史誌雄是同輩之人，真實年齡還要長落子卿百餘歲，倒也應了修仙者無年歲的說法。
    “阿離！”冰霜乍破。就在兩人還欲說些什麽之時，一旁的顧青衣已經看到了山巔之上的秦莫離，當下驚呼一聲，掙脫顧長青的手，撲向懸崖邊的身影。
    聽到那熟悉的呼喊，秦莫離手腕微顫，木劍險些脫手。他轉頭望去，隻見一道藍色身影如燕雀般輕盈地穿過雲海，向他奔來。
    顧青衣足尖輕點，在積雪覆蓋的岩石上留下淺淺的冰晶印記。她比三個月前長高了些，原本枯黃的發絲如今泛著水藍色的光澤，在陽光下晶瑩剔透。太清峰的夥食顯然比山下好得多，她的小臉圓潤了不少，唯有那雙眼睛依舊冷若寒潭——除了見到弟弟時。
    “姐姐...”秦莫離笨拙地接住飛撲而來的身影，兩人一同滾落在雪地裏。青絲與霜花糾纏成團。顧青衣捧起弟弟凍得通紅的手，輕輕嗬氣。她周身水靈之氣氤氳，竟將方圓三丈內的積雪化作潺潺春水。
    看到這一幕，顧長青略微搖頭，冷若冰霜的臉上竟然破天荒的出現了一絲苦笑。自半個月前顧青衣將玄冰咒與溺水咒修煉至小成，便日日央求著要來太乙峰。她的天賦再高也不過是一名年僅五歲的孩子，而秦莫離則是她在這世上僅存的親人。
    出於對這孩子的溺愛，她倒也沒有橫加阻攔。當年小師妹沈天淩的經曆讓她也有了諸多的改變，不再如年輕那般冷漠無情。
    而一旁的落子卿則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之中。“親情嗎？若是小二還活著，我們是不是也會如同這般......”說到底這些年他還沒能徹底放下，如果上天再給他一次重新選擇的機會，那他還會再上山嗎？
    “阿離，又練了一整夜？”青衣戳了戳弟弟的額頭，指尖凝結出一朵晶瑩的冰花，別在秦莫離的衣襟上。“師傅說，修行要循序漸進，你這樣會傷到根基的。”
    秦莫離低頭看著衣襟上的冰花，嘴角微微上揚。這是他表達喜悅的方式——沉默寡言如他，連笑容都吝嗇給予外人。唯有在姐姐麵前，他才會露出這般神情。
    “我想快點變強。”他輕聲說，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木劍上的紋路，“保護姐姐。”
    青衣怔了怔，眼中寒冰消融。她伸手揉了揉弟弟的頭發，將他發間的冰晶拂去：“傻瓜，姐姐現在可是太清峰的天才弟子呢。師傅說我的"玄冰咒與溺水咒"已經小成，連許多入門數年的師姐都比不上我。”
    她說著，指尖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霎時間，數十枚冰錐憑空凝結，在陽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隨著她手腕輕抖，冰錐整齊地釘入遠處的鬆樹幹上，排成一朵梅花的形狀。
    秦莫離眼中閃過一絲羨慕。他至今仍隻能笨拙地施展最基礎的劍招，而姐姐已經能如此精妙地操控冰係法術。
    “別急。”青衣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輕聲道：“我聽師姐們說，修煉之路本就漫長，需要日積月累。你看——”她指向遠處雲海中若隱若現的其餘五座主峰，“太清門立派數千年，每一位前輩都是這樣一步步走過來的。”
    鬆樹下，落子卿與顧長青並肩而立，遠遠望著這對姐弟。
    “那孩子如何？”顧長青開口，聲音如她的封號“寒梅仙子”一般清冷。
    落子卿捋了捋長須：“這孩子劍道天賦驚人，三月便領悟了"勢"的雛形，對於太清劍訣的基礎也已經如臂指使。隻是他自己還沒有自知而已。”
    “你知道我問的並不是這個......”顧長青黛眉微蹙，目光有些縹緲。
    “咳咳......”落子卿幹咳兩聲，有些尷尬的笑道：“師姐放心，那孩子心性堅韌，一切都好！”
    “唉！”顧長青一聲歎息，“半妖之體終究不被世人所容，太清門雖不像一些宗門那般極端，但這也是在不引發災禍的情況下......”
    “師姐！”落子卿聲音陡然提高，又迅速壓低，“那隻是個孩子。況且，我不也是......”
    落子卿並沒有向顧長青隱瞞秦莫離半妖的身份，因為顧長青如今是他最信任的幾人之一，就如同當年的師傅與掌門師伯一般。同時因為沈天淩的關係，她也是太清門少數幾個知道他身世的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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