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星火重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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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械音撞進耳膜的瞬間,我後槽牙咬得發酸。
    倒計時數字在終端屏上跳動,000500的紅光像根燒紅的鐵絲,正往我太陽穴裏鑽。
    \"盧峰!\"我喊他的聲音帶著破音。
    助手後頸沾著的石屑簌簌往下掉,他的指尖還停在鍵盤f鍵上,指節因為用力發白——剛才那下敲擊,應該是想調取倒計時源程序。
    此刻他突然抬頭,鏡片上蒙著層薄灰,卻擋不住眼裏的銳光:\"基數不對!
    這串數字用的是星曆算法,不是地球十進製!\"
    地麵又沉了半寸。
    金屬圍欄的呻吟聲裏混著碎石滾落的脆響,趙博士的掃描儀還躺在腳邊,他正蹲在黏液前,指尖沾了銀亮液體往儀器上抹,擴音器的喊話聲突然炸響:\"林宇博士,立即停止違法行為——\"
    \"閉嘴。\"伊芙的能量刀在身側劃出半道弧,藍光在刀刃上流轉,那些原本要往核心區擠的觸須正順著裂縫倒退,黏液拖出的痕跡在地上勾勒出扭曲的星軌。
    她轉頭時,耳後碎發被氣流掀起,\"它們在聽星之根的命令。\"
    我摸向後頸,皮膚下的震顫頻率突然拔高,像有人用細針在神經上打拍子。
    光霧中央的銀色種子跳得更急了,和終端藍光撞出細碎的光斑,落在數據流上——那些代碼的排列方式,讓我想起八歲那年的火雨夜。
    那天我躲在閣樓,玻璃外的流星燒紅了整片天,有團光紋就這麽烙進我視網膜:螺旋狀,中間嵌著三枚菱形符號。
    此刻屏幕上的數據流,正以同樣的螺旋展開,菱形符號在0和1的海洋裏若隱若現。
    \"倒計時不是毀滅。\"我喉嚨發緊,手指按在終端機散熱口上,金屬外殼的熱度透過指腹往血管裏鑽,\"是重構。\"
    \"什麽?\"趙博士的筆記本\"嘩啦\"翻到最後一頁,他推了推滑落的眼鏡,鏡片後的瞳孔縮成針尖,\"你說......種火者的遺跡在重啟?\"
    \"需要最後一條指令。\"我扯過他的筆記本,指尖劃過泛黃的銘文拓印,\"他們當年封存星之根時,應該留了後手。\"
    盧峰的量子處理器突然發出蜂鳴。
    他扯掉纏在手腕上的數據線,屏幕藍光映得他眼尾發紅:\"破解了!
    日誌顯示,種火者沒有失敗,他們把星之根的控製權編成了生物密碼......\"他的聲音突然卡住,抬頭時額角青筋直跳,\"需要匹配的共鳴源。\"
    通道口傳來金屬碰撞聲。
    漢斯背對著我們,戰術靴碾過一塊碎石,他懷裏抱著個巴掌大的黑匣子,那是他新搗鼓的高頻幹擾器:\"有三個小隊在拆防爆門,最遲三分鍾能衝進來。\"
    伊芙的能量刀突然豎在身側,藍光在她臉上割出冷硬的線條:\"他們要是看到星之根......\"
    \"所以得讓他們什麽都看不到。\"漢斯按下幹擾器開關,電流聲刺得人耳朵發疼,\"設備全瞎,攝像頭拍出來都是雪花。\"他轉頭衝我笑,眼角皺紋裏沾著灰,\"能拖一分鍾是一分鍾。\"
    \"夠了。\"我盯著終端機,數據流裏的菱形符號開始重組,和後頸的震顫完全同步。
    銀色種子突然炸開星塵,其中一粒飄到我指尖,燙得我縮回手,卻在掌心裏留下個淡銀色印記——和八歲那年光紋中心的符號,分毫不差。
