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林宇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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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訊器裏的電流聲像一根生鏽的鋼針,正往我耳膜裏鑽。
盧峰的呼吸聲突然粗重起來,帶著某種被驚到的短促:“操,視頻文件……它自己關閉了。”
我盯著護目鏡裏的分屏畫麵。
尤裏的臉已經消失,服務器屏幕重新回到待機狀態,隻有那行“歡迎回家,林宇”的血字還在幽幽發亮。
麵罩內側凝起一層白霧,我抬手抹了把,指尖觸到冰涼的金屬框——這具防護服裏的體溫,此刻竟比冰蓋下的暗河更冷。
“林?”盧峰的聲音從通訊器裏滲出來,帶著點不確定,“你聽見我說話嗎?”
我捏了捏兜裏的尤裏筆記,紙頁邊緣已經被汗浸透,褶皺裏還沾著前幾天在冰島采集的冰屑。
三天前我們在斯瓦爾巴群島的廢棄觀測站找到這本筆記時,老頭的鋼筆字還帶著墨香,現在想來,那根本不是“偶然遺留”,是他故意放在那裏的路標。
就像他總在實驗室說的那句“星圖不會自己發光,是看它的人需要光”——原來他說的“看星圖的人”,從一開始就是我。
“這段信息不可能是提前錄製的。”盧峰突然壓低聲音,我能想象他此刻的樣子:護目鏡推到頭頂,額角的汗順著鬢角滴在防護服領口,指尖還停在服務器操作麵板上,“你看時間戳,顯示的是實時生成。它在回應我們的行動,就像……就像這台服務器一直在等我們連入。”
我喉結動了動,喉嚨裏像塞著塊凍硬的麵包。
三年前我剛加入nasa那天,尤裏在茶水間遞給我一杯熱可可,杯底壓著張星圖複印件,說“這是你要找的答案”。
後來我才知道,那天斯隆集團的人剛從他辦公室搬空第三箱資料。
原來從那時候起,他就在給我鋪路,用星圖、用筆記、用這台藏在冰蓋下的服務器,把我一步步引到這裏。
“林博士!”伊芙的聲音突然插進來,帶著點金屬摩擦般的尖銳。
我轉頭看向她——這個總把金發編成麻花辮盤在頭頂的法國女人,此刻正半蹲著,熱成像儀貼在冰麵裂縫旁。
她的戰術手套按在冰層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過來看看這個。”
冰麵下的震動突然加劇,我的靴底傳來輕微的震顫,像有什麽東西在深處伸展肢體。
伊芙把熱成像儀轉向我,綠色的屏幕上,裂縫周圍的溫度呈現詭異的梯度:最外圍零下五十度的冷藍色,往中心逐漸過渡成暖黃色,核心區域甚至泛著淡紅色,像塊被捂住的炭火。
“溫度梯度不正常。”她扯下一隻手套,掌心按在冰麵上,“這裏的熱量不是地熱,更像有東西在主動維持恒定生命活動。”她的指尖突然頓住,抬頭時瞳孔縮成針尖——冰層下有影子在動,不是根須那種蜿蜒的輪廓,更像……血管裏流動的血。
“漢斯,試試解碼這裏的門禁。”我拍了拍腰間的戰術刀,刀鞘與防護服摩擦出細碎的聲響。
德國技術人員立刻湊過來,他的平板電腦屏幕亮著幽藍的光,手指在虛擬鍵盤上翻飛如蝶:“需要五分鍾,最多十分鍾。”他的聲音裏帶著點亢奮,畢竟這是我們進入世界樹核心的唯一線索。
“李強,防線布置得怎麽樣?”我轉向始終沉默的中國軍人。
他正把激光哨戒裝置按進冰縫,護目鏡後的眼睛像兩台精密儀器,掃過每一寸可能的攻擊路徑:“三組人字形防線,覆蓋東西南三個方向。如果‘零點’的人敢來,他們的影子還沒沾到冰麵,警報就會先撕開他們的耳膜。”他拍了拍胸口的突擊步槍,金屬碰撞聲在冰蓋下激起回音。
海倫的采樣箱突然發出“滴”的一聲。
我走過去時,這位美國女醫生正盯著顯微鏡屏幕,睫毛在麵罩上投下顫動的陰影:“胚胎樣本在自我修複。”她用鑷子夾起塊半透明組織,剛才被針尖戳破的創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更詭異的是,我用激光刺激它,它居然……收縮了。”她抬頭看我,眼神裏是醫生不該有的恐懼,“這不是植物,林,這他媽的是活的。”
冰蓋下的震顫突然變成有規律的起伏,像某種巨型生物在呼吸。
我摸了摸防護服胸口的定位器,那是nasa給所有外勤人員的最後保險——但此刻它的信號燈在瘋狂閃爍,就像有人在故意幹擾我們的坐標。
“林,看這個!”漢斯突然喊了一嗓子。
我轉過去時,他的平板電腦屏幕上跳出串綠色代碼,正以每秒三個字符的速度被破解。
他的手指在鍵盤上跳得更快了,喉結上下滾動:“斯隆的加密係統在讓步……不,是在引導我。”他抬頭時,藍眼睛裏映著屏幕的光,“它在給我開門。”
尤裏的話突然在我耳邊炸響:“你是來阻止這一切,還是來完成它?”
