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天律鍾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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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原的混亂在噬律蟲的啃噬聲中發酵,在價值風暴的餘波中扭曲,在曆史幻影閃現帶來的猜疑中沸騰。恐慌如同無形的瘟疫,在失去了律令枷鎖的空氣中肆意蔓延。修士們龜縮在殘破的洞府或臨時搭建的法陣內,驚惶的目光掃視著布滿裂痕的天空;凡人蜷縮在斷壁殘垣之下,聽著遠處傳來的廝殺與爆鳴,麻木的臉上隻剩下對未知災禍的純粹恐懼。命運亂弦的哀鳴和因果洪流的咆哮,如同永不停歇的背景噪音,折磨著每一個尚有感知的生靈。
天律盟總部,“盟律殿”所在的懸浮峰巒群,曾是九霄大陸秩序的心髒。如今,這片象征著無上權柄的巍峨建築群,也籠罩在一片壓抑的死寂之中。曾經流光溢彩的防護法陣早已黯淡破碎,如同垂死巨獸剝落的鱗甲。巡邏的執法修士隊伍銳減,殘存者臉上也寫滿了茫然與不安,腰間的律令鐵牌光芒時明時滅,如同風中殘燭。噬律蟲細微的刮擦聲在宏偉的殿堂基石深處、在巨大的符文柱廊之間密集響起,如同為這座行將就木的秩序豐碑奏響的挽歌。
盟律殿的最高處,懸浮著一座孤峰般的平台。平台之上,便是天律盟的終極象征——天律鍾。
鍾高九丈九尺,通體由一種名為“道韻金”的奇異金屬鑄造而成。這種金屬並非凡物,而是由天地初開時最精純的秩序法則之力,混雜著曆代天律盟主以自身道果溫養、烙印下的億萬律令符文,曆經無盡歲月凝聚而成。鍾體呈現出一種沉凝厚重、內蘊萬千華光的暗金色澤,表麵並非光滑,而是布滿了無數細密繁複、不斷生滅流轉的玄奧符文。這些符文並非雕刻,而是法則本身的具象,是九霄大陸秩序根基最直觀的體現。
天律鍾,從不以物理形態敲擊而鳴。它的聲音,源於九霄大陸整體秩序法則的共振。隻有當頒布影響整個大陸格局的至高律令、或是在天地法則出現重大紊亂、需要以鍾聲強行撥亂反正之時,才會由當代盟主親自引動法則之力,使其發出號令萬方、厘定乾坤的恢弘清音。每一次鳴響,都代表著天律盟無上的權威與對秩序的絕對掌控。
此刻,這座龐大的法則巨物,靜靜矗立在懸浮平台上。鍾體表麵流轉的符文光芒比平日黯淡了許多,仿佛蒙上了一層無形的塵埃。鍾口下方,那片被鍾聲滌蕩了億萬次、堅硬逾精鋼的“道音坪”上,布滿了細微的裂痕和散落的霜紅碎晶。整座鍾,都散發著一股遲暮、沉重、仿佛不堪重負的氣息。
死寂。
絕對的死寂籠罩著懸浮平台,隻有遠處混亂的喧囂和噬律蟲的刮擦聲,如同蚊蚋般渺小地傳來。
突然!
嗡——!
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法則層麵的劇烈悸動,毫無征兆地席卷了整個懸浮峰巒群!這股悸動並非來自外界,而是源於天律鍾本身!它那龐大的鍾體,由內而外地,極其輕微地……震顫了一下!
緊接著!
鐺——!!!
一聲低沉、厚重、卻又充滿了無盡悲愴與衰亡氣息的鍾鳴,毫無外力引動,毫無盟主意誌加持,如同垂死巨獸的哀嚎,猛地從天律鍾內部爆發出來!
這聲音!
它並非響徹耳膜,而是直接震蕩在每一個感知到法則存在的生靈的靈魂本源之上!無論身處九霄大陸的哪個角落,無論修為高低,無論是修士還是懵懂的凡人,在這一刻,靈魂深處都如同被一隻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
鐺——!!!
第二聲!
比第一聲更加沉重,更加悲涼!鍾聲擴散開無形的音波,掃過懸浮平台。平台上堅硬的“道音坪”,在鍾聲掃過的瞬間,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麵,無數細密的裂痕“哢嚓嚓”地瘋狂蔓延、加深!散落的霜紅碎晶瞬間被震成齏粉!平台邊緣,幾塊巨大的裝飾性規石轟然崩裂!
“天…天律鍾?!”
“誰在敲鍾?!”
“不…不對!這聲音…這聲音是鍾自己在響?!”
盟律殿附近殘存的執法修士,無論是正在巡邏還是藏匿在殿宇角落,此刻全都如遭雷擊,臉上血色瞬間褪盡,隻剩下極致的驚恐和難以置信!他們捂著胸口,仿佛那鍾聲直接敲擊在他們的道基之上!
鐺——!!!
第三聲!
悲愴之意更濃!如同一個時代落幕的歎息,又像支撐天地的脊梁不堪重負發出的呻吟!無形的音波掃過盟律殿宏偉的主殿穹頂!那由特殊合金鑄造、銘刻著無數防禦符文的穹頂,在音波掠過時,表麵流轉的符文光芒如同接觸不良的燈帶般瘋狂閃爍了幾下,隨即大片大片地熄滅!堅固的合金穹頂本身,竟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出現了肉眼可見的扭曲變形!
