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風暴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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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扯了扯領口,金屬紐扣硌得鎖骨生疼。
終端還在震,第二條“生物滲透”的消息像根細針紮進視網膜。
盧峰的喉結動了動,把終端轉向我時,指尖在發抖——他平時拆量子芯片都沒抖過。
“所有人,會議室。”我的聲音撞在實驗室的玻璃牆上,反彈回來時已經帶著金屬的冷硬。
安娜最先動,戰術靴跟敲在地麵上,每一步都像在敲倒計時。
她經過我身邊時,我聞到了槍油混著焊錫的味道,那是她每次出任務前必做的保養。
小吳彎腰撿焊槍,手指在金屬杆上滑了三次才攥緊,張工用鑷子夾出液氮罐裏的老花鏡,鏡片上結著白霜,他對著燈光嗬氣,白霧模糊了鏡片後的眼睛。
會議室的門“哢嗒”鎖死時,牆上的電子鍾跳成2217。
盧峰把終端投影在牆上,“血月”的紅色標記在所有人臉上投下陰影。
“斯隆的根須計劃。”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像在嚼碎玻璃,“三年前他在日內瓦說過,母樹要‘清理所有阻礙生長的雜枝’,我們的反物質炮就是那根雜枝。”
趙博士推了推眼鏡,指節抵著下巴——這是他思考時的老習慣。
“生物滲透...”他重複這四個字,聲音突然發緊,“上個月在西伯利亞,俄軍基地被啃穿的通風管道,那些黏液裏檢測出了纖維素酶和真菌孢子。斯隆可能用了母樹的衍生物種,能腐蝕金屬,甚至...分解電子元件。”
安娜的手指在戰術背心上敲出急促的鼓點。
“72小時夠我們布防嗎?”她藍眼睛裏的光褪成冰碴,“上次在阿拉斯加,他們用改造過的行軍蟻群,兩小時就撕開了三層鐵絲網。”
“所以我們要把防線從基地外圍,推進到實驗室門口。”我抽出激光筆,在投影上劃出三個紅圈,“盧峰,你帶技術組接管所有監控節點。母樹的生物可能會幹擾電磁信號,備用線路必須用光纖,每五十米加一個信號放大器——記得把三年前陳默從特羅姆瑟運回來的那批抗磁材料用上。”
盧峰點頭,已經掏出終端開始列清單。
他的腕表反光掃過我的臉,我看見自己瞳孔裏跳動的紅——那是倒計時器,720000。
“趙博士,反物質炮的充能模塊必須在48小時內完成最終調試。”我轉向他,“生物滲透最怕高溫,你之前說的等離子屏障需要多少能量?”
他推眼鏡的動作頓了頓,指腹在桌麵劃出一道白印。
“理論值是3000萬焦耳,但新材料的熱導係數比預期高15...”
“所以需要做過載測試。”安娜突然插話,她扯下戰術手套咬著指節,“我帶測試組今晚就開始。上次在挪威,我們用液氮冷卻管道時,發現壓力閥有0.2秒的延遲——得把那個參數調過來。”
趙博士的眼睛亮了。
“對!用你在挪威記錄的震動頻率,可能能抵消熱脹帶來的形變!”他抓起桌上的白板筆,在玻璃牆上畫了串公式,筆帽滾到我腳邊,我彎腰撿起來時,聞到了熟悉的石墨味——和他三年前在it講台上用的是同一種筆。
“小吳。”我敲了敲桌子,“新材料的備份必須在明早六點前完成。瑞士銀行的保險箱密碼是我母親生日,南極科考站用盧峰的生物密鑰,我媽老房子的鐵盒在床底第三塊地板下——鑰匙在我錢包裏,你拿去吧。”
小吳接過錢包時,手指擦過我掌心的老繭。
那是三年前焊反物質炮外殼時留下的,現在還在隱隱作痛。
“教授,”他突然抬頭,睫毛上沾著不知道是汗還是淚的水珠,“三年前在戈壁灘,您說‘我們點的火,不能被風吹滅’。現在這火更旺了,對吧?”
