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沉默的齒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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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風卷著灰燼往衣領裏鑽,我踩著碎玻璃片落在隊伍最後。
    身後李強的戰術靴碾過金屬殘骸的聲響忽近忽遠,伊娃的手機屏幕在前麵晃出幽綠光,像隻警惕的眼睛。
    “老林?”盧峰的聲音從前麵飄過來,“快跟上,李強說外圍巡邏隊的探照燈掃過來了。”
    我沒應他,盯著牆角那團被氣浪掀飛的防塵布。
    它像隻燒焦的蝴蝶,半搭在台架上,露出的金屬銘牌在月光下泛著冷光——“2075年製造,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第7號深空觀測站”。
    這行字刺得我瞳孔發緊。
    七年前我在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總部整理舊檔案時,見過同樣的編號。
    那批設備早該在2080年的太陽風暴裏被摧毀了,怎麽會出現在菲利普的秘密基地?
    “等等。”我扯住盧峰的戰術背心。
    他轉身時護目鏡滑下來,露出眉骨上剛蹭的血痕:“怎麽了?”
    終端機的屏幕突然亮了。
    幽藍的光像活物般爬過布滿裂紋的顯示屏,一行像素模糊的字開始滾動:“請求同步……請求同步……”
    盧峰的呼吸聲在我耳邊加重:“這台沒連主網的老古董怎麽會開機?備用電池?”他蹲下身,戴著手套的指尖輕敲外殼,“金屬散熱口有新刮痕,菲利普的人可能試過重啟它,但沒成功。”
    我喉嚨發緊。
    七年前我參與過7號觀測站的最後一次數據歸檔,記得它的核心處理器用的是當時最先進的量子芯片——可量子芯片需要持續供電,否則數據會在72小時內湮滅。
    這台機器至少在這待了三個月,怎麽還能運行?
    “提取數據。”我蹲下來,指甲掐進掌心,“現在。”
    盧峰沒問為什麽,直接從背包裏拽出便攜式解碼器。
    數據線插進終端機接口的瞬間,屏幕閃了閃,跳出一串亂碼。
    他的拇指在解碼器鍵盤上翻飛,突然頓住:“加密協議是2075年的老古董,係統提示需要六位數字密碼。”
    我的太陽穴突突跳起來。
    尤裏的筆記突然在記憶裏翻湧——那個總在實驗室角落咳嗽的意大利老教授,他的手稿邊緣總畫著奇怪的數字串,我當時以為是計算失誤,現在想起來......
    “試2  3  5  8  1  3。”我脫口而出。
    盧峰抬頭看我,護目鏡後的眼睛眯成一條縫:“斐波那契數列?”
    “尤裏的女兒叫維奧拉,生日是3月8日。”我盯著屏幕,喉結動了動,“他在計算引力波擾動時,總在頁腳寫這個數列,說‘自然的密碼藏在重複裏’。”
    解碼器的綠燈開始閃爍。
    屏幕突然黑了零點三秒,再亮起時是滿屏的數據流。
    盧峰的手指懸在半空,解碼器“叮”的一聲掉在地上。
    “這是……”他的聲音發顫,“共生協議?”
    我湊近屏幕。
    滾動的文字裏,“世界樹”的名稱反複出現,但和之前認知的完全不同——它不是掠食者,而是“宇宙級生態循環的修剪者”。
    恒星的湮滅是它在清理即將坍縮的天體,而人類被標注為“移動種子庫”,基因裏攜帶的信息足夠重建三個星係的基礎生命形態。
    “菲利普的篩選……”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他不是幫世界樹找宿主,是在幫它挑選最優質的‘種子’。”
    盧峰猛地站起來,戰術靴踢飛一塊電路板:“那我們之前的護盾係統……”
    “不是防禦。”我盯著屏幕上的結構圖,後頸的汗毛全豎起來,“是引導。世界樹需要特定頻率的引力波才能鎖定‘種子庫’,護盾係統在模擬......”
    “林宇!”李強的低吼從通風口方向傳來,“巡邏隊的狗叫了,最多還有一分鍾!”
    我抓起解碼器,數據還在瘋狂往儲存卡裏灌。
    伊娃不知何時湊過來,她的金發沾著灰,手指點著屏幕上的紅色標記:“這個符號……我在克格勃的舊檔案裏見過,是‘觀測者’的代號。”
    “觀測者?”盧峰的聲音突然變輕。
    屏幕最下方跳出一行新字,像素比其他更清晰,像特意留給我的:“第七號觀測站最後記錄:林宇博士,您的基因匹配度97.3,是否啟動種子庫保護程序?”
