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座巨鍾相撞的餘波在九霄大陸上空形成了青銅色的極光。蘇半夏站在光幕之下，複眼化作的星盤仍在緩緩旋轉，倒映著正在崩塌的舊天律鍾。那些剝落的青銅碎片在下墜過程中不斷縮小，等落到她掌心時，已變成一粒粒帶著金屬光澤的種子。
    冷月仙子懷中的齊不語輪廓忽然伸手，指尖輕觸一粒種子。種子立刻生根發芽，長出的卻不是植物，而是一段記憶——幼年齊不語在無相書院柴房，正用偷來的燭火照著掌心奄奄一息的光陰蟬。
    "他回來了？"冷月仙子的情絲仍與新生青銅鈴相連，聲音裏帶著罕見的波動。
    "不。"蘇半夏的星盤瞳孔微微收縮，"這是"可能性"在重組。"
    她抬頭望向新生青銅鈴的內壁，光滑的鏡麵上浮現出萬千世界的倒影。每個世界裏都有他們三人的身影，但命運各不相同：有的世界齊不語成為書院首座，有的世界蘇半夏煉出完美情劫丹，有的世界冷月仙子從未斬斷情絲......
    最中央的倒影裏，三人並肩站在倒懸昆侖之巔，身後是正在瓦解的舊世界天穹。
    "看那裏。"冷月仙子突然指向鏡麵邊緣。一個微小的倒影與眾不同——那個世界的天律鍾完好無損，而他們三人的身影正被鎖鏈拖向鍾內。
    蘇半夏心口的青銅鈴印記突然灼痛。她撕開衣襟，發現印記正在分裂，一半保持鈴形，另一半卻化作門扉圖案——正是歸墟之核裏那扇青銅巨門的微縮版。
    "舊天律的反撲。"她的聲音帶著金屬質感，"它在所有可能性裏追捕我們。"
    一粒青銅種子突然在她掌心炸開。裏麵迸出的不是記憶，而是玄微子的聲音："好徒兒，你以為天律是什麽？它不過是上一個"你們"留下的枷鎖..."
    聲音戛然而止。新生青銅鈴突然自鳴，無形的聲波掃過整個九霄大陸。所有正在墜落的舊天律碎片突然靜止，然後集體轉向，飛向倒懸昆侖方向。
    冷月仙子的寒月劍突然發出龍吟。劍身上的星河光芒凝聚成束，指向大陸最東邊的無盡海："那裏有東西在呼應。"
    海麵之上，一座青銅宮殿正從虛空中緩緩浮現。殿門上的鎖鏈紋樣與舊天律鍾如出一轍，門楣處刻著三個滴血的大字：
    盜天閣
    蘇半夏的星盤瞳孔瘋狂轉動："不是這一紀元的造物..."
    齊不語的記憶輪廓突然實體化一分，抬手在空中劃出《無相經》起手式。那些筆畫沒有消失，而是凝成青銅色的絲線，編織成一幅殘缺的地圖——地圖中央正是盜天閣，周圍環繞著七十二個光點，每個光點都連著一根因果線，延伸向不同時空。
    "要徹底終結輪回..."蘇半夏的鈴形印記劇烈閃爍，"必須進入最初的盜天之地。"
    冷月仙子突然割斷自己與青銅鈴連接的情絲。斷裂的情絲沒有消散，而是化作赤紅的橋，從他們腳下一直延伸到盜天閣門前："那就別等它完全現世。"
    三人踏上情絲之橋的刹那，九霄大陸的時間流速突然紊亂。農田裏的禾苗在抽穗與枯萎間循環，江河倒流又順流，甚至有人影在城鎮街道上時隱時現——都是不同時間線上的殘影。
    盜天閣的大門近在咫尺，門縫裏滲出琥珀色的霧。蘇半夏剛要觸碰門板，齊不語的記憶體突然擋在前麵，殘缺的手指在霧中劃出一個字：
    "貪"
    霧氣突然凝固，化作無數細小的青銅針射向三人。冷月仙子揮劍格擋，寒月劍氣與青銅針相撞迸發出星火。每點星火裏都映出一段記憶——全是曆代盜天者最後的時刻：
    有人被自己偷來的光陰蠶食；
    有人成為天律的一部分；
    有人化作青銅傀儡...
    蘇半夏心口的門形印記突然擴張，將射向她的青銅針全部吞噬。印記中的門扉微微開啟，傳出玄微子沙啞的笑聲："進來吧...看看盜天的盡頭是什麽..."
    "他在裏麵。"冷月仙子的劍氣突然染上情絲的赤紅，"不是殘影，是本尊。"
    蘇半夏的星盤瞳孔停止轉動，鎖定大門："不，是"最初"的他。"
    她突然將手插入自己心口的印記，硬生生扯出一把青銅鑰匙——形狀與天律鎖鏈上的七十二枚完全相同。鑰匙插入盜天閣大門的瞬間，整個九霄大陸的天空突然暗了下來。
    不是夜幕降臨。
    而是所有天光都被吸入緩緩開啟的門縫。
    門後，站著少年模樣的玄微子。他腳下踩著七十二具自己的屍體，每具屍體心口都插著一把青銅鑰匙。見到三人，他露出與教導齊不語時一模一樣的慈祥笑容：
    "歡迎回家...我的...初代徒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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