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木的白花在暮色中緩緩收攏花瓣，花蕊處的光紋卻越發清晰，將三人的影子投在藥靈穀的岩壁上。影子不再是單純的黑色，而是帶著翡翠與青銅交織的紋路——蘇半夏的影子右眼處嵌著光陰蟬的虛影，冷月仙子的影子心口開著並蒂花，齊不語的影子手中捧著一本無字的書。
    冷月仙子伸手觸碰懸浮的並蒂花。指尖剛觸及花瓣，整朵花突然分解成無數光點，一半融入她的眉心，一半飛向蘇半夏的右眼。翡翠色的光流在兩人之間流轉，形成一道虹橋，橋身由細密的情絲編織而成。
    "《並蒂經》大成了。"齊不語翻開《無相經》真本，原本缺失的那頁正在緩慢重生，墨跡組成全新的經文："以情為舟，渡劫無痕。"
    蘇半夏的右眼突然浮現初代場景：那個想救光陰蟬的男孩不是別人，正是少年玄微子。他掌心奄奄一息的蟬突然振翅，化作青銅鈴的虛影——不是殺戮之器，而是一枚普通的孩童玩具。
    "我們都被騙了......"她輕聲道，"最早的情劫丹不是毒藥......"
    冷月仙子眉心的並蒂花印記微微發燙。她突然拔劍斬向虛空，寒月劍氣不是銀白也不是翡翠色，而是純粹的無色透明。劍氣所過之處，浮現出被隱藏的曆史畫麵：
    初代三人煉製的第一顆情劫丹，原本是要救治被天律反噬的師兄玄微子。丹藥入喉的瞬間，玄微子體內的青銅毒素凝結成鈴，鈴音篡改了所有人的記憶——包括他自己的。
    齊不語手中的經書突然變得滾燙。新生的書頁上，墨跡重組為《盜天律》的原始版本，開篇赫然寫著：
    "盜之為盜，非取非予，真心一粟，可填滄海。"
    藥靈穀的地脈突然傳來震動。不是敵襲，而是無數靈根在歡欣舞動——那些被曆代盜天者抽取的靈性正在回歸。中央靈木的根係破土而出，每一根都托著一枚青銅碎片：殘鈴、斷劍、碎鏡......所有碎片在三人麵前堆成小山，而後同時融化，凝成一麵完整的青銅碑。
    碑文隻有四個字：
    "見真，破妄"
    冷月仙子突然將寒月劍插入碑前泥土。劍身震顫，從地底引出一道清泉。泉水不是透明，而是帶著翡翠光澤，水麵上浮著無數微縮的並蒂花。
    "藥引。"她看向蘇半夏，"最後一步。"
    蘇半夏的右眼落下淚來。淚珠墜入泉水，翡翠色頓時褪去，變成最普通的清水。水中的並蒂花卻紛紛綻放，每朵花蕊中都升起一縷青銅霧氣——曆代盜天者殘留的執念。
    齊不語將《無相經》放入泉水。經書沒有濕，反而如海綿般吸收著水中的執念霧氣。當最後一縷霧氣被吸收後，經書封麵上的"無相"二字變成了"真心"。
    泉水突然幹涸。幹涸的泉眼處躺著一枚古樸的丹藥，沒有青銅光澤，沒有藥靈氤氳，就像山野郎中煉製的普通丸藥——這才是真正的情劫丹原貌。
    "原來如此......"蘇半夏拾起丹藥，"所謂情劫......"
    "是讓我們看清自己。"冷月仙子接上她的話。眉心的並蒂花印記突然飛出，在空中分成兩半，一半回歸蘇半夏右眼，一半落入齊不語的《真心經》。
    三人周圍的景象突然扭曲。藥靈穀的草木迅速枯萎又重生，晝夜在幾個呼吸間交替，四季流轉如翻書。當一切平靜下來時，他們站在一座簡陋的草廬前——不是幻境，而是真實的無相書院初創時的模樣。
    草廬門口掛著青銅鈴，鈴舌是一枚幹枯的光陰蟬。鈴下的木牌上寫著：
    "入此門者，當舍盜心"
    齊不語突然笑了。他解下腰間已經啞了的半枚青銅鈴，掛在門楣上。鈴鐺接觸木牌的刹那，整個書院遺址從地底浮現——不是殘垣斷壁，而是被某種力量保存完好的初代建築。
    講堂的案幾上，攤開著一本筆記。蘇半夏拂去灰塵，露出首頁字跡：
    "煉丹日誌：第一爐情劫丹，以師兄淚為引，成丹三顆，各予三人服下......"
    冷月仙子推開後窗。窗外不是藥圃，而是一片墓地。每塊墓碑都刻著"盜天者"三字，後麵跟著不同名字——包括他們自己的。
    "這是......"她的聲音罕見地帶上顫音。
    "所有輪回的終點。"齊不語撫過墓碑上的名字，"我們終於......"
    "回家了。"蘇半夏合上日誌。書頁間飄落一張丹方，正是靈木果實裏那張空白丹方的完成版——上麵隻畫著一朵並蒂花，花下署名：
    "玄微子絕筆"
    暮色四合，初代青銅鈴在晚風中輕響。不是警醒，不是召喚，隻是最普通的鈴音，提醒著晚課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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