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雙麵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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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揚聲器裏的電流聲突然拔高,斯隆的笑聲混著雜音刺進耳膜。
    我後頸的汗順著脊椎往下淌,手指無意識地摳進掌心——那枚藏在衣領裏的微型錄音器硌得生疼,提醒我現在每一秒都在被記錄。
    “林博士,別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斯隆的聲音像蛇信子,“你追查恒星消失的軌跡,翻斯隆實驗的舊賬,甚至找到威廉——這一切,都是我們放在棋盤上的棋子。”
    我盯著牆上那片刺眼的藍點,喉嚨發緊。
    三個月前在nasa天文觀測台發現參宿四異常暗滅時,我以為自己觸到了宇宙的傷口;此刻才明白,原來我不過是被人攥著手指,按在傷口邊緣。
    威廉突然動了。
    他原本垂在身側的手抬起來,指尖抵住眼鏡腿,鏡片後的瞳孔縮成針尖。
    我注意到他手腕上有道新紅痕,像是被什麽繩索勒的——三天前他說去波士頓見線人,現在想來,那或許是場“校準”。
    “你想讓我做什麽?”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平穩得像是精密儀器,“世界樹的根須已經穿透柯伊伯帶,你們需要我當說客?還是……”
    “幫我們完成最後的接入。”斯隆截斷我的話,背景裏傳來根係摩擦金屬的聲響,比之前更清晰了,“它需要一個熟悉人類神經接口的腦科學家,而你,是近十年唯一破解過深空探測器生物芯片的人。”
        威廉突然清了清嗓子。
    他的指尖還抵著眼鏡,但指節泛白,像是在克製什麽。
    我瞥見他另一隻手的拇指在掌心畫圈——這是盧峰教我的微表情:人在動搖時會無意識重複簡單動作。
    “你是真的相信他們,還是被迫服從?”我盯著他喉結上那顆痣,那是他上周喝熱咖啡時燙的,“三天前在第七區實驗室,你堅持要自己搬運斯隆的實驗日誌——當時我以為你是怕泄密,現在看……”
    威廉的肩膀猛地顫了一下。
    他低頭看向地麵,水泥縫裏卡著半片碎鏡片,反著星圖的熒光。
    “我加入時,他們說我們在守護人類。”他的聲音低得像歎息,“五十年前,我父親就是在這裏按下核按鈕的預備員,後來他們告訴他,所謂的‘外星威脅’不過是政客的謊言。現在我才明白,原來謊言從來不是政客的專利。”
    我的通訊器在口袋裏震動。
    隔著兩層布料,我摸到那串規律的三短兩長——是盧峰的緊急代碼。
    上周我們剛約好:如果他用摩斯密碼發“危險”,說明聯盟內部出了問題。
    “林博士?”斯隆的聲音又響起來,“給你十分鍾考慮。畢竟……”
    我假裝調整領口,快速掃了眼屏幕。
    盧峰的消息跳出來:“莉莉1507離開總部,黑外套男尾隨至第12大道,已聯合伊娃截獲其設備,資料涉及防禦係統權限。”後麵附著張照片,是一部拆了一半的手機,主板上貼著布朗的私人加密標——那個總在電視上煽動“政府隱瞞末日”的黑人議員。
    星圖上的藍點突然閃爍起來,像有人在宇宙裏按了閃光燈。
    威廉抬頭時,我看見他眼角泛著紅,像是熬了三天夜。
    “他們在通風管道裝了擴音器。”他突然說,聲音裏帶著破罐子破摔的狠勁,“世界樹的根須離這裏隻有三公裏,現在撤還來得及。”
    我攥緊通訊器,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
    盧峰的第二條消息進來:“設備裏有段錄音,布朗說‘該讓那個中國女人知道,誰才是能給她真相的人’。”
    斯隆的聲音再次炸響:“林博士,你的助手現在正和那個叫盧峰的小崽子玩偵探遊戲——需要我幫你接通他的通訊嗎?”
