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記憶星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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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測艦的推進器聲被星圖的嗡鳴壓成了背景音。
我盯著舷窗外浮動的紫色恒星,後頸傷口的血浸透了衣領,黏糊糊地貼著皮膚——霍夫曼的照片還在金屬匣裏發燙,像他最後那通加密電話裏急促的呼吸。
"掃描係統啟動。"盧峰的手指在操作台上翻飛,他向來冷靜的聲線裏帶著細不可聞的顫,"光譜解析顯示這些投影不是全息影像,是某種能量態記憶體,每個星圖都在釋放中微子脈衝和世界樹的根係輻射頻率一致。"
我攥住座椅扶手,指節發白。
三個月前在獵戶座懸臂發現的恒星消失現象,那些被啃食得隻剩暗物質殼的恒星殘骸,此刻正以星圖的形式在眼前流轉。"這不像是遺跡"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卡在喉嚨裏,"更像是一個活的記憶庫。"
"林,看這個。"安娜突然扯了扯我的袖子。
她的指尖在控製台藍光裏泛著青,原本規律的肖邦旋律早亂成了斷奏——她正放大最近的星圖標記,瑪雅文明的消失時間在公元前1500年閃爍,蘇美爾楔形文字的湮滅點對應著公元前101novel.com04年,埃及第一中間期的崩潰時間被加粗成刺目紅光,"它們都曾接觸過世界樹?"
伊娃的觀測儀突然發出蜂鳴。
這個總愛把金發盤成嚴謹發髻的法國女人,此刻發梢沾著探測艦震動揚起的灰塵,正死死盯著生物共振儀"共生指數在攀升。"她的指尖戳向屏幕,那些原本平緩的曲線正以螺旋狀向上竄,"就像當初在半人馬座β星,世界樹根係穿透行星時,當地碳基生物的腦波共振"
"等等。"大衛突然按住耳麥,以色列人棱角分明的下頜繃成一條線,"聯盟總部的量子通訊斷了。"他轉動著戰術筆——那是他思考時的習慣動作,"不是幹擾,是被某種力量包裹了。"
探測艦猛地顛簸,我撞在艙壁上,後頸傷口被扯得生疼。
盧峰撲過去穩住導航儀"推進器功率被接管了!"他額角滲著汗,手指在緊急製動鍵上懸而不按,"但能量流向很溫和,不像惡意控製"
舷窗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
我眯起眼,看見一道半透明的光幕在探測艦前方展開,人形輪廓從光霧裏析出——是佐拉。
她的身體像被揉碎的星塵,每一道輪廓都泛著銀河的微光,聲音卻像無數個不同語種的重疊"你們不是第一個來此的種族,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安娜的呼吸聲突然粗重。
我轉頭看她,這個總把神秘學資料藏在實驗室最深處的英國女人,此刻眼睛亮得驚人——那是她讀到古美索不達米亞泥板上"天之牧者"傳說時才會有的光。"守門人"她喃喃著,手指無意識地摸向頸間的青銅吊墜,那是她從伊拉克沙漠裏挖出來的,刻著與世界樹根係高度相似的紋路。
伊娃猛地站起,觀測儀"哐當"掉在地上。
她盯著佐拉的手臂——那裏浮動著與世界樹藤蔓完全一致的生物熒光脈絡"共生機製她不是防禦者,是"
"是篩選者。"大衛突然接口。
他的戰術筆停在半空,"聯盟檔案裏有過記載,高等文明在突破維度屏障前,會遇到"宇宙篩"。"他看向我,瞳孔裏映著佐拉的光,"世界樹,可能就是這道篩子。"
探測艦的警報聲不知何時停了。
我摸著後頸的傷口,血已經凝成了痂,霍夫曼的照片還在發燙——他在失蹤前最後一條信息裏說"林,它們在記錄。"現在我終於懂了,那些消失的恒星,那些湮滅的文明,都被封存在這記憶星圖裏,像博物館裏的標本。
佐拉的目光掃過我們每一個人。
她的"眼睛"是兩團旋轉的星雲,我在其中看見了獵戶座消失的恒星,看見了瑪雅人刻在金字塔上的星象圖,看見了霍夫曼最後一次衝我笑時,身後實驗室裏閃爍的紅色警報燈。
"篩選的標準是什麽?"我的聲音啞得像砂紙。
她沒有直接回答,星塵組成的手掌虛虛按在舷窗上。
