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斷線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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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侖山巔的血色詔令尚未完全消散,藥王穀的天空卻先裂開蛛網狀的縫隙。齊不語站在裂隙之下,突然感覺渾身骨骼被萬鈞之力鉗製,頸椎發出瀕死的哢嗒聲 —— 那些肉眼不可見的金色絲線,正從天道裂縫中穿透時空而來,精準纏繞他的四肢百骸。
    “齊師兄!” 蘇半夏手中的相思劫劍跌落塵埃,隻見昔日玩世不恭的男子此刻如提線木偶般被吊至半空,關節以違背人體構造的角度扭曲著。更駭人的是,他右眼的琥珀色瞳孔正片片龜裂,露出底下流動的鎏金色 —— 那是與首座如出一轍的天道色澤。
    “這是…… 天律縛道絲。” 冷月的冰魄劍嗡鳴震顫,劍身上凝結的寒霜竟呈現出鎖鏈形狀,“是用三千法則編織的天道枷鎖。” 她話音未落,齊不語的手臂已被絲線操控著揮出,掌心凝聚的金色咒印直奔蘇半夏眉心。
    寒髓靈焰在蘇半夏指尖跳躍,卻在觸及咒印的瞬間如遇冰水般熄滅。千鈞一發之際,冷月橫劍擋在她身前,冰魄劍與金色咒印相撞的刹那,爆發出玻璃碎裂般的脆響 —— 不是劍碎,而是冷月的道心在天道威壓下出現裂痕。
    “噗 ——” 她單膝跪地,虎口滲出的血珠滴在青石板上,竟化作黑色曼陀羅花紋,“他的力量…… 混雜著天道本源。”
    首座負手立於虛空中,白袍無風自動,袖口翻卷間露出腕間纏繞的金色絲線,與操控齊不語的鎖鏈同出一源:“三百年前,我以自身惡念為種,以因果法則為壤,親手捏造出這個容器。” 他抬手輕揮,時空如畫卷般被撕開,“現在,該讓造物回歸本位了。”
    畫麵首先浮現的是昆侖山巔的天律鍾,銅鍾表麵爬滿蛛網狀的裂痕,每道縫隙中都滲出金色血液。年輕的首座跪伏在鍾下,七竅流淌的卻非凡人之血,而是閃爍著法則碎片的光屑。他的皮膚下隱約可見金色絲線遊走,如同活物般試圖衝破血肉束縛。
    “天道要同化我……” 他的聲音混雜著雷霆與冰川的肅殺,“但我偏要在這枷鎖上開一道縫。” 指尖刺入心口,竟硬生生扯出一縷纏繞著業火的黑煙 —— 那是他修行三百年未斬盡的惡念。黑煙在掌心凝聚成嬰孩輪廓,胸口卻有個吞噬一切的黑洞,所過之處,花草迅速枯萎,蟲鳥化作白骨。
    “你就叫‘不語’吧。” 首座將嬰兒拋入輪回通道,嘴角勾起病態的笑意,“用凡人的因果喂養你,待你吃盡六界悲歡,便可替我承受天道的侵蝕。” 畫麵跳轉,隻見幼年的齊不語在荒漠中踉蹌前行,每觸碰一朵花,花瓣便迅速凋零,每凝視一個人,對方眼中的情感便被抽離成空白。
    “他偷走的從來不是法寶或靈根。” 蘇半夏捂住嘴,眼中泛起淚光 —— 畫麵裏的齊不語正抱著瀕死的老婦人,而婦人臉上的慈祥笑意正化作流光湧入他胸口的黑洞,“他偷的是…… 別人的情感。”
    冷月的冰魄劍劇烈震顫,劍鞘上的冰龍紋路竟浮現出裂痕:“那些情絲、那些被他‘竊取’的光陰,原來都是……” 她不敢說下去,因為此刻畫麵中,齊不語正站在藥王穀的桃樹下,蘇半夏將一枚蜜餞塞進他嘴裏,而他嘴角揚起的笑意裏,分明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痛苦。
    “容器即將盛滿。” 首座的聲音打斷畫麵,齊不語的身體開始劇烈抽搐,胸口的黑洞旋轉著發出刺耳的尖嘯,“該把偷來的因果,全部還給天道了。”
    金色絲線突然收緊,齊不語喉間溢出鮮血,卻仍扯出一抹痞笑:“老東西,你猜我這容器裏,裝的究竟是什麽?” 他的目光越過首座,落在蘇半夏和冷月身上,眼神中閃過一絲痛楚,又迅速被堅定取代。
    蘇半夏突然福至心靈,伸手握住冷月染血的手腕:“還記得我們發過的道心誓言嗎?” 她的指尖亮起寒髓靈焰,卻不再是刺骨的冰藍,而是帶著暖意的淺金,“共生共死,同命同魂。”
    冷月愣了一瞬,隨即露出釋然的笑。冰魄劍驟然出鞘三寸,劍鋒割開她的手腕,鮮血滴落在蘇半夏掌心的並蒂花紋路上,兩滴血液竟如磁石相吸般融為一體。刹那間,天地變色,原本即將崩塌的藥王穀中,一株巨大的並蒂花虛影拔地而起,花瓣是蘇半夏的靈焰,花蕊是冷月的寒霜,根係則纏繞著齊不語胸口的黑洞。
    “這是……” 首座的聲音首次出現波動,“不可能!共生靈根是上古禁術,早已失傳!”