    我猛地抬頭,看見威廉的喉結動了動。
    他的右手悄悄摸向腰後,那裏鼓著塊硬物——是槍,還是某種信號幹擾器?
    “不用了。”我扯了扯皺巴巴的襯衫,星圖的熒光在袖口投下紅點,像血,“我需要先確認一件事:如果我拒絕,你們會對盧峰動手嗎?”
    斯隆笑了:“聰明人從不問沒意義的問題。”
    通訊器又震了。盧峰的最後一條消息隻有四個字:“傑克要查。”
    我知道“查”指什麽——傑克·霍克,那個總板著臉製定防禦策略的白人老頭,最恨內鬼。
    此刻他大概正盯著盧峰截獲的設備,手指敲著桌麵說“把近三個月接觸過莉莉的人都列出來”,或者“派兩組人去布朗的海濱別墅,別讓他發現”。
    威廉突然轉身,皮鞋跟撞在鉛鋼門上,發出空洞的回響。
    “跟我來。”他說,聲音裏有了點以前的冷靜,“我知道條備用通道,能避開通風管道的根須。”
    我跟著他走向密室角落,聽見斯隆在揚聲器裏尖叫:“威廉!你敢——”
    金屬樓梯的銅綠蹭在掌心,帶著鏽味。
    隧道口的風灌進來時,我摸出衣領裏的錄音器,確認紅燈還在閃。
    盧峰的消息還在震動,最後一條是定位:“布朗藏身處坐標已發,傑克說今晚行動。”
    遠處傳來地鐵進站的轟鳴,混著若有若無的根係摩擦聲。
    我低頭看表,十點十七分——比威廉說的地鐵時間晚了七分鍾。
    但沒關係,有些棋,現在才剛擺開。
    通風管道的鐵鏽味突然變得濃烈,我貼著金屬壁的掌心沁出冷汗。
    威廉的指尖還停留在我手背——他剛把那枚u盤塞進我指縫時,我摸到他掌紋裏結著薄繭,像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nasa)實驗室裏長期接觸精密儀器的研究員。
    “他們很快就會切斷這裏的電力。”他喉結滾動,鏡片後的眼睛映著應急燈的紅光,“斯隆在地下三層裝了聲波幹擾器,等會你爬過第七個彎頭,往左掰第三塊格柵板,後麵是廢棄的排水管道檢修口——”
    揚聲器裏突然炸響電流雜音,斯隆的尖叫穿透金屬管壁:“威廉·霍克!你父親當年背叛組織時,也是這樣把核按鈕密碼抄在懷表裏的?”
    威廉的肩膀猛地一震,右手無意識地摸向胸口。
    我想起他三天前說過,他總戴著父親留下的老懷表。
    此刻那枚銀表在他襯衫下凸起一道棱,隨著他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
    “我父親是被你們騙了。”他聲音發顫,卻突然挺直脊背,“而我——”
    “而你在重複他的錯誤。”斯隆的語氣陡然轉為陰柔,“林博士,你猜猜看,威廉為什麽突然轉變?因為他女兒在斯隆島的生物艙裏發著高燒,而我們的醫療組說……”
    威廉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猛地轉身衝向牆角的控製台,卻被我一把拽住手腕。
    他的脈搏跳得像打樁機,我湊近他耳畔:“現在衝出去是送死,你女兒需要的是能扳倒斯隆的證據。”
    他的手指在我手腕上扣出紅印,卻終究鬆開了。
    通訊器在我口袋裏震動,盧峰的消息像連珠炮:“行動組已控製布朗,他拒絕配合,重複‘隻有林宇能讓我開口’。傑克在總部監控室拍桌子,說再拖半小時就啟動測謊儀。”
    我摸出通訊器快速回複“穩住”,餘光瞥見威廉正盯著控製台上方的倒計時——095712。
    那是斯隆之前說的“十分鍾考慮”,現在隻剩不到十分鍾。
    “你以為激怒我能套出什麽?”我故意提高聲音,對著天花板的擴音器冷笑,“三個月前參宿四暗滅時,你在斯隆實驗室的日誌裏寫‘根係直徑0.3光年’,現在卻說世界樹需要我?你連它的基礎生物特性都沒搞明白。”