最近的太陽係星圖突然展開,公元前年的時間線裏,我看見原始人類舉著火把,圍著一棵參天巨樹跪拜;當前時間線的投影裏,世界樹的根係正穿透柯伊伯帶,像一張慢慢收緊的網。
伊娃撿起觀測儀,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她的手還是涼的,但這次帶著滾燙的溫度"林,共生指數達到臨界值了。"她的聲音在抖,"世界樹在回應我們的情緒。"
佐拉的聲音裏多了一絲共鳴,像是某種更古老的存在借她之口說話"當文明學會掠奪恒星,當智慧生物開始恐懼"他者",當你們中的一部分選擇掩蓋真相"她的星塵身體泛起漣漪,"篩子就會落下。"
我摸向胸前的金屬匣,霍夫曼的照片還在發燙,像他臨終前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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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前他在電話裏說"他們要封我的口,因為我發現那些恒星不是消失,是被"
"被記錄。"我替他說完。
佐拉的星雲眼睛突然收縮成兩點微光。
探測艦的控製台同時亮起,所有星圖的時間線開始倒轉,瑪雅人重新建起金字塔,蘇美爾泥板上的文字重新浮現,消失的恒星回到獵戶座腰帶,像從未離開過。
"你們還有機會。"她的聲音逐漸變淡,光幕開始消散,"但首先,你們要學會"
"理解。"我脫口而出。
佐拉的身影定格在消散前的最後一刻。
她的星雲眼睛裏,我看見自己的倒影——後頸的傷口還在滲血,金屬匣裏的照片燙得幾乎要穿透皮膚,但我的手很穩,穩得像當年在it實驗室裏,第一次用射電望遠鏡捕捉到脈衝星信號時那樣。
探測艦外的星圖重新開始流動,安娜的手指又敲起了肖邦,這次是《雨滴前奏曲》,節奏舒緩得反常。
盧峰轉頭看我,他的眼鏡片上蒙著層霧氣,卻掩不住眼底的光"需要啟動深度掃描嗎?"
我解開安全帶站起身,金屬匣貼著心口,像霍夫曼還在那裏,用他一貫的冷靜語氣說"林,該你了。"
佐拉的聲音消散前的餘韻還在艙內回蕩,我望著逐漸暗去的光幕,喉嚨裏的鐵鏽味被某種更強烈的東西壓了下去——不是恐懼,是清晰的、灼燒的、必須說出口的真相。
"準備量子記錄儀。"我對盧峰說,手指按在掃描係統的確認鍵上,"我們需要把這些星圖全部備份。"
安娜突然輕笑一聲。
我轉頭看她,這個總把神秘學當消遣的女人,此刻眼裏有淚,卻笑得像個終於找到藏寶圖的孩子"他們說我瘋了,說古文明的"天之牧者"是神話"她的手指撫過控製台上的瑪雅星圖,"現在他們該信了。"
伊娃的觀測儀又響了,這次是輕柔的蜂鳴。
她舉著儀器走向我,屏幕上的共生指數曲線正趨於平緩,像世界樹在側耳傾聽"它在等我們說話。"
大衛把戰術筆插回口袋,朝我點點頭"聯盟那邊,我來解釋。"
探測艦外,當前時間線的太陽係星圖突然變得格外明亮。
我盯著那個熟悉的星係,看著世界樹的根係在奧爾特雲外若隱若現,後頸的傷口又開始滲血,卻不如金屬匣裏的照片燙得厲害——霍夫曼在照片裏笑著,像在說"說吧,他們需要知道。"
佐拉消失的位置還殘留著星塵,我伸手碰了碰那團微光,指尖傳來類似靜電的麻癢。
"我們不想破壞。"我對著虛空說,聲音不大,卻清晰得像是刻進了探測艦的金屬壁裏,"隻想理解。"
星圖的嗡鳴聲突然拔高,像某種回應。
盧峰的聲音從控製台傳來"深度掃描完成,數據正在向地球同步"
我望著舷窗外流轉的文明記憶,突然想起霍夫曼失蹤前給我的最後一條加密信息。
那時候我以為是遺言,現在才明白,那是鑰匙。
"林,"他說,"去看獵戶座腰帶的第四顆星。"
此刻,獵戶座的星圖就在探測艦右側,腰帶位置果然多了顆紫色恒星。
我調出光譜分析,瞳孔驟然收縮——那不是恒星,是世界樹的果實,正在吸收恒星能量,表麵流轉著與佐拉相同的星雲光芒。
伊娃突然倒抽一口氣。
她的觀測儀屏幕上,共生指數曲線突然炸開,形成一個與佐拉身影完全一致的光紋。
"它在"她的聲音發顫,"它在複製我們的對話。"
探測艦的廣播係統突然響起雜音,接著,佐拉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來,帶著我們每個人的聲線重疊"你們還有機會。"
