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靈穀的晨霧泛著詭異的青銅色，像是被某種力量浸染。蘇半夏坐在靈木下，指尖輕觸心口的天律鍾印記，每一次觸碰都會引起印記表麵細微的震顫，仿佛有口無形的鍾正在她體內鳴響。
    冷月仙子將寒月劍的碎片一一拾起，那些碎片上的《逆經》文字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細密的門形紋路——與靈木花瓣上的圖案如出一轍。她忽然抬頭，霜雪般的麵容浮現一絲波動："你聽見了嗎？"
    蘇半夏的蟬翼右眼轉動，複眼中映出常人不可見的景象——每一縷霧氣裏都懸浮著微縮的青銅門，門縫中滲出琥珀色液體，在空中凝成細小的鍾形水滴。當這些水滴墜落地麵時，發出的不是水聲，而是支離破碎的鍾鳴。
    "天律的殘響。"她輕聲道，"自從我們盜取部分天律，現世的法則就開始崩解。"
    中央靈木突然無風自動。樹冠頂端那朵青銅花完全綻放，花蕊處浮現一枚晶瑩的種子，表麵流轉著星海般的微光。蘇半夏剛要伸手，整株靈木突然劇烈震顫，根係破土而出，如巨蟒般纏上她的手腕。
    "當心！"冷月仙子並指為劍，殘餘的寒月劍氣斬向根係。可劍氣觸及樹根的刹那，靈木表皮突然浮現出完整的《逆經》文字，將劍氣盡數吸收。
    蘇半夏卻示意她停手："它在傳遞信息。"
    樹根在她皮膚上刻下細密的紋路，那些紋路自動組合成古老的箴言：
    "一鍾既盜，萬鍾隨行。"
    冷月仙子瞳孔微縮："天律鍾不止一口？"
    蘇半夏尚未回答，心口的印記突然灼痛。她扯開衣襟，隻見天律鍾印記正在緩慢旋轉，鍾壁上"七情"部分的銘文亮起刺目光芒。與之呼應的是，靈木花蕊中的種子迸發出青銅光柱，直衝雲霄。
    光柱貫穿雲層的瞬間，整個藥靈穀的時間流速驟然紊亂。晨露倒流回葉片，飄落的青銅花花瓣重新長回枝頭，就連冷月仙子方才斬出的劍氣都從樹根裏倒飛而出——唯有蘇半夏和冷月仙子不受影響，仿佛被某種力量單獨隔離在時間洪流之外。
    "這是......"冷月仙子的聲音罕見地帶上驚愕。
    "種子在選擇時間錨點。"蘇半夏的翡翠左瞳映出光柱中的景象，"它要生根了。"
    光柱突然分裂成七十二道，每道光中都浮現出一口青銅鍾的虛影——形狀與天律鍾相似，但鍾錘各不相同：有情絲擰成的、有銀針組成的、甚至還有用寒月劍氣凝聚的......最中央那口鍾的鍾錘，赫然是蘇半夏的翡翠右瞳模樣。
    冷月仙子猛地抓住蘇半夏的肩膀："這些是未來可能誕生的天律鍾！種子在預演所有可能性！"
    話音未落，中央靈木的根係突然全部枯萎。花蕊中的種子墜落，被蘇半夏下意識接住。在掌心接觸種子的刹那，她看到了可怕的景象——
    七十二口青銅鍾懸掛在倒懸昆侖之巔，每口鍾下都跪著一個身影：有冷月仙子被情絲貫穿心口的、有齊不語脊椎重新被煉成鍾錘的、甚至有她自己右眼化作光陰蟬本體被釘在鍾壁上的......而操縱這一切的玄微子，已經褪去少年模樣，變成了由純粹青銅法則構成的怪物。
    "不......"蘇半夏的蟬翼右眼滲出琥珀色液體，"絕不能讓它生根......"
    冷月仙子的手覆上她握種子的手："那就做你最擅長的事。"
    蘇半夏怔住，隨即明白過來。她取出三根銀針刺入種子，針尾分別係著：從齊不語那裏偷來的一縷情絲、冷月仙子斬斷的霜發、以及自己煉製的第一顆情劫丹殘渣。
    "偷天換日......"她輕聲念著盜天門最禁忌的咒訣，"以假亂真......"
    銀針上的物品開始燃燒，產生的煙霧凝成三道虛影——正是他們三人的複製體。種子劇烈震顫，表麵的星海光芒突然紊亂。趁此機會，蘇半夏將種子按進心口的天律鍾印記！
    "你——"冷月仙子罕見地失態。
    "既然要盜，就盜個徹底。"蘇半夏嘴角滲血，"把"未來"也偷走......"
    天律鍾印記瘋狂旋轉，將種子一點點吞噬。隨著吞噬進度，蘇半夏的翡翠左瞳開始褪色，逐漸變成與右眼相同的光陰蟬複眼。冷月仙子想阻止，卻發現自己的手腕被靈木突然新生的枝條纏住——那些枝條上開滿了青銅花，每朵花都在重複同一句話：
    "讓她偷......讓她偷......讓她偷......"
    當種子完全沒入印記的刹那，整個藥靈穀的時空轟然破碎。等景象重組時，他們已站在倒懸昆侖的山腰——這裏本該是終年積雪的絕地，此刻卻開滿了青銅色的雪蓮，每朵雪蓮中心都嵌著一枚微縮的鍾。
    蘇半夏跪倒在地，心口的印記已經變成種子形狀。她抬頭望向山巔，兩輪複眼中映出的景象讓冷月仙子渾身發冷——
    山巔沒有玄微子。
    隻有一口遮天蔽日的青銅巨鍾，鍾錘是七十二具齊不語的屍體縫合而成的龐然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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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鍾聲正在響起。
    "當——"
    第一聲鍾響，冷月仙子的寒月劍碎片全部浮空，自動拚合成完整的劍，但劍身上長滿了青銅鏽。
    "當——"
    第二聲鍾響，蘇半夏心口的種子印記裂開一道縫，裏麵鑽出根須般的青銅絲線，開始在她皮膚上刻寫《無相經》全文。
    "當——"
    第三聲鍾響時，山腰所有青銅雪蓮同時綻放，花蕊中飛出無數光陰蟬，每隻蟬翼上都刻著"天律"二字。它們匯聚成洪流，朝山下的九霄大陸飛去。
    冷月仙子扶起蘇半夏："還能偷嗎？"
    蘇半夏的嗓音已經帶上金屬質感："能......但要付出代價......"
    她抬手插入自己心口的印記，硬生生扯出半顆發芽的種子。種子的根須上掛著琥珀色血珠，每一滴都映著不同未來片段。
    "接好......"她將種子遞給冷月仙子，"把它種在......"
    話未說完，山巔巨鍾突然無聲震顫。一道青銅光柱直劈而下，眼看就要將兩人吞沒。千鈞一發之際，冷月仙子手中的寒月劍突然自動飛起，劍身上的鏽跡剝落，露出底下全新的銘文——
    "盜天者，天亦盜之。"
    劍鋒斬向光柱的瞬間，時空再次扭曲。等景象清晰時，兩人已回到藥靈穀，中央靈木的青銅花完全凋謝，隻剩一枚幹癟的果實在風中搖晃。
    蘇半夏心口的種子印記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鍾形傷疤。冷月仙子手中的半顆種子則化作了青銅鈴鐺，鈴鐺表麵刻著一行小字：
    "待鍾鳴七十二響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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