    \"找到了!\"趙博士的鋼筆尖戳在筆記本某行銘文上,墨跡暈開個小團,\"最後一條指令是......"以火種為鑰,重燃星芒"。\"他抬頭時,鏡片後的眼睛亮得驚人,\"林,你的後頸......\"
    我摸了摸發燙的皮膚,那裏正浮現出和掌心一樣的銀紋。
    終端機突然發出嗡鳴,倒計時數字開始閃爍,000317的紅光裏,數據流如活物般竄進銀色種子。
    \"這就是共鳴源。\"盧峰的聲音輕得像歎息,\"你的基因裏帶著種火者的標記,當年那場火雨......\"
    通道口傳來玻璃碎裂聲。
    伊芙的能量刀劃出藍光屏障,漢斯的幹擾器發出尖銳的嘯叫。
    我盯著逐漸清晰的終端界麵,喉嚨發甜——那是種近乎狂喜的緊張,像在懸崖邊抓住了最後一根繩索。
    \"我們要重啟星之根。\"我轉身看向光霧中央的銀色種子,它此刻亮得刺眼,\"用它對抗世界樹。\"
    \"那政府武裝......\"盧峰的話被碎石墜落聲打斷。
    \"他們會知道該怎麽做的。\"我按下終端確認鍵,指尖的銀紋突然灼痛,\"當星之根重新蘇醒時,沒有人能否認它的存在。\"
    佐拉的身影在光霧裏愈發透明,她原本凝實的輪廓現在像被風吹散的星塵,卻仍在笑。
    我聽見她輕聲說:\"原來......\"
    倒計時跳到000259時,終端機爆發出刺目的白光。
    佐拉的聲音像一片被揉碎的星光,擦著我耳膜飄過來時,我後頸的銀紋突然泛起灼燒般的熱。
    她的指尖幾乎要穿透光霧,指向中央那團流轉的銀芒,發梢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成星塵:\"宿主......\"這兩個字撞進我混沌的神經時,我聽見盧峰倒抽冷氣的聲音——他剛才還在扯量子處理器的數據線,此刻整個人僵在終端機前,鏡片上的灰被呼吸吹得顫動。
    \"為什麽是我?\"我的喉嚨發緊,掌心的銀紋和後頸的印記在皮膚下交纏,像兩條活過來的光蛇。
    趙博士的鋼筆\"當啷\"掉在地上,他想去撿,卻又直起腰死死盯著我後頸,喉結滾動:\"種火者的銘文......"火種需以血肉為壤",林,你八歲那年的火雨......\"他的聲音突然哽住,指節抵著筆記本封皮,那頁拓印的銘文被壓出褶皺。
    伊芙的能量刀藍光驟暗,她轉頭時耳後碎發掃過我的肩膀:\"世界樹的根須已經穿透柯伊伯帶,三天前冥王星觀測站傳回的影像裏,冰蓋下全是藤蔓狀結晶。\"她的戰術手套攥得發白,\"如果星之根需要宿主......\"
    通道口傳來金屬撕裂的巨響。
    漢斯的幹擾器突然爆發出刺耳鳴叫,他抱著黑匣子踉蹌兩步,額角蹭到牆皮:\"他們用等離子切割器了!
    最多三十秒——\"話音未落,防爆門的殘骸\"轟\"地砸在地上,三束探照燈的白光像三把利刃紮進遺跡大廳。
    湯姆的身影出現在光束裏,突擊步槍的槍口還冒著熱氣。
    他的戰術頭盔歪在一邊,露出左邊眉骨的擦傷:\"林宇博士!
    你被指控非法入侵聯邦科研禁區——\"他的話突然卡在喉嚨裏,因為光束掃過中央平台時,所有人都看清了那團銀芒中的我。
    我邁出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流動的星河裏。
    水晶表麵的溫度透過掌心竄進血管,先是冰,冷得指尖發木;接著是燙,燙得骨縫裏都泛著疼。
    佐拉的輪廓已經淡得近乎透明,她最後說的那句話被強光揉碎在風裏:\"命運的齒輪......\"
    然後是爆炸般的畫麵。
    我看見無數星辰在眼前坍縮成奇點,又在刹那間炸成星塵——那是種火者的母星嗎?