恐慌如同海嘯般在盟律殿內外爆發!修士們再也無法保持鎮定,尖叫著從藏身處衝出,茫然四顧,如同無頭蒼蠅!
鐺——!!!
第四聲!
如同絕望的嗚咽!懸浮平台本身開始劇烈震動!連接平台的巨大符文鎖鏈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火星四濺!平台邊緣開始崩落大塊大塊的道韻金碎片!碎片尚未落地,便在半空中被無形的音波震成暗金色的粉塵,隨風飄散,如同這座秩序豐碑流下的金色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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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鍾要塌了?!”
“秩序…秩序在崩塌!”
“天道在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玉京原內,無數修士和凡人,無論正在廝殺還是躲藏,此刻全都停下了動作,驚恐地望向盟律殿的方向。他們看不見鍾,卻能清晰無比地“聽”到那直達靈魂的悲愴鍾鳴,感受到那如同世界末日降臨般的恐怖悸動!
鐺——!!!
第五聲!
如同困獸瀕死的咆哮!天律鍾龐大的暗金鍾體表麵,那些原本流轉不息的法則符文,光芒驟然變得混亂、黯淡!無數細小的符文如同被無形的力量強行剝離、湮滅!鍾體表麵,開始出現一道道細微卻清晰的龜裂!龜裂之中,不再是純粹的暗金色澤,而是滲出一種粘稠的、如同汙血般的暗紅鏽跡!那鏽跡散發出濃烈的衰敗與秩序崩解的氣息!
倒懸昆侖山腳,巨大的山岩裂縫中。
嵌在岩壁裏的齊不語,右眼中渾濁的琥珀光流在第五聲鍾響傳來的瞬間,猛地一滯!隨即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漩渦般瘋狂旋轉起來!無數被吸附的因果碎片在混亂的光流中碰撞、湮滅,發出無聲的尖嘯!他混亂的意識深處,仿佛有什麽東西被這悲愴的鍾聲狠狠觸動,發出一聲模糊的、源自靈魂本能的咆哮!
蜷縮在地的蘇半夏,身體猛地一顫!掌心的並蒂靈根,那冰藍與翠綠交融的部分,在鍾聲震蕩下,驟然亮起一絲微弱卻異常堅韌的光芒!仿佛在回應著這天地同悲的哀鳴。
冷月仙子靜立的身影第一次出現了不穩的晃動!她猛地抬頭,冰魄寒眸穿透空間,死死“盯”向那懸浮於盟律殿頂、正在悲鳴自毀的天律鍾!鍾體上滲出的暗紅鏽跡,在她眼中如同世界法則流出的膿血!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混合著天地將傾的悲愴預感,瞬間凍結了她的四肢百骸!
鐺——!!!
第六聲!
如同天地崩裂的喪音!整個懸浮平台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巨大的裂紋如同蛛網般遍布平台表麵!連接平台的符文鎖鏈,“嘣嘣嘣”接連崩斷了數根!失去束縛的平台猛地向一側傾斜!龐大的天律鍾也隨之傾斜!鍾體表麵的龜裂瞬間擴大、加深!更多的暗紅鏽跡如同膿血般汩汩湧出,順著傾斜的鍾體流淌而下,滴落在下方扭曲的道音坪上,發出“嗤嗤”的腐蝕聲響!
九霄大陸的每一個角落。
江河倒流,山巒震顫!
鳥獸絕跡,草木凋零!
所有生靈,無論強弱,靈魂深處都湧起一股滅頂之災降臨的冰冷絕望!維係他們存在的世界法則,正在發出最後的、悲愴的哀鳴!
鐺——————!!!
第七聲!
這一聲,悠長、嘶啞、充滿了無盡的哀傷與終結的意味,仿佛耗盡了一個世界最後的力氣!
轟隆——!!!
在第七聲鍾響達到頂峰的瞬間,承載天律鍾的懸浮平台徹底崩解!無數巨大的道韻金碎片混合著崩碎的符文鎖鏈,如同隕石般從高空墜落,砸向下方的盟律殿建築群,引發一連串驚天動地的爆炸與坍塌!
而那座象征著九霄大陸秩序頂點的天律巨鍾,在平台崩解的刹那,龐大的鍾體猛地一震!
哢嚓嚓——!
一道貫穿整個鍾體的、巨大而猙獰的裂痕,如同世界破碎的傷痕,赫然出現在暗金鍾體之上!粘稠的暗紅鏽跡如同決堤的洪流,從那巨大的裂口中瘋狂噴湧而出!
鍾聲餘韻未絕,巨大的鍾體已然失去了支撐,帶著那道流血的裂痕,如同被斬斷頭顱的巨龍,朝著下方陷入火海與煙塵的盟律殿,緩緩地、無可挽回地……傾頹墜落!
七聲自鳴,聲聲泣血。
鍾體傾頹,裂痕如淵。
維係九霄大陸的最後繩索,在這泣血七響中,繃緊到了極限,發出了瀕臨斷裂的、絕望的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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