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低語者的回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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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端屏幕上的螺旋符號還在跳動,我後頸的麻癢順著脊椎往上竄,銀環貼著皮膚發燙,像塊燒紅的鐵。
右手不受控製地按向操作麵板,指節抵在冰涼的金屬上,調出三天前在火星軌道采集的世界樹根須神經網絡圖譜——那些纏繞的纖維脈絡,此刻正和屏幕上的數據流重疊成完全一致的螺旋。
“是它。”我聽見自己喉嚨發緊,指尖在兩張圖譜間來回點動,“神經脈衝頻率、分叉角度、能量波動……連異常放電的峰值都吻合。”
安娜的呼吸在麵罩上凝成白霧,她湊過來時發梢掃過我手背,帶著股鬆木香“所以之前的幹擾不是古老組織的屏蔽,是它主動切斷了信號?”她的手套早被我扒下來塞給了凍傷的隊員,此刻光著手在次聲波發生器上調整參數,指節凍得泛紫,“那我們剛才用銀環當引信……”
“它在傾聽。”我打斷她,盯著數據流裏突然出現的重複序列——那是上周我在實驗室對著錄音設備念的《蓋亞假說》選段,“甚至在學習。”
晶體柱的震顫突然變了節奏,像某種巨型生物在調整呼吸。
淡綠色能量流裏浮出細碎的光斑,我認出那是昨天盧峰用顯微鏡拍的根須細胞結構投影。
銀環燙得我皮膚發疼,我猛地扯下鏈子,金屬表麵的刻痕正隨著光斑明滅,像在回應某種隻有它能聽懂的對話。
“試試14715赫茲。”安娜突然按下發生器的頻率調節鈕,“古蘇美爾泥板裏說,當星辰的歎息與樹根同頻時,神會放下戒備。”她抬頭看我,藍眼睛裏映著綠光,“或許我們該換種方式——不是對抗,是對話。”
警報聲就是這時候炸響的。
終端的紅色警告條從下往上竄,冰層下傳來沉悶的轟鳴,像有台巨型鑽機在啃食大地。
盧峰的手掌重重拍在我肩膀上,他向來梳理整齊的短發亂成雞窩,額角還沾著剛才摔的冰晶碎屑“地脈監測儀顯示,東南方三公裏處有能量激增!”他調出三維地圖,冰蓋下浮現出個菱形結構,“是古老組織的淨化裝置,山本那老東西啟動了!”
通訊器裏突然炸開山本的聲音,帶著電流雜音的冷硬“林博士,你們已經觸發了世界樹的意識覺醒。為避免更大危機,我代表‘守夜人’啟動最終淨化。”
“你瘋了?!”我對著通訊器吼,晶體柱的震顫陡然加劇,能量流裏開始滲出暗紅色絲線——那是上回根須刺穿土衛二冰層時的警告色,“高壓脈衝會破壞共振場,世界樹的意識體反而會順著裂隙擴散!”
“破壞總比被吞噬好。”山本的聲音突然變得很遠,像是他摘下了通訊器,背景裏傳來士兵的吆喝,“切斷所有外部連接,讓他們在裏麵和怪物同歸於盡。”
“盧峰!”我抓住搭檔的手腕,他的脈搏跳得很快,像台上緊發條的鍾,“去電力艙,找淨化裝置的控製線路!他們的脈衝發生器需要地熱能供能,冰下輸熱管應該就在通風管道後麵!”