    他們的飛船拖著藍光掠過獵戶座旋臂,銀色的種子被封存在水晶棺裏,上麵刻著和我掌紋一樣的螺旋。
    接著是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裏,藤蔓狀的陰影從星團間爬出,所過之處恒星熄滅,星雲凝結成灰白的石殼——那是世界樹,它的根須比我想象的更龐大,每一根都裹著腐爛的星核。
    \"咳......\"我嗆出一口血沫,膝蓋撞上水晶台邊緣。
    意識模糊前的最後一刻,我聽見盧峰的嘶吼:\"林宇!
    你的生命體征在暴跌!\"伊芙的能量刀劈在衝過來的士兵腳邊,藍光在地麵犁出焦黑的痕跡:\"都退後!
    他在融合星之根!\"趙博士的手按在我後頸,他的掌心滾燙,像在傳遞某種力量:\"穩住,銘文裏說......宿主需要承受恒星的重量......\"
    湯姆的聲音突然近在咫尺:\"醫療兵!
    準備急救——\"但下一秒,他的驚呼被某種更低沉的轟鳴淹沒。
    我懸浮起來了。
    身體輕得像片羽毛,卻又重得像壓著整個銀河。
    水晶台的銀芒順著手臂往血管裏鑽,我看見自己的皮膚下流轉著淡藍色的光,連睫毛上都沾著細碎的星屑。
    遺跡穹頂的裂縫裏漏進月光,卻在觸及我的瞬間被銀芒彈開,在地麵投下扭曲的光斑。
    \"這......這不可能......\"湯姆的步槍\"哐當\"掉在地上,他伸手去摸戰術目鏡,卻發現所有設備都在瘋狂閃爍亂碼。
    他身後的士兵們也僵住了,有人舉起相機,鏡頭裏卻隻有滾動的雪花——和漢斯的幹擾器效果一樣,但更徹底,連熱成像都變成了一片混沌的灰。
    盧峰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他的手指在發抖,卻精準地按在我腕間的動脈上:\"心跳......每分鍾三百次。\"他抬頭時,鏡片後的眼睛亮得驚人,\"但血壓正常,血氧飽和度120——這不符合生理規律!\"
    \"因為他現在不隻是人類。\"伊芙的能量刀完全熄滅了,她仰頭望著我,金發被銀芒掀起,\"星之根在重構他的細胞結構。\"
    趙博士突然扯住我的衣角。
    他的筆記本不知何時被翻到最後一頁,拓印的銘文在銀芒裏泛著金光:\"看這裏!
    "當火種重燃,宿主將成為星軌的坐標"——林,你現在就是星之根的錨點!\"
    我想說話,喉嚨卻發出不屬於自己的聲音。
    那是種低沉的轟鳴,像無數恒星在同時震動,每個音節都帶著金屬的回響。
    佐拉的聲音突然在意識裏響起,比之前清晰百倍:\"現在你知道了......世界樹為何要吞噬恒星......它在尋找能對抗星之根的能量......\"
    遺跡外傳來更多裝甲車的轟鳴。
    湯姆掏出對講機,剛按下通話鍵,電流聲就炸得他皺眉:\"總部?
    這裏是a7小隊,目標......目標發生異常能量反應!
