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靠在一棵枯樹下，蘇半夏的額頭抵著她的肩膀，呼吸微弱但平穩。
    寒毒的暴走暫時被壓製了。
    她抬手觸碰自己的臉頰——那裏有一道未幹的冰痕。
    她哭了？
    這不可能。情劫丹早已剝奪她流淚的能力，就連當年被玄冰刺穿肩胛時，她的眼眶都不曾濕潤過。
    可指尖傳來的冰涼觸感真實無比。那滴淚珠已經凍結成冰晶，在月光下泛著幽藍色的微光，內部隱約有細密的金色紋路流轉，像是封存著一片星穹。
    “哎呀，這可是稀罕物。”
    戲謔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冷月猛地抬頭，看見齊不語蹲在樹枝上，右眼的琥珀色紋路比平日更亮，正興致勃勃地盯著她指尖的淚晶。
    “還給我。”她冷聲道。
    齊不語笑了：“仙子這話說的，眼淚掉都掉了，怎麽還能收回去？”
    他忽然俯身一探，手指如清風拂過——
    冷月隻覺得指尖一輕，那滴淚晶已然消失。
    “你——！”她驟然拔劍，冰魄劍刃擦著齊不語的衣角斬過，在地麵劈開一道三丈長的冰壑。
    齊不語卻已飄然退至三丈外，兩指捏著那枚淚晶對著月光端詳，嘖嘖稱奇：“以情為引，以寒為形，內藏天道法則……這東西要是煉成符籙，至少能擋三次天劫。”
    蘇半夏此時終於醒來，虛弱地按住冷月持劍的手：“別衝動……你寒毒剛穩……”
    冷月劍尖微顫，終究沒有追擊。但她眼中的寒意幾乎實質化：“齊不語，你想死嗎？”
    齊不語盤坐在懸崖邊，麵前懸浮著七盞青銅古燈，擺成北鬥陣勢。
    那滴淚晶被置於天樞位，在燈焰中緩緩旋轉。每轉一圈，就有幾縷金絲從淚晶中抽離，融入他早已備好的玉符胚料中。
    蘇半夏抱著膝蓋坐在一旁觀看，忽然道：“你早就知道她的淚能煉符？”
    “猜的。”齊不語專注操控火候，“情劫丹抽離的情感不會消失，隻會轉化成寒毒。而寒毒極致凝練時，會還原出最純粹的情感結晶——就是這滴淚。”
    他忽然轉頭衝蘇半夏眨眨眼：“不過我也沒想到，居然是因你而落。”
    蘇半夏耳根一熱，下意識看向不遠處的冷月。白衣仙子正背對他們站在崖邊，衣袂翻飛如雪，身姿挺拔如劍，仿佛剛才的情緒波動從未發生過。
    “她不會真生氣了吧？”蘇半夏小聲問。
    齊不語輕笑：“生氣才好。越生氣，說明情劫丹的束縛越鬆。”
    說話間，淚晶已完全融化。玉符胚料吸收了所有金絲，表麵浮現出冰裂紋路，中心卻有一點幽藍光芒流轉，宛如封存著一縷極寒之火。
    “成了。”齊不語抬手一招，玉符落入掌心。
    玉符入手冰涼，但很快變得溫潤。蘇半夏好奇地觸碰符麵，立刻感受到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外層是齊不語特有的“竊道”之力，內層卻是冷月寒毒的精髓。
    “這符怎麽用？”
    “遇到天劫時捏碎，能偷天換日三個呼吸。”齊不語把玩著玉符，“不過……”
    他忽然將玉符一分為二，較小的那塊拋給蘇半夏：“你拿著防身。”
    “等等！”蘇半夏手忙腳亂接住，“為什麽給我？這明明是冷月的——”
    話音未落，一道冰刃貼著她耳畔劃過，精準擊碎了她身後悄然逼近的一團黑霧。
    冷月不知何時已轉身，冰魄劍遙指山穀陰影處：“滾出來。”
    陰影中走出三個黑袍人，每人臉上都戴著不同的獸首麵具。
    “天律盟‘暗狩’。”齊不語歎氣，“真是陰魂不散。”
    為首的虎麵人嘶聲道：“齊不語，你屢次竊取天道法則，罪該萬死。冷月仙子私縱七情，當廢修為。至於蘇半夏……”
    蛇麵人接話：“藥靈之體，正好帶回去煉新的情劫丹。”
    蘇半夏渾身一顫。冷月的劍鋒瞬間結滿冰霜。
    齊不語卻笑了：“想要人啊？”他忽然掏出那半塊玉符，“先接個禮物。”
    玉符在他指尖碎裂。
    刹那間，天地寂靜。
    飄落的樹葉懸停半空，飛濺的溪水凝固成珠，就連黑袍人掐訣的手勢都定格在原地——
    時間被偷走了三個呼吸。
    等黑袍人恢複知覺時，眼前早已空無一人，隻有雪地上以冰刃刻出的八個大字：
    “再追，下次偷你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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