“明白。”他扯下腰間的工具包,金屬扣撞在晶體柱上發出脆響,“你和安娜穩住共振場,我五分鍾內切斷能源!”話音未落,他已經貓腰鑽進了左側的維修通道,軍靴踩碎地麵的冰晶,聲音在石陣裏撞出回音。
終端突然彈出聯盟總部的視頻請求,大衛的臉擠在屏幕裏,他向來梳得一絲不苟的猶太小卷毛亂成一團,領口還沾著咖啡漬“我剛用你的實時數據開了發布會,現在有十七個國家的科研團隊申請接入。”他身後的大屏上滾動著各國代表的連線請求,“他們說我瘋了,但至少——”他突然壓低聲音,“山本的衛星信號被聯盟安全局黑了,你們還有八分鍾。”
“謝謝。”我盯著他身後閃過的“緊急醫療支援”字樣,喉嚨突然發哽。
安娜的手在發生器上翻飛,次聲波的轟鳴裏,我聽見她用古英語念誦著什麽,像是某種禱文,又像是在給暴躁的野獸順毛。
晶體柱的震顫終於緩了些,暗紅色絲線開始變淡。
我正要鬆口氣,終端的醫療頻道突然跳出一串急促的提示“北極臨時救治點報告,磁場異常引發群體性暈厥,已送醫三十四人,仍有新增病例……”
“海倫。”我喃喃念出那個總把醫療箱擦得鋥亮的女人名字,她總說“醫生的戰場在手術台”,可現在——
“林!”安娜的尖叫刺穿了所有雜音。
我猛地抬頭,晶體柱頂端裂開道縫隙,幽綠的光從中湧出來,在半空凝成隻眼睛的形狀。
那是前一章結尾時屏幕上的眼睛,此刻它正緩緩轉向我,瞳孔裏流轉著我在數據流裏見過的螺旋符號。
銀環在我掌心發燙,燙得我幾乎握不住。
通訊器裏的救護車鳴笛突然尖銳起來,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攥著銀環的手在發抖。
安娜的指尖在次聲波發生器上頓住,她沾著冰晶的睫毛劇烈顫動“海倫的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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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我按下醫療頻道切換鍵,耳麥裏立刻灌進消毒水混著血鏽味的氣息。
海倫的呼吸聲粗重,背景裏有儀器的嗡鳴,“林博士,這裏情況不對。”她的橡膠手套擦過麥克風,發出刺啦聲響,“磁場異常引發的暈厥不是普通腦供血不足,他們的腦電波……”她突然倒抽一口氣,“等等,有個患者醒了!”
我能聽見布料摩擦的窸窣,接著是金屬托盤被碰倒的脆響。
“穩住他!”海倫喊了一嗓子,呼吸聲近了些,“他在說什麽?拉丁語?不,更古老……像是蘇美爾楔形文字的發音?”
“音節頻率1123。”她突然報出一串數字,“我用頻譜儀錄下來了,現在傳給安娜——”
終端提示音同時響起,安娜的藍眼睛瞬間瞪圓。
她拽過我的手腕,把全息投影調出來七道明暗不一的聲波曲線在我們之間跳動,最後一道新錄入的波峰恰好填補了發生器參數裏的缺口。
“這是我們缺失的共鳴頻率!”她的手指幾乎戳到投影上,“古泥板裏記載的‘星辰歎息’需要七重和鳴,之前隻差這一段……”
“海倫,你怎麽做到的?”我對著通訊器喊,喉嚨發緊。
“他說‘根須在記憶裏生長’。”海倫的聲音突然低下來,帶著種我從未聽過的顫音,“林博士,他的瞳孔裏有螺旋紋,和你說的世界樹神經脈絡一模一樣。”
警報聲再次撕裂空氣,這次是從腳下傳來的。
冰層下的轟鳴變成了金屬摩擦的尖嘯,盧峰的通訊突然切進來,帶著急促的喘息“主電源切斷了!但……操!”他罵了句,背景裏有金屬撞擊聲,“備用能源啟動了,是古老組織藏的小型核反應堆!我觸發了防禦機製——”
“機械守衛?”我立刻反應過來,山本的“守夜人”不可能沒有後手。
“三台!”盧峰的腳步聲在金屬管道裏回響,“第一台被我用液壓鉗卡住了關節,第二台——”他突然悶哼一聲,“操!它的激光臂擦到我左肩了!”
“堅持住!”我對著通訊器吼,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大衛那邊黑了衛星,還有六分鍾!”