我喉嚨發緊,拍了拍他肩膀。“更旺,但風也更大了。”
會議結束時,牆上的鍾跳成2304。
盧峰抱著終端第一個衝出去,跑鞋在走廊裏蹭出火星;安娜拽著趙博士往實驗室跑,兩人的爭論聲撞在防火門上,“應該先測冷卻係統!”“不,等離子屏障的穩定性更關鍵!”張工留在會議室收拾白板,橡皮擦過玻璃的聲音像極了雪地裏踩碎冰殼的動靜——特羅姆瑟的雪,陳默視頻裏的雪,此刻突然湧進鼻腔,冷得人發顫。
我站在落地窗前。
雨還在下,打在防彈玻璃上,像無數隻指甲在抓撓。
遠處,盧峰的技術組已經架起了臨時天線,探照燈的白光掃過鐵絲網,照見幾隻被驚飛的夜鳥——它們撲棱著翅膀,影子投在地上,像團扭曲的黑泥。
終端在口袋裏震動,是盧峰發來的消息:“監控節點已接管,備用光纖正在鋪設。”接著是安娜:“測試組到位,趙博士在調參數,說要給你看個‘驚喜’。”最後一條是小吳:“老房子的地板撬開了,鐵盒還在,落了層灰——和您說的一樣。”
我對著玻璃哈氣,白霧裏映出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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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在日內瓦,斯隆把幹枯的藤蔓拍在桌上時,也是這樣的雨夜。
他說:“你們以為點了把火,可母樹的根須,能從地底下把火掐滅。”
但現在,我的火在實驗室裏燒得更旺了。
趙博士的公式還在玻璃牆上泛著藍光,安娜的戰術手套丟在椅子上,指節處磨得發亮;盧峰的終端還留在桌上,屏保是他女兒的照片,紮著羊角辮,舉著畫滿星星的蠟筆畫。
窗外突然閃過一道白光——是探照燈掃過圍牆。
我看見鐵絲網下有什麽東西在動,一團暗綠色的影子,像團被雨水泡發的苔蘚。
等我湊近時,它又不見了,隻留下一片發亮的黏液,在車燈下泛著詭異的紫。
我摸出對講機。
“盧峰,重點監控西南角圍牆。”我的聲音很輕,輕得像怕驚醒什麽,“有生物痕跡。”
牆內,實驗室的燈全亮了。
趙博士的高喝混著儀器的嗡鳴傳過來:“充能準備!三、二、一——”
能量流的銀光刺破雨幕時,我看了眼手腕上的倒計時。
715823。
而在更暗的地方,母樹的根須,還在爬。
三天後,當倒計時跳到120000時,盧峰的終端突然彈出一串亂碼。
我湊過去時,他正用指甲刮著屏幕邊緣——那是他破解加密信息的老習慣,他用指腹沾了點唾沫,在亂碼上抹了抹,字符突然像被風吹散的沙,重組出一行俄語:「母樹根係將於2300突破第三防禦圈」。
「誰發的?」我的喉嚨發緊。
「老k。」盧峰的拇指在終端背麵敲了三下,那是他們約定的確認暗號,「上個月他在堪察加半島救過安娜的測試組,可信度70。」
70。
我盯著那行字,舌尖泛起鐵鏽味。
三年前在戈壁灘,我們靠60的情報賭反物質炮的首次充能,結果炸飛了半個實驗艙——但那次,我們賭贏了。
「召集所有人。」我扯下白大褂,後頸的汗把衣領黏在皮膚上,「二十分鍾後到作戰室。」
作戰室的熒光燈把每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安娜的戰術刀在桌上有規律地敲擊著,趙博士的咖啡杯杯沿凝著水珠,滴在他剛寫滿公式的紙上,暈開一團藍色汙漬。
小吳抱著一摞戰術圖,指關節捏得發白,張工的老花鏡反射著光,我看不見他的眼睛。
「襲擊時間是2300,目標是第三防禦圈。」我把終端投影在牆上,老k的消息像一道血線,「盧峰,給監控係統再加一層量子加密——母樹的生物電可能會幹擾常規信號。」
盧峰點頭,手指在終端上快速舞動,屏幕的藍光讓他眼下的青黑更加明顯:「已經讓技術組接管了備用衛星,半小時內可以完成。」
