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半夏的眼前一片漆黑。
    不是尋常的黑暗，而是連五感都被吞噬的虛無。她感覺不到自己的手腳，聽不到聲音，甚至無法確定自己是否還在呼吸。
    ——這是神識被強行抽離的征兆。
    “冷月？”她試著喊了一聲，卻沒有回應。
    忽然，一道幽藍色的光刺破黑暗，像冰層下的火焰，冷冽而鋒利。
    蘇半夏下意識伸手去碰——
    “轟！”
    無數畫麵如洪流般衝進她的腦海。
    第一幕：雪夜授丹
    年幼的冷月跪在天律盟的玄冰殿上，渾身發抖。
    高座上的黑影俯視著她，聲音如寒淵回響：“服下此丹，你便是天律盟的執法者，從此無情無欲，隻尊天律。”
    小小的女孩抬起頭，眼中還噙著淚：“我……我不想忘了我娘……”
    “七情為毒，六欲為障。”黑影漠然道，“斬情絕欲，方得大道。”
    一枚冰藍色的丹藥被塞進她口中。
    下一秒，劇痛席卷全身。
    冷月蜷縮在地上，指甲深深摳進冰麵，鮮血剛滲出便凍結成紅珠。
    她看見自己呼出的白霧裏，有絲絲縷縷的幽藍色寒氣飄散——那是她的“情”，正在被抽離。
    最後一縷消散的，是對母親的記憶。
    第二幕：第一次殺人
    十七歲的冷月手持冰劍，站在血泊中。
    腳邊的屍體是個年輕修士，胸口被貫穿，眼睛還睜著，裏麵凝固著不可置信。
    “為什麽……”他臨死前嘶啞地問，“我們不是……同門嗎……”
    冷月麵無表情地抽回劍。
    “天律第七十三條：私藏情書者，死。”
    她的劍很穩，一滴血都沒沾上。
    可當她轉身時，袖口卻有一小塊冰晶悄然碎裂——那是她眼角凍結的淚。
    第三幕：倒懸昆侖
    成年後的冷月獨自站在昆侖禁地的邊緣，腳下是萬丈深淵。
    她手中握著一枚玉簡，裏麵記錄著某個已死之人的遺言。
    “情劫丹……是騙局……”
    玉簡突然自燃，灰燼被風吹散。
    冷月望著深淵，第一次產生了“跳下去”的念頭。
    但她最終轉身離開。
    因為天律規定：執法者，不得自毀。
    冷月的意識同樣被拉入蘇半夏的記憶洪流。
    第一幕：藥童試毒
    陰暗的地牢裏，七歲的蘇半夏被鐵鏈鎖在石床上。
    “這次是新研製的‘斷腸散’，撐過去，你就能活。”白須老者冷漠地掰開她的嘴，灌入漆黑的藥液。
    劇痛瞬間爆發，蘇半夏的喉嚨裏湧出鮮血，五髒六腑像被千刀萬剮。
    她抽搐著，視線模糊間，看見牢門外站著一排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都是“藥人”。
    三天後，她是唯一醒來的那個。
    老者滿意地記錄：“抗毒性提升三成，下次試雙倍劑量。”
    第二幕：第一次救人
    十四歲的蘇半夏偷溜出藥廬，在亂葬崗撿回一個重傷的乞丐。
    她用偷學的醫術為他療傷，三天三夜沒合眼。
    乞丐醒來後第一件事是搶走她的荷包，還把她推下山坡。
    她摔斷了兩根肋骨，卻捂著傷處笑了。
    “原來……救人比試毒疼多了。”
    第三幕：金針封脈
    二十歲的蘇半夏麵對一整個村子的瘟疫患者。
    “姑娘，先救孩子！”奄奄一息的老者推開她遞向自己的藥碗。
    她咬牙取出金針，刺入自己的心口——
    “以命換命”的禁術。
    當夜，孩子們退燒了，她卻吐了半盆血。
    月光下，她看著掌心的血跡喃喃自語：“要是……能再強一點就好了。”
    兩段記憶洪流在虛無中相撞，炸開漫天光點。
    蘇半夏“看見”冷月站在記憶碎片裏，幽藍的寒毒纏繞著她，像鎖鏈又像擁抱。
    冷月也“看見”了蘇半夏——那個總在笑的姑娘，靈魂深處其實布滿裂痕。
    “原來你……”
    “原來你……”
    二人同時開口，又同時沉默。
    突然，一股巨大的吸力將她們拉向彼此！
    神識徹底交融的刹那，蘇半夏聽見冷月心底最深處的聲音：
    “我好冷。”
    而冷月聽見蘇半夏從未說出口的話：
    “別死，求你。”
    “最深的秘密，往往是彼此最相似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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