安娜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她的手指冷得像冰錐“共鳴場穩定了!現在是最佳時機。”她指向晶體柱,原本滲出的暗紅色絲線已經完全退去,那隻由幽綠光芒凝成的眼睛正緩緩閉合,“世界樹在降低防禦,你之前說過要直接對話……”
我盯著終端上跳動的海倫傳來的聲波曲線,又看向通訊器裏盧峰不斷閃爍的定位點——他現在在b3層,被機械守衛逼到了通風管道死角。
晶體柱的震顫已經弱成了輕哼,銀環在我掌心不再發燙,反而泛起某種涼絲絲的觸感,像在催促。
“腦機接口艙。”我突然說,聲音啞得自己都認不出。
安娜的瞳孔收縮了一下,她當然知道那台設備的風險——上周測試時,誌願者的腦波曾出現過03秒的空白,像是被某種存在“讀取”過。
但她隻是迅速扯下脖子上的銀鏈,把兩枚刻著螺旋紋的金屬片扣在一起“用雙環共振增強信號,我來調整發生器頻率。”
我衝進操作間時,後頸的麻癢又湧了上來。
腦機接口艙的玻璃罩上蒙著層白霧,我抹開時,指尖觸到的涼意順著手臂竄進心髒。
躺進去的瞬間,電極貼片貼上太陽穴的觸感讓我想起童年打針——都是那種又疼又麻的預知性刺痛。
“開始連接。”安娜的聲音隔著艙門傳來,悶悶的,“頻率14715,疊加海倫的1123……”
黑暗湧上來的前一秒,我看見晶體柱頂端的幽綠光芒全部湧向接口艙,在玻璃罩外凝成流動的螺旋。
然後是聲音——不是次聲波的轟鳴,是無數人的低語,像風穿過古老森林的葉隙,像潮水漫過沉沒的城市,像母親哼著我從未聽過的搖籃曲。
“……根須記得。”
“……星辰在墜落前唱過這首歌。”
“……他們摧毀了對話的可能。”
我猛地睜大眼睛,那些聲音突然清晰起來,帶著某種潮濕的、帶著泥土芬芳的質感。
有個聲音尤其清晰,像盧峰在我耳邊說話,又像我自己的心跳聲被放大了百倍“你看到了記憶,對嗎?”
我想說話,卻發現喉嚨發不出聲音。
眼前閃過碎片般的畫麵恐龍滅絕時的隕石雨裏,有根須纏繞著隕石;人類第一次點燃篝火時,影子裏有螺旋紋在跳動;甚至更早,地球還是片岩漿海時,某種綠色的光在海底生長,像樹,又像神經。
“它在共享記憶。”我聽見自己的聲音,不是從喉嚨,而是從大腦最深處冒出來的,“世界樹不是侵略者,是……”
“是見證者。”那個聲音接了下去,“但你們的同類總在破壞對話。”
警報聲突然刺穿了所有低語。
我猛地驚覺,接口艙的氧氣指數在暴跌——是盧峰!
他的定位點停在了b3層最深處,通訊器裏隻剩下機械守衛的激光灼燒聲。
“我知道它想要什麽了……”我扯掉電極貼片,玻璃罩“哢”地彈開。
氧氣灌進肺部的瞬間,我看見安娜正死死盯著終端,她臉上的血色褪得幹幹淨淨“盧峰的生命體征……隻剩心跳了。”
銀環在我掌心重新發燙,這次的溫度裏帶著種灼燒般的緊迫感。
我抓起外套衝向艙門時,瞥見鏡子裏的自己——瞳孔深處,有幽綠的螺旋正在緩緩轉動。
“但它不會輕易放過我們。”我對著空氣輕聲說,聲音被警報聲撕成碎片。
遠處,b3層的通風管道裏,盧峰的工具包掉在地上,液壓鉗還卡在機械守衛的關節裏。
他的左手按在備用能源的控製終端上,鮮血正從指縫裏滲出來,在金屬麵板上畫出歪歪扭扭的螺旋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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