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著秦莫離所在方向結了個古樸道印，聲音清越如磬：“福生無量，請秦道友賜教。”
    虛塵的聲音平靜如水，卻讓秦莫離渾身汗毛倒豎。他從未感受過如此純粹的氣息，不摻雜一絲殺意，卻蘊含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很強！”這是他對虛塵的第一印象。
    “請道友賜教！”秦莫離抱拳回禮。他能感覺到自己掌心滲出的汗水，心髒在胸腔中劇烈跳動，既因緊張，也因興奮。
    執事長老一聲令下，比試正式開始。
    秦莫離沒有猶豫，身形如電，長劍出鞘的瞬間帶起一道銀光。
    “太清劍訣禦劍式——落川！”幽幽的劍訣之聲從他口中響起，刹那間，他身側的龍淵赫然爆發出璀璨光芒衝天而起，而後萬千星光閃爍，九天之上無數銀色的劍影層層疊疊，宛若九天懸河傾瀉而下，向著虛塵呼嘯而去。
    這一劍他用了七分力，意在試探。強大的劍氣劃破長空，發出尖銳的嘯聲，瞬間便將虛塵的身影籠罩。
    麵對漫天劍影，虛塵紋絲不動，直到劍尖距離他不過半丈之時，才輕輕抬起手中拂塵。那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揮，卻讓秦莫離感覺自己的劍仿佛刺入了一堵無形的牆。劍勢驟停，再難前進分毫。
    “天地同塵。”虛塵平靜的吐出幾個字，拂塵在空中劃過一個完美的圓弧。刹那間，那漫天劍影就仿佛是鏡中花，水中月，隨著水麵的波瀾分崩離析，應聲破碎。
    秦莫離感到一股巨力從劍身傳來，震得他血氣翻湧，不得不後退三步才穩住身形。
    看台上頓時爆發出一陣驚呼，紛紛感慨這清虛觀‘小真人’的實力當真深不可測。
    “這就是"小真人"的實力麽......”秦莫離舌尖泛起一絲鐵鏽味，方才那一擊的反震之力讓他體內血氣翻湧。觀禮台上的喧囂似乎遠去了，耳中隻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虛塵忽然動了，他向前踏出一步，腳下竟生出淡淡雲氣。“秦道友劍法精妙，不妨再接貧道一招。”話音未落，拂塵已淩空畫出一道玄奧軌跡。
    “萬象歸塵。”
    刹那間，秦莫離眼前景象驟變。擂台、看台、乃至整座太首峰都如水中倒影般扭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灰暗空間，無數記憶碎片如雪花般飄落。
    一塊碎片擦過他的臉頰，那是四歲時的那個血夜，年幼的他眼睜睜的看著父母、鄉親被蜂擁而至的妖魔撕碎，那種絕望與無助縈繞在心頭。
    又一塊碎片劃過手臂，還是那個血夜，年幼的姐姐拉著他躲入了床底，嘶吼聲、哀嚎聲、廝殺聲、房屋坍塌聲、烈火燃燒聲，這一個又一個的聲音穿過他的腦海，姐姐緊緊的抱著他，他能夠感受到姐姐在微微顫抖，但她的懷中卻異常的溫暖。
    “幻境？”秦莫離揮劍斬向碎片，卻如同劈砍煙霧。越來越多的記憶將他包圍：最初隨師傅上山時的迷茫，與姐姐分別的悲傷，遲遲無法突破境界的焦躁......
    “此乃道友心中塵埃。”虛塵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修道之人，當拂去心塵，方見本真。”秦莫離的劍勢漸漸遲緩，額頭沁出冷汗。這些被他深埋心底的軟弱與恐懼，此刻被赤裸裸地攤開在眼前。
    觀禮台上，顧青衣猛地站起，水藍長裙無風自動。她清楚地看到擂台上秦莫離突然僵立不動，眼神渙散，而虛塵的拂塵正懸於他眉心前三尺處，散發出淡淡清光。
    “心魔幻境。”她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清虛觀的“萬象歸塵”乃是直指道心的秘法，一旦陷入其中難以自拔，輕則道心受損，重則修為盡廢。
    她知道秦莫離的劍道造詣極高，實力更是在同輩中難逢敵手。但他卻有一個最大的弱點，那就是自拜入山門以來一切都太過順利，並沒有經過太多挫折。如此一來也正好著了這幻境的道。
    “莫離......”
    灰暗空間內，記憶碎片已形成旋渦，將秦莫離層層包裹。就在意識即將沉淪之際，他忽然聽見一聲清脆的劍鳴，那是師傅贈與他龍淵劍時他聽到的清鳴。這一刻他突然回想起師父落子卿曾經說過的話。
    “劍者，當如青竹，柔韌不屈！”
    他猛地咬破舌尖，鮮血順著唇角滑落。劇痛讓腦海為之一清，手中長劍突然綻放出前所未有的清光。那些記憶碎片被劍光照耀，竟如春雪消融。
    “太清劍決，虛劍式，開天！”秦莫離手握長劍，目光堅定，這一刻他無我於天地，整個人仿佛一柄開天的利劍。他麵對那灰蒙蒙的空間一劍刺出，頓時一股無可匹敵的劍意凝聚在劍尖，隨著長劍洞穿而出，所過之處無物不破，宛如開天神光。
    “破！”
    隨著一聲清喝，幻境轟然破碎。現實中的秦莫離猛然睜眼，正好看見虛塵略顯驚訝的表情。他毫不猶豫地挺劍直刺，劍尖與拂塵相撞，迸發出刺目火花。
    “道友，可敢接我一劍！”此刻秦莫離劍心通明，整個人就仿佛是一柄出鞘的利劍，他衣袂無風自動，周身三尺之內劍氣縱橫，連空氣都被切割得發出尖銳的嘶鳴。
    隻見他緩緩抬起龍淵劍，劍鋒之上金芒流轉。吐納之間，體內法力如長江大河般奔湧不息，在經脈中發出雷鳴般的轟響。
    “太清劍決，虛劍式，一劍開天！”正是他剛剛在幻境中施展的那一劍。
    話音未落，龍淵劍驟然爆發出刺目的金芒。那道劍光如長虹貫日，又似銀河傾瀉，帶著斬斷天地的威勢直衝雲霄。劍氣所過之處，擂台地麵寸寸龜裂，無數碎石被劍氣裹挾著懸浮而起，在虛空中化作齏粉。
    麵對這驚世一劍，虛塵眸光微凝。他手中拂塵突然脫手飛出，在身前急速旋轉，黑白兩色的塵絲交織成一道玄妙的陰陽魚圖案。
    “兩儀化生，乾坤借法。”
    隨著他手掐法訣，那陰陽魚竟如活物般遊動起來，形成一個深不見底的旋渦。開天劍氣沒入其中，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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