    我的血液瞬間凍住。
    “走!”山本的匕首尖抵住我的後背,他的呼吸裹著硝煙味,“再不走都得死在這。”
    我最後看了眼終端機。
    它的屏幕正在熄滅,像隻閉合的眼睛。
    盧峰拽著我往通風口跑時,我聽見伊娃低低的驚呼。
    她的手機屏幕亮著基地結構圖,指尖在一處陰影裏反複摩挲,嘴唇動了動,卻被山風卷走了聲音。
    “怎麽了?”我喘著氣問。
    她把手機往我眼前一送。
    地圖邊緣有塊模糊的陰影,本該是實心的牆體,現在卻顯示出蜂窩狀的孔洞——那是條未標注的地下通道,直通外圍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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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突然大了。
    我聽見遠處傳來犬吠,還有某種更沉悶的震動,像極了七年前觀測站爆炸時,地底傳來的轟鳴。
    伊娃的手機屏幕貼到我眼前時,我聞到她發梢沾著的焦糊味。
    蜂窩狀孔洞在陰影裏泛著冷白,像某種生物的呼吸係統——這不該出現在菲利普基地的結構圖裏,更不該直通外圍森林。
    "自動防禦係統啟動了。"她的指尖在屏幕邊緣輕點,戰術耳機裏傳來滋滋電流聲,"主通道的激光矩陣已經校準,熱成像儀顯示有三組巡邏隊往這邊壓。
    這條地道......"她喉結動了動,"可能是菲利普給自己留的逃生路。"
    李強的戰術手電掃過地道入口的鏽蝕鐵門,光束在黴斑上跳了跳:"能通就行。
    老林,你和盧峰先過,山本斷後,我跟伊娃壓隊。"他扯下腰間的爆破索纏在手腕上,"分批走,間隔三十秒。"
    地道口的黴味突然重了。
    我彎腰鑽進去時,山本的匕首尖擦過我後頸——不是威脅,是在撥開垂落的電線。
    他的戰術靴先我半步落在青石板上,橡膠底與地麵摩擦的輕響讓我想起七年前觀測站的地下實驗室,那裏的地板也是這種泛著幽光的青灰色。
    "等等。"我的手掌按在石壁上,觸感像被砂紙打磨過的皮膚,"這紋路......"
    "哢嗒。"
    山本的鞋跟陷進石縫的瞬間,整座地道發出垂死巨獸的呻吟。
    我看見他瞳孔驟縮,手臂帶起的風卷著灰塵撲進我眼睛,下一秒後背重重撞在石壁上——他用肩窩頂住我,碎石砸在他戰術背心上的悶響比雷聲還近。
    "山......"
    "閉嘴!"他的血濺在我護目鏡上,暗紅的花。
    天花板的預製板傾斜著砸下來,他半跪著用雙臂撐起一塊水泥板,指節發白如骨,"走!"
    "老林!"盧峰的嘶吼從身後炸響。
    他撲過來拽我胳膊,我卻盯著山本護在頭頂的戰術頭盔——那道裂痕,和七年前我在觀測站廢墟裏撿到的碎片弧度一模一樣。
    "都過來!"李強的戰術鎬砸在預製板邊緣,碎石劈頭蓋臉往下掉,"伊娃,頂左邊!"
    伊娃把背包墊在水泥板下當支點,金屬扣與石板摩擦出刺耳鳴叫。
    我的指甲摳進盧峰的戰術背心,能摸到他後背的汗浸透了防火層。
    山本的悶哼像被扼住的野獸,每一聲都讓我想起尤裏最後咳血時的顫抖——那個總說"自然的密碼藏在重複裏"的老教授,死在觀測站爆炸的火海裏。
    "撐住!"我跪下來,用肩膀去頂水泥板。
    黴味混著血腥味湧進鼻腔,石板紋路上的刻痕突然清晰——是第七號觀測站的徽章,和終端機屏幕上的符號重疊成一片刺目的光。
    耳機裏突然炸響電流雜音,奧利維亞的聲音像從海底浮上來:"你們還有三分鍾......"
    "什麽?"我鬆開手去按耳機,石板壓得山本悶叫一聲。
    "三......分......鍾......"她的尾音被雜音撕碎,最後是一聲類似玻璃碎裂的脆響。
    我的心髒漏跳了一拍。
    三天前在墨西哥城,這個自稱菲利普秘書的女人往我咖啡裏下過迷藥;兩小時前她給伊娃發過基地平麵圖——現在她在提醒我們?
    "老林!"盧峰的額頭抵著我的額頭,"先救人!"
    最後一塊碎石被李強拽開時,山本的戰術頭盔滾到我腳邊。
    他的左小腿被壓成了奇怪的形狀,迷彩褲下滲出的血在青石板上洇開,卻還在笑,露出染血的後槽牙:"他們......"他咳了一聲,血沫濺在我手套上,"還沒來。"
    地道深處突然傳來金屬摩擦聲,像某種機械被喚醒的嗡鳴。
    伊娃的戰術手電照向通道盡頭,光斑裏浮動著細密的灰塵,卻照不見任何活物。
    "走。"山本的手抓住我的戰術腰帶,力氣大得驚人,"他們要的是種子庫......"
    我背起他時,能聽見他肋骨斷裂的輕響。
    盧峰在前麵用戰術刀劃開蛛網,伊娃的手電光束始終掃著頭頂——那裏的黴斑下,第七號觀測站的徽章若隱若現,像隻閉合的眼睛。
    地道出口的灌木葉擦過我臉頰時,夜風裏飄來熟悉的硝煙味。
    不是山火,是熱成像儀才會捕捉到的火藥殘留。
    "停。"李強的手掌按在我後背上,"前麵有......"
    他的話被突然響起的腳步聲截斷。
    那是製式軍靴踩斷枯枝的脆響,至少五個人,正從左側三十米外的灌木叢裏逼近。
    山本的血滴在我頸後,涼得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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