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木果實中的空白丹方懸浮在晨光裏，紙麵泛著淡淡的青芒。蘇半夏新生的右眼倒映著空無一字的紙頁，瞳孔微微收縮——這本該是情劫丹的最後配方，此刻卻幹淨得像從未被書寫過。
    冷月仙子指尖的情絲輕輕顫動，翡翠與青銅交織的光芒在絲線上流轉。她忽然將情絲拋向丹方，絲線卻在觸及紙頁的瞬間彈回，末端多了一滴琥珀色的液體，散發著光陰蟬的氣息。
    "不是拒絕。"齊不語摩挲著半枚青銅鈴，"是在等特定的......"
    他的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鍾聲打斷。不是來自鈴鐺，而是從九霄大陸各個角落同時響起的共鳴——無相書院的殘鍾、寒月峰的冰鍾、藥靈穀的青銅鈴，甚至尋常百姓家的銅盆鐵器，都在發出同一頻率的震顫。
    蘇半夏的翡翠右瞳突然浮現細密的《盜天律》文字。這些文字不是來自她的記憶，而是從空氣中浮現，如雪花般落在空白丹方上。每落下一個字，紙頁就吞噬一個字，不留半點痕跡。
    "天律在重組。"冷月仙子寒月劍出鞘三寸，劍身上褪去的《並蒂經》文字重新浮現，卻是倒著排列的，"情劫丹是鑰匙......"
    齊不語手中的半枚青銅鈴突然發燙。鈴身裂痕處滲出琥珀色液體，落地後凝成一個小小的玄微子虛影。這個虛影沒有攻擊性，隻是機械地重複著一個動作：將某種粉末倒入丹爐。
    "師父當年......"蘇半夏突然按住太陽穴，"在情劫丹裏加了什麽？"
    藥靈穀的地麵突然隆起。靈木根係翻湧，從地底托出一口滿是銅鏽的丹爐——正是蘇半夏初學煉丹時用的那口。爐壁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最中央卻有一塊空白，形狀酷似人的手掌。
    冷月仙子突然割破掌心。鮮血不是紅色，而是帶著翡翠光澤的藥靈。她將手掌按向丹爐空白處，爐壁符文頓時活了般蠕動起來，重新排列成《並蒂經》的篇章。
    齊不語見狀，也將半枚青銅鈴按在爐壁另一側。青銅與翡翠的光芒在爐上交匯，凝成一道旋轉的太極圖。丹爐蓋子突然彈開，爐內不是灰燼，而是一本燒焦的筆記——無相書院首座的煉丹日誌。
    蘇半夏顫抖著翻開焦黑的紙頁。大部分內容已經炭化，唯有最後一頁殘留著半句話：
    "情劫非劫，實為......"
    後麵的字跡被某種液體暈開，隻能隱約辨認出偏旁——是"心"字底。
    靈木果實突然墜落，不偏不倚掉進丹爐。空白丹方與焦黑筆記接觸的刹那，整個藥靈穀的靈藥同時枯萎，藥靈如螢火般從草葉間升起，全部湧入爐中。
    丹爐劇烈震動，爐壁符文一個接一個熄滅。當最後一個符文消失時，爐內傳出清脆的碎裂聲——不是丹成的聲響，而是某種東西被打破的聲音。
    蘇半夏猛地掀開爐蓋。裏麵既沒有丹藥也沒有果實，隻有一麵青銅鏡。鏡麵布滿裂痕，每一道裂痕裏都滲出琥珀色液體，液體中沉浮著記憶碎片：
    少年玄微子跪在初代三人麵前接過青銅鈴；
    中年玄微子將一枚情劫丹偷偷埋入無相書院地脈；
    老年玄微子看著少年齊不語偷取第一縷晨光時露出的微笑......
    "這是......"齊不語的手指撫過鏡麵，"師父的......"
    "悔。"冷月仙子突然道出這個從未與玄微子聯係過的字眼。她劍尖輕點鏡麵，裂紋中的液體突然沸騰，凝成一顆晶瑩的丹丸——不是情劫丹，而是一滴被封印的淚。
    淚丹升起，懸在三人中央。透過它扭曲的光線，整個藥靈穀的景象都變了：靈木不再是青銅色，而是普通的古樹；枯萎的靈藥重新煥發生機，卻是凡俗草藥；就連他們身上的並蒂紋與翡翠脈絡也褪去光芒，變成普通的疤痕。
    "情劫非劫......"蘇半夏輕聲道，"實為......"
    "真心。"一個陌生的童聲接道。
    穀口處站著個總角孩童，懷裏抱著本厚厚的典籍。孩子麵容稚嫩，眼神卻滄桑如老者，脖頸上掛著一枚殘缺的青銅鈴——正是初代玄微子佩戴的那枚。
    "首座大人讓我送這個來。"孩童舉起典籍，封麵赫然是《無相經》真本，"說你們終於猜對了謎底。"
    齊不語接過經書。書頁自動翻到中央，露出被撕去的一頁殘留的紙邊。孩童從懷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正是缺失的那頁：
    "情劫丹最後一味——製藥者的眼淚。"
    冷月仙子突然握住懸空的淚丹。丹丸在她掌心融化，滲入皮膚下的翡翠脈絡。那些紋路頓時活了過來，如藤蔓般生長，最終在她心口凝成一朵並蒂花的圖案。
    蘇半夏的右眼突然流淚。不是藥靈，不是琥珀光暈，而是最普通的人淚。淚珠滴在青銅鏡上，鏡麵裂痕奇跡般愈合，映出三人真實的倒影——沒有星盤瞳孔，沒有青銅紋路，隻是三個傷痕累累的修士。
    孩童脖子上的青銅鈴突然自鳴。他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身體開始透明化："首座大人還說......"
    餘音隨著他消散的身形一同淡去。唯有那枚殘鈴墜落在地，發出最後的清響。
    丹爐中的青銅鏡突然浮起，鏡麵不再映照現實，而是顯示出一段記憶：玄微子獨自站在倒懸昆侖之巔，手中捏著一枚情劫丹。當他將丹藥拋向雲海時，眼角有淚光閃過。
    "原來......"齊不語手中的半枚青銅鈴突然化為齏粉，"他等的一直是......"
    "有人能解開這個局。"蘇半夏接上他的話。她拾起孩童留下的殘鈴，鈴身內壁刻著一行小字：
    "盜盡天機者，終需真心贖。"
    靈木突然開花。不是青銅鈴形，而是最普通的白色小花，香氣清冽如初雪。花瓣落在三人身上，那些殘留的並蒂紋與翡翠脈絡漸漸淡去，仿佛從未存在過。
    唯有冷月仙子心口的並蒂花依舊鮮豔。當她觸碰花瓣時，整朵花脫離皮膚，懸浮在空中，花蕊處浮現一行光紋：
    "並蒂非劫，花開見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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