    重複,異常——\"
    他的話被我的聲音截斷。
    \"星之根......已經蘇醒。\"
    這一次,我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它不再是人類的聲帶振動,更像某種來自宇宙深處的共鳴,每一個字都在空氣裏激起可見的漣漪。
    盧峰的量子處理器突然爆發出刺目的藍光,數據流如活物般竄向我,在身周形成螺旋狀的光帶。
    趙博士的筆記本自動翻頁,泛黃的紙頁被風吹得嘩嘩作響,停在他剛抄錄的佐拉語錄那頁:\"當星芒重臨之日,便是舊秩序崩塌之時。\"
    湯姆的喉結動了動,終於放下舉了半天的槍。
    他身後的士兵們麵麵相覷,有人偷偷收起了手雷,有人甚至摘下了戰術頭盔——銀芒裏的我,大概比他們見過的任何武器都更有說服力。
    伊芙突然輕笑一聲。
    她的手指撫過能量刀的刀柄,藍光在刀身重新流轉:\"看來,我們的博士先生,現在成了活體星門。\"
    我緩緩睜開眼。
    視網膜上跳動著無數星圖,每顆恒星的位置都在意識裏清晰呈現——獵戶座的參宿四在326年後會超新星爆發,仙女座大星係正在以每秒300公裏的速度靠近銀河係,而在更遠的船底座方向,世界樹的根須正裹著一顆紅巨星的殘骸,像條吞食星光的巨蟒。
    \"林?\"盧峰的聲音帶著顫音,\"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我低頭看向他。
    他的臉在銀芒裏有些模糊,但鏡片後的擔憂清晰可見。
    我想露出個笑容,卻發現麵部肌肉不受控製——或者說,不需要控製。
    我的聲音自然響起,帶著安撫的韻律:\"我在。\"
    趙博士突然指著我的腳下。
    水晶台的銀芒正在向四周蔓延,地麵的裂縫被光填滿,像給遺跡鋪了張星圖地毯。
    漢斯的幹擾器不知何時掉在地上,黑匣子裏的零件正自動重組,發出蜂鳴般的歡唱。
    \"他們來了。\"佐拉的聲音最後一次響起,這一次,她的身影完全消散在銀芒裏,隻留下一句話,\"記住,星之根的力量,從來不是毀滅......\"
    遺跡外的喧囂突然安靜下來。
    我聽見無數腳步聲,金屬靴跟撞擊地麵的脆響,還有熟悉的、帶著京腔的喊喝:\"都把槍放下!
    誰動試試?\"
    是陳局。
    我意識裏的星圖突然跳動了一下——他的定位信號在三公裏外,此刻正以每秒五米的速度接近。
    \"林宇博士。\"湯姆的聲音裏已經沒了之前的嚴厲,\"需要我們......\"
    \"封鎖這裏。\"我的聲音響起時,連自己都有些驚訝,它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任何人不得靠近核心區十米範圍。\"
    湯姆點頭,轉身對士兵們比劃手勢。
    趙博士彎腰撿起鋼筆,在筆記本上瘋狂記錄,筆尖刮過紙頁的聲音像小獸的爪子。
    盧峰還抓著我的手腕,他的手指漸漸鬆開,卻又突然攥緊:\"你的體溫......在回升,現在36.8度,和正常人一樣。\"
    伊芙走到我身側,仰頭看我:\"接下來怎麽辦?\"
    我望向終端機的方向。
    那裏的數據流仍在瘋狂滾動,但核心代碼已經穩定成我熟悉的螺旋狀——那是八歲火雨夜烙在視網膜上的光紋,此刻正從我的指尖延伸出去,順著銀芒爬向終端接口。
    \"去聯盟信息中心。\"我聽見自己說,聲音裏帶著星之根的共鳴,\"調出遺跡核心的數據包......\"
    話音未落,終端機突然發出蜂鳴。
    屏幕上跳出一行新的代碼,用地球十進製寫著:
    【宿主確認:林宇】
    【星之根狀態:激活】
    【警告:世界樹感知到能量波動,根須加速向太陽係推進,預計接觸時間:72小時】
    我低頭看向掌心的銀紋。
    它正在隨著心跳明滅,每一次亮起,都有細碎的星光從皮膚下鑽出來,飄向穹頂的裂縫,像在回應宇宙深處某個古老的召喚。
    \"72小時......\"盧峰的聲音輕得像歎息,\"足夠我們做很多事了。\"
    我沒有說話。
    意識裏的星圖中,世界樹的陰影正在擴大,而星之根的光帶像把銀色的劍,正從太陽係邊緣刺向那團黑暗。
    該做的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