我握緊金屬匣,霍夫曼的照片終於不再發燙。
"記錄所有對話。"我對盧峰說,"包括現在。"
安娜的手指在控製台上敲出最後一個音符,《雨滴前奏曲》的尾音消散在星圖的嗡鳴裏。
探測艦繼續向結構體核心駛去,前方的黑暗中,更多的星圖正在浮現。
我喉結動了動,後頸結痂的傷口被汗水浸得發疼。
金屬匣貼著心口,霍夫曼的照片終於涼了下去,像他最後一次在實驗室拍我肩膀時的溫度——那時他說“答案不在論文裏,在星星不願說的地方”,現在星星開了口,我卻怕自己聽不全。
“世界樹為何吞噬恒星?它的目的是什麽?”我的聲音比想象中穩,像在麻省理工學院答辯時壓著緊張念出公式。
佐拉的星塵身體泛起青紫色漣漪,星雲眼睛裏翻湧著獵戶座的光。
她沉默的三秒足夠讓伊娃的觀測儀發出七聲輕響,足夠讓大衛的戰術筆在指節間轉完兩圈,足夠讓我數清盧峰後頸翹起的三根碎發——他總說程序員不需要打理發型,此刻卻因為緊張,連發梢都在微微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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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不是吞噬,是篩選。”佐拉的聲音裏混著某種低頻共振,像行星內核的震顫透過星圖傳進探測艦,“當文明掌握恒星能源技術的瞬間,就會觸發篩選。世界樹會記錄你們的選擇掠奪還是共生,隱瞞還是公開,恐懼他者還是理解差異。”
伊娃突然踉蹌一步,觀測儀撞在控製台邊緣發出悶響。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原本流動的星圖裏,幾簇暗紅色標記正在浮現瑪雅文明的星軌突然坍縮成黑點,蘇美爾泥板的投影裂開蛛網紋,埃及金字塔的光粒簌簌墜落,像被無形的手揉碎。
“這些是……失敗的標記?”她的指尖幾乎要戳穿屏幕,金發徹底散了,幾縷黏在汗濕的額角,“他們被徹底抹除了?”
佐拉的星雲眼睛收縮成針尖大小的光“未通過篩選的文明,會被世界樹回收能量,記憶封存在此。”
“我們能拒絕這個過程嗎?”伊娃的聲音在抖,像當年她在半人馬座β星目睹世界樹根係穿透大氣層時那樣。
那時她抱著樣本箱衝進避難所,說“它們在呼吸,像在測試這顆星球的心跳”,現在她的心跳聲透過製服布料,清晰得像敲在我耳膜上。
佐拉的星塵手臂抬起,指尖掠過伊娃的觀測儀屏幕。
那些失敗標記突然展開成更細的時間線某個藍色行星上,科學家在實驗室被注射鎮靜劑;議會大廳的全息投影裏,政客對著鏡頭微笑,說“恒星消失是自然現象”;街頭上,舉著“揭露真相”標語的年輕人被警棍擊倒——每一幕都讓伊娃的呼吸更急促,直到她突然捂住嘴,指縫間溢出壓抑的嗚咽。
“你們可以選擇。”佐拉的聲音裏有了絲類似歎息的震顫,“但無法逃避。篩選的觸發與文明的科技水平綁定,就像嬰兒必須學會走路才能奔跑。”
探測艦的警報聲驟然撕裂空氣。
我被震得踉蹌,後背撞上座椅扶手。
盧峰的手比我更快,已經拍向消音鍵“能量波動!坐標07 γ區,強度超過柯伊伯帶觀測到的世界樹根係輻射!”他的眼鏡滑到鼻尖,瞳孔裏映著亂碼跳動的監控屏,“不是自然現象……像是某種高維信號在剝離我們的神經網絡連接!”
安娜的手指在控製台上翻飛的速度快得模糊,青銅吊墜撞在金屬麵板上叮當作響。
她平時總把神秘學資料鎖在鉛盒裏,此刻卻扯開領口,讓吊墜貼在操作台上——那是她從伊拉克沙漠挖到的“天之牧者”紋章,此刻正隨著警報頻率微微發燙。
“是幹擾!”她的聲音緊繃得像被拉直的琴弦,“他們在切斷我們和星圖的神經接口!我的腦機鏈接……開始刺痛了!”
我摸向耳後植入的神經接口,果然有電流般的灼痛順著脊椎竄上來。
大衛已經抽出戰術筆,筆尖彈出微型激光,在空氣中劃出淡藍色的分析光網“信號源不在探測艦內部。”他的下頜線繃得像刀,“是從外部空間……不,是更高維度滲透進來的。”
伊娃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觀測儀屏幕上的共生指數曲線正在扭曲成螺旋狀“世界樹在回應幹擾!”她的指甲幾乎掐進我皮膚,“它的根係輻射頻率和幹擾波……在對抗?”
