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血手賬:千年竊道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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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手判官的判官筆在硯台裏轉了三圈,墨汁突然泛起紅光。他望著窗外的鎮運鍾殘片,想起百年前盟主說過的話:“史書是活的,會吃人。” 如今看來,何止史書,連他手中的筆,也早已成了吃人的凶器。
    天運元年,霜降。
    盟主站在通天塔頂,道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腳下是山呼海嘯的 “恭迎新盟主” 聲浪,眼中卻映著血手判官記錄的《罪民冊》—— 上麵密密麻麻寫著三千六百個名字,都是今日被舉報的 “逆律者”。
    “開始吧。” 盟主輕聲說。
    血手判官揮筆,判官筆自動懸停在空中,筆尖蘸取的不是墨,而是三千六百人的怨念。那些怨念在《天律正典》上空聚成黑雲,盟主張開雙臂,如飲甘飴。
    “民心如流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盟主轉身,指尖點在血手判官眉心,“但如果讓流水變成血池,舟上的人就再也不用擔心翻船了。”
    血手判官的私賬第一頁,用盟主的血寫成:
    “盜民心者,先盜其膽。當修士不敢說‘不’,‘是’便成了最鋒利的刀。”
    他看著那些被押赴刑場的 “逆律者”,發現其中有個年輕弟子,腰間掛著青冥劍派的穗子。那穗子在風中輕輕搖曳,像在無聲控訴。
    天運五百七十年,冬至。
    盟主的密室裏彌漫著腐肉氣息。血手判官看著盟主脫落的皮膚下露出的青色血管,突然想起小時候見過的食人藤 —— 那些藤蔓也是這樣,用香氣吸引獵物,再慢慢絞碎吞噬。
    “他們的血脈裏流著罪。” 盟主抓起一名死囚的頭發,將他的臉按在石台上,“當年青冥老祖妄圖顛覆天律,他的子孫後代就該為他的罪買單。”
    血手判官的筆在死囚眉心點了三點,那是 “罪”“孽”“罰” 三道咒紋。死囚瞬間衰老,頭發變白,皮膚皺縮,最後化作一具幹屍,體內飄出一縷紅線,纏繞在盟主手腕上。
    “看,” 盟主展示著新長出的光滑皮膚,“他們的壽數,就是我的長生藥。”
    私賬第二頁的字跡被血浸透:
    “盜壽者,必遭壽噬。今夜聽見十七聲嬰哭,皆來自盟主寢殿。”
    血手判官摸出一枚安神香點燃,卻無法掩蓋空氣中的血腥味。他知道,那些嬰哭來自盟主吞噬的壽數 —— 每個被偷走壽數的人,臨死前都會回到童年,發出絕望的啼哭。
    天運九百年,大雪。
    盟主闖入判官殿時,身後跟著三個首座的虛影。血手判官認出,那是首座三百年前的三種化身 —— 傳道者、執法者、救贖者。
    “他要來了。” 盟主反手揮劍,斬斷三個虛影,“當年我用他教的竊道術反製天道,如今他察覺了……”
    血手判官看著盟主掌心的玉簡,上麵 “首座” 二字正在滲出黑水。他突然想起,盟主成為天律盟之主那天,首座曾送他一句話:“竊道者,終為道所竊。”
    “斬因果需要本命精血,你撐不住的。” 血手判官皺眉。
    “撐不住也要撐。” 盟主咬破舌尖,在《天律正典》上寫下自己的生辰八字,“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由他!”
    當第七條因果線被斬斷時,盟主已如朽木。他望著鏡中自己的臉,突然狂笑:“現在首座就算來了,也認不出我!”
    私賬第三頁隻有一行字,卻被劃了無數道痕:
    “盜因果者,自斷歸途。今日之後,盟主再無‘過去’,亦無‘未來’。”
    血手判官看著盟主離去的背影,發現他的影子比常人短三寸 —— 那是被剝離的因果長度。
    天運千年,中元。
    血手判官坐在判官殿,聽著遠處鎮運鍾的殘響。他翻開私賬最後一頁,筆尖懸在空白處,遲遲未落。
    “在寫什麽?”
    盟主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血手判官抬頭,看見對方站在房梁上,倒掛的臉帶著詭譎的笑,眼中跳動著鎮運鍾的殘火。
    “寫一個賊。” 血手判官終於落筆,“一個偷了民心、壽數、因果的賊,一個以為能偷走天道的賊。”
    盟主瞬間出手,判官筆被震飛,卻在落地前自動補全了字跡:
    “天運千年,盜天律盟主命格一枚,以血為墨,以魂為紙,筆落人亡。”
    血手判官看著自己掌心突然浮現的咒紋,笑了:“你以為斬斷因果就能逃脫?但我這支筆,記的是‘天理’。”
    盟主的臉色驟變,他發現自己的身體正在透明化,那些被偷走的民心、壽數、因果,正從他體內溢出,化作無數光點,飄向青冥劍派廢墟方向。
    “你……”
    “我是天律盟的血手判官,也是天道的記賬人。” 血手判官拾起判官筆,筆尖點在盟主眉心,“千年竊道,今日該結賬了。”
    光點聚成青冥老祖的虛影,盟主終於認出,那年輕弟子的穗子,原來屬於他未曾謀麵的母親。
    “原來你才是……”
    “我是青冥氏的最後血脈,也是你當年漏掉的‘罪民’。” 血手判官的白發無風自動,露出耳後青冥劍派的劍形胎記,“這千年賬,我替天道算清。”
    判官筆落下的瞬間,盟主化作萬千光點,每一點都映著他曾犯下的罪。血手判官的私賬自動合頁,封麵上浮現出真正的名字:《天道總賬》
    鎮運鍾的殘片突然發出清鳴,光點匯聚成新的鎮運鍾,鍾身刻著 “民心”“壽數”“因果” 等字樣,卻不再有 “罪”“罰”“滅”。
    血手判官望著新鍾,將判官筆插入廢墟:“從此之後,筆寫春秋,不寫罪名。”
    蘇半夏的藥靈感應到判官筆的氣息,在識海低語:“他不是在盜,是在補。”
    冷月的冰魄劍劍靈浮現,望著青冥劍派方向:“青冥老祖的冤魂,終於能安息了。”
    齊不語翻看著從血手判官處得來的私賬,右眼閃過金光:“原來首座才是最早的竊道者,而盟主,不過是他養的一隻白鼠。”
    血手判官轉身,看見三人站在晨光中,露出百年來第一個真心的笑容:“接下來,該去倒懸昆侖了。天道的總賬,還有最後一頁。”
    “當竊道者開始記賬,不是為了偷竊,而是為了讓所有被偷走的東西,都回到該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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