「安娜,把巡邏隊分成三組。」我打開戰術圖,在第三防禦圈標了三個紅點,「一組守外圍鐵絲網,二組機動支援,三組跟我去反物質炮陣地——母樹要對付的,是我們的武器。」
她扯了扯戰術背心的搭扣,金屬扣「哢嗒」一聲,震得我耳膜發顫:「我帶一組。外圍的纖維素酶腐蝕劑昨天剛補充過,這次讓那些黏糊糊的東西嚐嚐穿甲彈的滋味。」
趙博士突然把咖啡杯按在桌上,杯底和桌麵碰撞的清脆響聲讓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反物質炮充能需要45分鍾。」他推眼鏡的手在顫抖,「如果他們2300到達,我們必須2215開始充能——但上次過載測試時,冷卻係統延遲了0.3秒。」
「用挪威的震動頻率參數。」安娜突然插話,她拿出戰術刀在掌心轉了個花樣,刀光掠過趙博士的臉,「我讓人把你上次記在煙盒上的公式輸入了主控台,延遲可以控製在0.1秒以內。」
趙博士的眼睛亮了起來,他抓起記號筆在戰術圖背麵畫了一串波形圖,筆杆在指縫間快速轉動:「對!共振可以抵消熱脹……小吳,把第三組的冷卻管道壓力調高百分之十——就按照我今早給你的參數!」
小吳抱著戰術圖衝出去時,門撞在牆上發出悶響。
張工突然咳嗽起來,他掏出手帕捂住嘴,我瞥見手帕角繡著一朵褪色的梅花——和我媽年輕時用的一模一樣。
「老張,你守主控室。」我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肩胛骨硌得我手掌生疼,「所有警報信號直接連到你的終端,有異常立刻喊我。」
他點頭,從口袋裏摸出一塊懷表,金屬外殼磨得發亮。
「我老伴走之前說,這塊表走得比原子鍾還準。」他打開表蓋,秒針「嗒嗒」地走著,聲音就像心跳一樣,「2300,我幫你們盯著。」
暮色像被墨汁浸透的布,從天空垂下來時,基地的探照燈依次亮起。
我站在反物質炮陣地上,仰頭看著光束刺破雲層,就像一把把銀色的劍。
安娜的巡邏隊在鐵絲網外散開,戰術靴踩過碎石的聲音和風聲混雜在一起,盧峰的技術組在主控室裏喊話,電流雜音中飄出他女兒的笑聲——他又把終端屏保換成了那張蠟筆畫。
2250,趙博士的聲音從對講機裏傳來:「充能完成!等離子屏障隨時可以啟動!」
我看了一眼腕表,2252。
風突然變大了,帶著鐵鏽味鑽進鼻腔——那是鐵絲網被雨水腐蝕的味道,和三年前日內瓦雨夜一模一樣。
「各小組匯報狀態。」我的聲音在對講機裏顫抖著。
「一組就位,外圍無異常。」安娜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
「監控係統正常,生物電信號穩定。」盧峰的終端鍵盤聲從背景傳來。
「主控室正常,懷表顯示2253。」張工的咳嗽聲和秒針走動聲混在一起。
2258,探照燈突然閃了閃。
我抬頭一看,光束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啪”地滅了。
黑暗來得太突然,我眼前一片金星。
對講機裏傳來亂碼,趙博士的喊聲很刺耳:「電力係統被黑了!備用電源……備用電源啟動失敗!」
風裏的鐵鏽味突然變濃了,濃得像血。
我摸到腰間的應急手電筒,光束劃破黑暗時,看見反物質炮的炮管上爬滿了暗綠色的黏液——和三天前西南角圍牆上的一模一樣。
它們在發光,泛著詭異的紫色。
黑暗中,備用電源的啟動聲從遠處傳來,帶著電流的嗡鳴,像一頭沉睡的巨獸正在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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