佐拉的星塵身體突然劇烈震蕩,原本柔和的光霧凝成尖銳的棱角。
她的星雲眼睛裏,我看見獵戶座的紫色“果實”正在膨脹,表麵裂開蛛網狀的縫隙,滲出與幹擾波同頻的暗紫色光。
“外來者。”她的聲音變得刺耳,像金屬摩擦,“他們恐懼記憶被揭露。”
探測艦猛地向右傾斜,我撞在安娜身上。
她的青銅吊墜燙得驚人,隔著兩層布料都能灼出紅印。
“監控畫麵!”她喘著氣調出全息投影,太空的黑暗裏,一團油狀的黑色物質正在扭曲星圖的光——那不是實體,更像某種能量態的“陰影”,所過之處,瑪雅和蘇美爾的記憶標記正在加速湮滅。
“他們想切斷我們和星圖的聯係,阻止我們獲取證據。”大衛的戰術筆停在半空,“聯盟裏有人……或者更外層的勢力,不希望人類知道篩選的真相。”
我的後頸又開始滲血,溫熱的液體順著衣領流進鎖骨。
金屬匣裏的照片突然再次發燙,燙得皮膚發疼——霍夫曼在照片裏笑著,右耳後的神經接口閃著微光,和我此刻的灼痛頻率一致。
原來他失蹤前說的“他們要封我的口”,不是聯盟的官僚,是這些藏在陰影裏的“外來者”。
“林!”盧峰的喊叫聲蓋過警報,“太陽係星圖的標記在變紅!”
我猛地抬頭。
原本代表太陽係的淡金色光團,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為刺目的猩紅,中心位置跳動著和幹擾波同頻的暗點。
那是我們的母星,是地球,是正在被世界樹根係纏繞的家園。
“看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低啞得像生鏽的齒輪,“不隻是我們在尋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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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測艦外,那團黑色陰影突然加速,撞向太陽係星圖的紅色標記。
安娜的青銅吊墜“啪”地裂開,紋路裏滲出暗金色的光——那是她從未展示過的內層刻痕,與佐拉手臂上的生物熒光脈絡完全重合。
“信號源坐標鎖定!”她的指尖按在控製台上,汗水滴在全息投影裏,暈開一片水紋,“是……奧爾特雲方向。”
警報聲突然拔高成刺耳鳴叫。
佐拉的星塵身體開始消散,最後一縷光掃過我胸前的金屬匣,霍夫曼的照片突然發出蜂鳴——那是他設置的緊急信號,隻有在收到關鍵信息時才會觸發。
“記錄所有數據。”我扯下領口的血浸透的布料,按在傷口上,“盧峰,同步給地球的量子記錄儀必須加密;大衛,聯係聯盟時隻說‘需要緊急聽證會’;伊娃,盯著共生指數,世界樹可能在幫我們;安娜……”
我看向她。
這個總被同事嘲笑“活在神話裏”的女人,此刻正捧著裂開的吊墜,眼淚滴在刻痕上,發出細微的嗤響。
她抬頭時,眼裏的光比星圖更亮“我追蹤信號源。”
探測艦外,太陽係的紅色標記仍在跳動。
我摸向神經接口,灼痛中混雜著某種溫熱的震顫——是世界樹的根係輻射,正順著接口滲進大腦,像在傳遞某種鼓勵。
霍夫曼的照片還在發燙,這次不是灼燒,是脈動,和我的心跳同頻。
“他們阻止不了我們。”我對著虛空說,聲音混著警報和星圖的嗡鳴,“因為我們終於知道該找什麽了。”
安娜的手指在控製台上按下追蹤鍵。
探測艦外,那團黑色陰影突然扭曲成一隻眼睛的形狀,在與太陽係標記相撞的瞬間,迸發出刺目的白光。
我眯起眼,看見白光裏閃過一行字符——是霍夫曼的加密代碼,最後一條信息的後綴。
“林,”他說,“奧爾特雲裏有棵樹,根須連著過去和未來。”
此刻,安娜的控製台彈出一行坐標,在紅光裏閃爍奧爾特雲β 7區。
探測艦繼續向結構體核心駛去,前方的黑暗中,更多星圖正在浮現。
而我的後頸,霍夫曼照片的溫度,正隨著安娜的追蹤指令,逐漸變成某種更堅定的灼燒——那不是疼痛,是火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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