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天閣的大門完全敞開，門內湧出的不是光也不是暗，而是一種令人窒息的"空"。少年玄微子站在七十二具自己的屍體上，腳下每一具屍體的麵容都在衰老與稚嫩間切換，仿佛在演示某種永無止境的輪回。
    蘇半夏的星盤瞳孔映出那些屍體心口的青銅鑰匙，每一把的齒痕都與她剛才從心口掏出的那把完全一致。冷月仙子的寒月劍突然劇烈震顫，劍身上的星河紋路開始倒流——不是劍在動，而是劍中封存的時光在逆流。
    "家？"齊不語的記憶體發出沙啞的聲音，殘缺的手指在空中劃出《無相經》的殘章。那些筆畫沒有消散，而是凝成鎖鏈形狀，與盜天閣門楣上的紋樣一模一樣。
    少年玄微子輕笑，抬手打了個響指。三人腳下的情絲橋突然凝固，化作赤紅的青銅。蘇半夏低頭，發現橋麵浮現出細密的文字——正是《盜天律》的初稿，但署名處赫然刻著他們三人的名字。
    "每次輪回都會留下點痕跡。"玄微子踩碎一具屍體的頭顱，裏麵流出的不是腦漿，而是琥珀色的時間漿液，"你們上次留下的...就是這篇律法。"
    冷月仙子突然揮劍斬向自己的影子。劍鋒沒入影子的刹那，盜天閣內的景象驟然變化——屍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三口青銅棺槨。每口棺槨上都刻著名字：
    初代盜天者·齊不語
    初代盜天者·蘇半夏
    初代盜天者·冷月
    "上次輪回結束時，你們把自己封在了裏麵。"玄微子的聲音忽然帶上幾分懷念，"為了阻止我徹底融合天律......"
    蘇半夏心口的門形印記突然灼燒般劇痛。她低頭看去，印記正在緩慢變化，逐漸變成棺槨上的刻字樣式。新生青銅鈴在她意識深處自鳴，鈴壁上浮現的畫麵讓她渾身發冷——
    初代三人站在倒懸昆侖之巔，親手將青銅鈴雛形植入少年玄微子眉心。
    "不......"她的星盤瞳孔瘋狂轉動，"我們...才是最初的......"
    "師父？"齊不語的記憶體突然實體化三分，右眼浮現星盤虛影，與蘇半夏的瞳孔完全同步。
    玄微子大笑，笑聲震得盜天閣梁柱上的青銅鏽簌簌落下。他伸手按向自己眉心，挖出一枚鏽跡斑斑的青銅鈴殘片："好徒兒，你們當年種下的禁製...我養了三千年才養熟。"
    殘片飛向三口棺槨，在空氣中劃出琥珀色的軌跡。軌跡所過之處，浮現出曆代輪回的片段：二代輪回他們成為玄微子的弟子；三代輪回他們反抗失敗被煉成天律部件；四代輪回......
    冷月仙子突然割破手腕。情絲混著鮮血灑在寒月劍上，劍身星河紋路突然暴漲，化作真實星河流淌在盜天閣地麵。星河中浮現的畫麵讓玄微子第一次變了臉色——
    初代輪回的盡頭，少年玄微子被三人親手封印時，嘴角帶著與現在一模一樣的笑。
    "你......"蘇半夏的星盤瞳孔驟然收縮，"是故意被封印的......"
    玄微子腳下的屍體突然全部立起，七十二雙手同時抓向三口棺槨："當然...不然怎麽讓你們替我完善《盜天律》？"
    棺蓋開啟的刹那，整個九霄大陸的天空突然裂開。不是尋常的裂縫，而是像被某種存在生生撕開了"世界"這個概念本身。裂縫中垂下無數青銅根須，每根都纏繞著一枚天律鍾碎片——正是之前飛向倒懸昆侖的那些。
    蘇半夏的身體不受控製地飛向刻著自己名字的棺槨。在即將被吸入的瞬間，她突然將手中的青銅鑰匙折斷。一半擲向齊不語的記憶體，一半刺入自己的星盤右眼。
    "那就......"她的聲音因劇痛而扭曲，"再盜一次......"
    鑰匙碎片炸開的光芒中，初代蘇半夏的棺槨突然劇烈震顫。棺蓋縫隙裏滲出翡翠色的藥靈，與新生青銅鈴的投影交融，在空中凝成一株青銅樹的虛影——正是藥靈穀中央那株的放大版。
    玄微子終於露出驚怒之色："你竟然把樹心......"
    話未說完，冷月仙子突然出現在他身後。不是現在的冷月，而是棺槨中初代冷月的虛影。她手中沒有劍，隻有一縷情絲，絲上串著七十二枚青銅鈴殘片。
    "你忘了嗎......"初代冷月的虛影輕聲道，"最初的情劫丹...是用什麽煉的？"
    情絲勒入玄微子脖頸的刹那，整個盜天閣開始崩塌。不是物理意義上的崩塌，而是"存在"本身在消解。蘇半夏看到自己的雙手正在透明化，但意識卻越發清晰——她正在同時成為初代與當代的自己。
    齊不語的記憶體突然實體化完全。不是複活，而是初代齊不語的意識通過記憶體重現。他右眼的星盤與蘇半夏左眼的星盤同時轉動，兩個星盤的刻度完美咬合。
    "天律的本質......"初代齊不語抬手按向虛空，"是七情六欲的結晶。"
    盜天閣徹底消散。眾人懸浮在概念層麵的虛空中，腳下是正在瓦解的九霄大陸，頭頂是新生青銅鈴與舊天律鍾融合的奇觀。玄微子的身體碎成七十二塊，每塊都化作一枚青銅鑰匙，飛向不同時空。
    "沒用的......"他的聲音從所有鑰匙中傳來，"隻要還有生靈想"盜取"......天律就永存......"
    蘇半夏看向正在融合的兩座巨鍾。新鍾內壁的《盜天律》與舊鍾內壁的罪狀正在交織，形成全新的銘文。最上方浮現的文字讓她星盤瞳孔停止轉動：
    "天律不盜，盜不天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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