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相書院的廢墟在青銅雨中融化，瓦礫化作粘稠的金屬漿液，在地麵蜿蜒成《無相經》的符文。玄微子站在經文中央，少年麵容上的青銅火焰突然熄滅，露出底下蒼老的真實樣貌——那皺紋裏嵌著細小的門形圖案，每道紋路都在滲出琥珀色液體。
    "好徒兒。"他向前邁步，腳下第七十一具齊不語的屍體突然立起，如提線木偶般擋在前方，"你可知為師最得意哪件盜品？"
    蘇半夏的青銅心髒劇烈震顫，每一次搏動都震碎落在附近的青銅雨滴。冷月仙子橫劍在前，新生寒月劍上的星河劍光竟與玄微子皺紋裏的門形圖案產生共鳴，在空氣中灼燒出焦糊味。
    "是你。"蘇半夏的複眼轉動，聲音帶著雙重回響，"你把"衰老"這個概念...從自己身上偷走了。"
    玄微子大笑，笑聲震得廢墟中的青銅漿液迸濺。那些液滴在空中凝成七十二枚鑰匙形狀，正是天律鍾的完整組件。"錯了。"他彈指擊碎最靠近的一枚鑰匙，"為師偷的是"時間"本身——"
    碎片化作光陰蟬撲向蘇半夏，卻在觸及她心口傷疤的瞬間，被青銅心髒泵出的琥珀色血液腐蝕殆盡。冷月仙子趁機揮劍，星河劍光斬向玄微子心口的光斑，可劍鋒未至，那具齊不語的屍體突然自爆，骨血凝成青銅盾牌。
    "——所以才能把你養得這麽好。"玄微子的聲音從盾牌後傳來，蒼老的手穿透金屬液麵，直接抓向蘇半夏心口，"三千年心血...終於等到這顆"盜天心"成熟。"
    蘇半夏不退反進，任由那隻手插入胸膛。當蒼老手指觸及青銅心髒的刹那，她突然抓住玄微子手腕："師父可曾教過...最高明的盜術是什麽？"
    翡翠藥靈從她複眼中噴湧而出，順著玄微子手臂蔓延。老者皺紋裏的門形圖案突然劇烈閃爍，每個圖案中都映出可怕的畫麵——少年玄微子跪在某個更古老的存在前，獻上自己的一道皺紋；青年玄微子從齊不語嬰兒體內抽出一根因果線；老年玄微子將青銅鈴雛形植入蘇半夏未來......
    "反盜其盜！"蘇半夏的青銅心髒突然裂開，露出核心處跳動的光陰蟬，"您偷時間...我偷"偷時間"這個概念！"
    玄微子終於變色。他想抽手，卻發現自己的手腕正在翡翠藥靈中溶解——不是血肉的溶解，而是"存在"本身的消融。那些皺紋裏的門形圖案一個接一個熄滅，每熄滅一個，他的身影就透明一分。
    "你以為..."玄微子的聲音開始斷續，"天律反噬...你能承受？"
    冷月仙子的劍突然從後方刺來，星河劍光精準命中他心口光斑。本該免疫一切攻擊的玄微子卻發出痛吼——因為劍尖上挑著那枚青銅鈴，鈴身正瘋狂吸收他體內殘存的齊不語氣息。
    "她不能。"冷月仙子轉動劍柄，"但被你害死的所有人...能。"
    廢墟突然下陷。地麵裂開無數縫隙，每一道縫隙中都伸出蒼白的手——齊不語幼時在柴房偷燭火的模樣、少年時盜取寒髓的背影、成年後站在倒懸昆侖的殘影......萬千時光碎片中的齊不語同時抓住玄微子，將他拖向地底。
    "不！"玄微子撕開自己的胸膛，露出裏麵跳動的青銅鍾表，"你們根本不懂什麽是真正的......"
    話音戛然而止。蘇半夏的青銅心髒完全碎裂，飛出的光陰蟬包裹住玄微子，每隻蟬都啃食起一塊鍾表零件。老者的身體開始崩潰，但在徹底消散前，他突然露出詭異的微笑：
    "徒兒...你聽......"
    遙遠的東南方，第七十二聲鍾鳴終於響起。
    整個九霄大陸的天空裂開蛛網般的紋路，每一道裂縫中都垂下青銅鎖鏈。而所有鎖鏈的源頭——那口遮天蔽日的天律巨鍾——正在緩緩翻轉，露出鍾內壁鐫刻的真相：
    "天律即盜，盜即天律。"
    蘇半夏跪倒在地，碎裂的青銅心髒處，一枚嶄新的青銅鈴正在成型。冷月仙子想去扶她，卻發現自己的情絲正不受控製地飄向天空，與萬千鎖鏈交織在一起。
    "原來...這才是最終交易..."蘇半夏望著不斷翻轉的巨鍾，複眼中映出可怕景象——鍾內壁密密麻麻刻滿了名字，每個名字都在滲血。而最新浮現的三個名字赫然是：
    齊不語。
    蘇半夏。
    冷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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