    “有些東西,不是天道說失傳就會消失的。” 蘇半夏抬手將血珠按在齊不語心口,寒髓靈焰順著絲線逆流而上,“你以為我們是被操控的棋子,卻忘了…… 棋子也會相互取暖。”
    金色絲線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如同被烈火灼燒的琴弦。齊不語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滲入黑洞,那是蘇半夏的淚,是冷月的血,是她們拚盡全力傳遞過來的 ——生的希望。
    “你漏算了一點。” 齊不語的聲音突然變得清晰,那些操控他的絲線竟開始自行崩斷,“容器確實裝滿了,但裝的不是因果,是……” 他低頭凝視掌心浮現的琥珀,裏麵封存著蘇半夏的一滴淚,淚水中倒映著冷月為他包紮傷口的畫麵,“是你們給我的,真實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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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座終於露出驚怒之色,袖中飛出十二道金色符篆,在空中組成滅世大陣:“區區凡人情感,也敢挑戰天道?!” 符篆爆發出毀天滅地的光芒,卻在觸及琥珀的瞬間被一一彈開 —— 每道光芒接觸琥珀時,都化作一縷溫柔的星光,融入齊不語的經脈。
    “當年你斬掉惡念,以為就能成為完美的天道代言人。” 齊不語抬手捏碎琥珀,碎片如蒲公英般飛散,“可你不知道,被你丟棄的惡念,反而在人間找到了……” 他頓了頓,蘇半夏和冷月各自握住他的一隻手,三人掌心的並蒂花紋路同時亮起,“找到了比法則更強大的東西。”
    首座的金色瞳孔中首次浮現恐懼,因為他看見齊不語胸口的黑洞正在急速坍縮,取而代之的是一株嫩芽 —— 那是用三人的羈絆澆灌出的並蒂花幼苗。更令他震驚的是,蘇半夏的寒髓靈焰竟蛻變成純淨的白色,如同初生的晨光,而冷月的冰魄劍上燃燒的金焰,分明是天道法則的本源之火。
    “這不可能……” 首座的身影開始虛化,天道裂縫中傳來陣陣轟鳴,“你們不過是被創造的傀儡,怎麽可能……”
    “傀儡?” 冷月抬手將冰魄劍刺入地麵,金焰順著劍身蔓延至整個藥王穀,“或許曾經是,但現在……” 她望向齊不語,後者右眼的黑洞中,並蒂花已經長出了第一片花瓣,“我們是要改寫天道的人。
    最後一根金色絲線斷裂的瞬間,整個天律盟總壇開始如鏡麵般碎裂。首座的白袍被法則亂流撕成碎片,露出底下同樣布滿金色絲線的身體 —— 原來他自己,也是天道的傀儡。
    “原來你怕的不是我們反抗,” 齊不語伸手按住首座的眉心,感受著對方體內紊亂的法則,“而是怕我們證明,天道之外,還有別的可能。”
    蘇半夏的靈焰包裹住兩人,輕聲道:“你一直以為情感是弱點,卻不知道,正是因為有了愛,我們才會拚命活著,拚命反抗。” 她的話音未落,首座的身體已化作萬千光點,每一片光點中都倒映著他三百年前的掙紮與不甘。
    藥王穀的廢墟上,並蒂花徹底綻放。齊不語攤開手掌,一枚金色種子躺在掌心,種子表麵纏繞著蘇半夏和冷月的發絲:“這是天道的本源之力。” 他抬頭望向逐漸晴朗的天空,“現在,該由我們來重寫天律了。”
    冷月將冰魄劍插入泥土,劍身上的裂痕竟開始自行愈合:“重寫天律?聽起來很瘋狂。”
    “但值得一試。” 蘇半夏輕輕觸碰並蒂花的花瓣,花瓣上凝結的露珠中,映出三人並肩而立的倒影,“畢竟,當傀儡學會思考,當絲線斷落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是自由的人了。”
    風掠過藥王穀的廢墟,帶來遠處的鍾聲。這一次,鍾聲不再是殺戮的號角,而是新生活的序章。齊不語望著手中的金色種子,嘴角揚起真正的笑意 —— 那是擺脫天道操控的,第一次真正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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