    斯隆的笑聲像生鏽的齒輪:“林博士,你真以為自己是靠運氣破解深空探測器的生物芯片?那芯片裏的神經接口代碼,是世界樹通過超新星爆發的電磁脈衝‘寫’進人類數據庫的。而你——”他的聲音突然放輕,“你出生時,母親在獵戶座流星雨夜被輻射灼傷,那些落在她子宮裏的宇宙塵埃,其實是世界樹的孢子。”
    我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二十年前母親臨終前的畫麵突然閃回:她攥著我手腕說“小宇,你眼睛裏有星星”,當時我以為是安慰,現在才懂那不是比喻——我的虹膜裏有淡金色的斑點,像撒了把細碎的星塵。
    威廉突然扯下我衣領的微型錄音器,快速按了三個按鈕。
    紅燈由常亮轉為頻閃,他低聲:“加密頻道,現在說的每句話都會傳到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nasa)的量子服務器。”
    “你體內的孢子早就在休眠期完成了基因融合。”斯隆的聲音像蛇信子掃過耳膜,“所以你能聽見根係摩擦金屬的次聲波,能在星圖上看見別人看不見的藍點——那是世界樹的神經節點。”
    我攥緊u盤的手沁出冷汗。
    原來我追查的“異常”,不過是自己身體的“正常反應”。
    但此刻更重要的是——斯隆需要我,說明他還沒完全掌控世界樹。
    “威廉,通道還能用嗎?”我壓下翻湧的惡心,指節叩了叩通風口的格柵板。
    他蹲下身,用鋼筆尖撬動邊緣的螺絲:“三個月前檢修時我做了記號,這排格柵用的是鈦合金,比其他區域的不鏽鋼耐腐——”螺絲突然“哢”地脫落,他抬頭時鏡片蒙了層白霧,“但他們可能在管道裏裝了熱感攝像頭,你得貼著管壁爬,把體溫降到最低。”
    通訊器再次震動,盧峰的消息簡短卻炸響在神經:“布朗說‘告訴林宇,斯隆的印記在他脊椎第二節’。”
    我猛地扯起襯衫下擺。
    威廉的手電筒光束掃過我後背,在脊椎第二節的位置,皮膚下果然浮著淡青色的脈絡,像株微型的樹。
    “快走!”威廉突然推了我一把,他的手表發出尖銳的蜂鳴——倒計時歸零了。
    通風口的格柵板被我拽開時,金屬摩擦聲刺得耳膜生疼。
    我側身擠進去,膝蓋撞在管壁上,疼得倒抽冷氣。
    身後傳來控製台被砸爛的巨響,威廉吼道:“他們切斷了主電源!往左第三個彎頭——”
    黑暗瞬間籠罩。
    我摸出兜裏的戰術筆,筆帽的冷光勉強照亮前方。
    爬過第二個彎頭時,下方傳來水流聲,混著若有若無的根係摩擦聲。
    突然,通風口外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斯隆的聲音從某個擴音器裏飄進來,像附在耳邊的詛咒:“林宇,你逃不掉的。那些孢子已經開始蘇醒了……”
    我的手指觸到第三個彎頭的格柵板,用力一掰——金屬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下方的水聲突然變得清晰,是排水管道的湍流。
    當格柵板徹底鬆動的刹那,我看見下方有幽藍的光在晃動,像某種生物的眼睛。
    密室外的腳步聲停在通風口正上方,有人用槍托敲擊管壁:“裏麵的人聽著,立刻——”
    我鬆開手,順著鬆動的格柵板墜了下去。
    風灌進領口的瞬間,我摸到u盤還在掌心,而脊椎第二節的位置,正傳來細密的癢,像有什麽東西,正在破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