冰麵下的“呼吸”聲越來越清晰,我甚至能聽見類似心跳的轟鳴。
漢斯的手指還在敲擊,代碼流突然加速,屏幕邊緣滲出些淡金色的光斑——那是權限破解成功的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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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三十秒。”他說。
我摸了摸兜裏的筆記,紙頁燙得幾乎要燒穿防護服。
尤裏在筆記最後一頁畫過幅圖:一棵根係蔓延整個銀河係的樹,樹根盡頭是個戴眼鏡的男人,正抬頭望向星空。
那個男人的臉,和我護照照片上的一模一樣。
“二十秒。”
海倫的采樣箱又響了,這次是更長的警報。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樣本……樣本在吸收我的采樣液,它在進化。”
“十秒。”
李強突然舉起手,突擊步槍的準星指向東北方。
他的聲音像凍住的鐵:“有動靜,三公裏外,正在接近。”
“五秒。”
盧峰的手按在我肩膀上,他的體溫透過兩層防護服傳過來,燙得驚人:“林,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我盯著漢斯的屏幕。
淡金色光斑已經覆蓋了整個界麵,最後一行代碼正在閃爍:“權限已解鎖——歡迎進入核心區。”
冰蓋下的心跳聲和我的脈搏重合了。
尤裏的問題在太陽穴裏炸成碎片,每一片都刻著同一句話:你早知道會走到這裏,不是嗎?
“開門。”我說。
漢斯的手指落下。
服務器發出低沉的嗡鳴,冰麵裂縫突然綻開蛛網般的紋路。
某種帶著鬆脂香的熱氣湧出來,模糊了所有人的護目鏡。
我看見伊芙的熱成像儀屏幕上,核心區域的紅色光斑正在膨脹,像隻睜開的眼睛。
而在那片紅光深處,有什麽東西在等著我們。
金屬門開啟的瞬間,鬆脂味裹著潮濕的暖意湧進麵罩。
我聽見自己的呼吸在防護麵罩裏撞出回音——這味道太熟悉了,和尤裏實驗室那盆他總說“來自半人馬座”的盆栽一模一樣,隻是濃度翻了十倍,像有人把整棵樹的汁液都熬進了空氣裏。
“溫度22c。”海倫的聲音帶著驚訝,她的溫度計屏幕映得麵罩發亮,“冰蓋下三十米,恒定室溫。”她伸手摸向牆麵,戰術手套在金屬壁上擦出細小的火花,“這材質...不是鋼,不是鈦,像某種生物合成體。”
“林,看腳下。”盧峰突然拽住我胳膊。
他的探照燈掃過地麵,我這才發現金屬地板上布滿暗紋——螺旋狀的脈絡,從門縫處向隧道深處延伸,每根紋路裏都流動著淡金色的熒光,像被揉碎的星子。
“和尤裏筆記裏的星圖紋路完全一致。”他的聲音發顫,手指幾乎要貼上地麵,“這不是建築,是...是血管。”
“全員警戒。”李強的突擊步槍已經上膛,他側身貼住牆壁,探照燈在隧道穹頂劃出白亮的光帶,“隧道直徑兩米,長度目測超過三百米。沒有可見監控,但熱成像顯示前方五十米有障礙物。”他頓了頓,護目鏡的紅光在臉上割出一道血線,“障礙物...有體溫。”
伊芙的戰術靴突然卡住。
她半蹲著,熱成像儀緊貼地麵,金發辮從麵罩後垂下來,掃過結冰的金屬板:“心跳頻率,78次分鍾。”她抬頭時,睫毛上凝著細小的水珠,“和我同步。”
“我也是。”海倫摸向頸側,“78次,分毫不差。”她的采樣箱在腰間震動,“樣本反應劇烈,現在的活性是之前的三倍。”
隧道裏突然響起嗡鳴,像有人在敲一麵無形的鍾。
我的太陽穴突突跳起來,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那嗡鳴的頻率,和我手腕上的脈搏監測儀完全重合。
盧峰的終端突然彈出亂碼,他扯下麵罩耳機,耳尖已經泛紅:“次聲波,20赫茲,和人類心跳共振頻率一致。”他盯著我,瞳孔裏映著隧道的金光,“林,你的脈搏...也78次。”
冰麵下的心跳聲此刻就在耳邊。
我摸向防護服內側的尤裏筆記,紙頁燙得驚人,仿佛那行“歡迎回家”的血字正在透過布料灼燒皮膚。
三天前在斯瓦爾巴群島,當我翻開筆記最後一頁時,尤裏用紅筆圈著一行字:“當你的心跳與樹同頻,你就會明白,我們都是被選中的種子。”
“伊芙,打頭。”我捏緊戰術刀,刀鞘撞在大腿護甲上,“李強,斷後。海倫,注意樣本;漢斯,同步解析隧道結構。”我的聲音在麵罩裏悶得發沉,“盧峰,跟緊我。”
伊芙的探照燈率先刺破黑暗。
隧道牆壁的金紋隨著我們的移動緩緩流動,像有生命的河流。
當走到第三十步時,我聽見了——比之前更清晰的心跳聲,“咚、咚”,一下接一下,震得戰術靴底發麻。
“障礙物在前方十米。”李強的聲音像凍住的鐵,“高度兩米,寬...和隧道同寬。”
伊芙突然舉起手。
探照燈的光斑裏,金屬牆壁正滲出半透明的黏液,在地麵聚成發亮的水窪。
她蹲下身,戰術手套蘸了一點,湊到麵罩前:“鬆脂味更濃了,黏度接近人類淋巴液。”她的聲音突然變輕,“林,看水窪裏的倒影。”
我俯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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黏液表麵浮著細碎的金粉,倒映出的卻不是我的臉——是尤裏。
他穿著那件洗得發白的藍襯衫,站在星圖前衝我笑,嘴唇開合的口型我再熟悉不過:“繼續走。”
“那不是倒影。”海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的醫療箱在震動,“我的生命體征儀顯示,所有隊員的腎上腺素水平都在飆升。這黏液...可能含有致幻成分。”
“致幻劑對熱成像沒用。”伊芙舉起探測器,屏幕上的紅色光斑正在膨脹,“障礙物的心跳頻率提升到82次,和我們的脈搏差...正在縮小。”
隧道穹頂突然落下細碎的金屬碎屑。
漢斯的平板電腦發出刺耳的警報,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翻飛:“結構應力異常,牆壁的生物合成體正在...軟化?”他抬頭時,額角的汗滴在麵罩上摔成星芒,“它們在為我們讓路。”
“停下。”我按住伊芙的肩膀。
她的防護服下,肌肉繃得像根鋼索。
前方五米處,金屬牆壁正在扭曲,原本閉合的縫隙像生物的嘴唇般緩緩張開,露出後麵更深的黑暗。
而在那黑暗中,有什麽東西在發光——不是冷硬的金屬光,是暖融融的、帶著綠意的光,像春夜的螢火蟲。
心跳聲突然和我的脈搏嚴絲合縫。
我摸向胸口的定位器,信號燈已經徹底熄滅,仿佛nasa的衛星也不敢再注視這裏。
尤裏的筆記在兜裏發燙,最後一頁的圖畫突然在眼前清晰起來:根係盡頭的男人抬頭望星,而他頭頂的樹冠裏,正有一雙眼睛與他對視。
“進去。”我說。
伊芙的探照燈率先刺入黑暗。
綠光中,我看見無數半透明的根須垂在頭頂,每根根須上都掛著細小的液滴,滴在金屬地麵上,發出“叮咚”的脆響。
而在隧道盡頭,一麵由根須編織的牆正在緩緩分開,露出後麵的空間——那裏有一張金屬台,台上擺著個玻璃罐,罐子裏泡著的東西,讓我的血液瞬間凍成冰。
那是一隻手。
皮膚蒼白,指甲蓋泛著淡藍,腕骨處的血管裏流動著和隧道金紋一樣的光。
最可怕的是那枚戒指——銀質,刻著nasa的標誌,我昨天還在尤裏的手指上見過。
心跳聲突然變得震耳欲聾。
我的太陽穴突突跳著,仿佛有什麽東西正順著耳骨往腦子裏鑽。
盧峰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冷得像冰:“你的脈搏...120次。”他的聲音在發抖,“而隧道裏的心跳...120次。”
伊芙的探測器發出尖嘯。
她轉身時,麵罩上的霧氣凝成水珠,順著下巴滴落:“前麵...前麵沒有障礙物了。”她的聲音發虛,“熱成像顯示,前麵...是空的。”
但我們都聽見了。
在更深處的黑暗裏,有什麽東西正在蘇醒。
它的呼吸聲裹著鬆脂味湧過來,將我們的探照燈一一吞沒。
而那心跳聲,此刻正貼著我的後頸,一下,一下,和我的脈搏共振成同一頻率。
隧道突然輕微震顫。
金屬牆壁的金紋流動得更快了,像在歡呼,又像在恐懼。
我盯著玻璃罐裏的手,尤裏的戒指在綠光中閃了閃,仿佛在說:
你看,它等的從來都不是我們。
它等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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