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彼岸花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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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虛空塵埃在腳下簌簌作響,每一次微弱的摩擦聲都在死寂中無限放大,敲打著劫後餘生者緊繃的神經。身後那片隔絕了輪回深淵的壁壘,光滑、堅硬、死寂,如同一塊巨大的、冰冷的墓碑,將所有的咆哮、混亂、犧牲,連同那個消散的身影,一同封存在了不可知的彼端。
紅姑站在最前,脊背挺得筆直,像一把強行插入凍土的劍。她不再看那壁壘,目光投向無垠虛空的黑暗深處,仿佛要穿透這亙古的冰冷,尋找一個存在的支點。然而,她周身彌漫的,是一種近乎實質的、冰封千裏的死寂。齊不語最後消散時那片飄落的星屑,似乎帶走了她身上所有的溫度與活氣,隻留下一個豔麗卻冰冷的空殼。指尖殘留的微光早已湮滅,但那份觸感,那份存在徹底歸於虛無的觸感,卻如同附骨之疽,烙印在靈魂深處,比任何傷口都要冰冷徹骨。
老道士盤膝坐於冰冷的虛空基石上,枯槁的手指微微顫抖著,試圖掐出一個穩固心神的道訣,卻屢次失敗。體內道力枯竭混亂,如同幹涸龜裂的河床,每一次微弱的靈力流轉都帶來針紮般的刺痛。他渾濁的目光低垂,落在自己破舊道袍染血的衣襟上,那血跡早已凝固成暗褐色的斑塊。一聲悠長而沉重的歎息從他胸腔深處溢出,帶著無法言喻的悲涼,在絕對寂靜的虛空中顯得格外清晰,又格外渺小。他閉上眼,嘴唇無聲地翕動,一遍遍念誦著往生咒文,超度那消散於混沌中的英魂,也試圖超度自己心中沉甸甸的愧怍與茫然。
少年阿七蜷縮在稍遠一些的地方,身體依舊在無法控製地輕微抽搐。脫力、恐懼、以及那最後烙印在意識深處的熾白光芒與消散的身影,如同狂暴的亂流在他懵懂而凶悍的意識中衝撞。他死死咬著下唇,直到嚐到濃重的鐵鏽味,試圖用身體的痛楚壓下靈魂的顫栗。他緩緩抬起頭,臉上血汙和淚痕交錯,狼狽不堪。那雙曾經被暴戾和恐懼充斥的眼睛,此刻卻沉澱下一種沉重而複雜的東西。他看向紅姑冰冷的背影,又越過她,死死盯著那片齊不語消失的虛空壁壘,眼神裏沒有淚,隻有一種被強行淬煉過的、近乎呆滯的執拗。他扶著身旁一塊冰冷的、棱角尖銳的虛空岩石,指甲摳進堅硬的表麵,留下幾道淺淺的白痕,然後,一點一點,極其艱難地,將自己虛脫的身體從冰冷的基石上撐了起來。盡管雙腿抖得如同風中蘆葦,盡管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疼痛,他終究是站住了,像一株剛剛經曆雷霆轟擊、卻掙紮著不肯倒下的幼苗,沉默地矗立在無邊的死寂裏。
虛空無聲。冰冷,空曠,永恒的死寂如同巨大的棺槨,將三個渺小的幸存者籠罩其中。遠處星辰的微光,是這棺槨壁上唯一冰冷的裝飾。時間在這裏失去了刻度,隻剩下劫後餘生的喘息、深入骨髓的疲憊,以及那份沉甸甸的、名為失去的重量,無聲地彌漫、發酵。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幾乎要將人逼瘋的邊緣——
“呃…噗!”
一聲壓抑到極致、卻依舊無法完全悶住的痛哼,伴隨著液體噴濺的聲音,驟然撕裂了死寂!
聲音來自紅姑身後,冷月和蘇半夏所在的位置。
紅姑如同被冰錐刺中,猛地轉過身。她臉上那層冰封的平靜瞬間碎裂,露出底下從未有過的驚惶。
隻見冷月單膝跪倒在地,一手死死捂住胸口,指縫間,刺目的鮮紅正洶湧溢出,染紅了她素白的衣襟和冰冷的手掌。她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每一次顫抖都帶出更多的血沫。那張清麗絕倫卻總是覆蓋著萬年冰霜的臉龐,此刻慘白得如同最上等的宣紙,沒有一絲血色。更令人心悸的是,她那雙冰藍色的眼眸深處,仿佛有什麽東西正在急速黯淡、熄滅,如同寒夜中最後一盞油盡的孤燈,光芒正被無邊的黑暗飛快吞噬。
在她身旁,蘇半夏的情況同樣糟糕。她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軟地癱倒在冰冷的虛空中,連支撐起身體的力氣都已喪失。嘴角不斷溢出暗紅色的血沫,順著蒼白的下頜流淌,滴落在身下的虛空塵埃上,暈開一小片觸目驚心的汙跡。她那雙平日裏靈動狡黠、仿佛蘊藏著無數星辰的眼睛,此刻空洞地睜著,瞳孔渙散,失去了所有焦距,如同蒙塵的琉璃珠。她的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破風箱般的嘶啞雜音,細若遊絲,仿佛隨時會徹底斷絕。
“月兒!半夏!”紅姑的聲音徹底變了調,嘶啞尖銳,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恐慌。她一步搶上前,顧不得自身神魂的劇痛和枯竭,雙手同時按在冷月和蘇半夏的背心,體內殘存的、如同火星般微弱的情念之力毫無保留地瘋狂湧出,試圖穩住兩人急速崩潰的生命之火。
然而,她的力量甫一接觸兩人的身體,便如同泥牛入海,瞬間被一股龐大而混亂的反噬之力吞噬、攪碎!那反噬之力如同無形的毒藤,順著她輸出的情念之力,狠狠反噬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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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紅姑悶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如紙,嘴角同樣溢出了一縷鮮血。她按在兩人背心的手掌劇烈顫抖,卻如同被無形的釘子釘住,死死不肯收回。情念之力依舊在不顧一切地輸出,哪怕杯水車薪,哪怕自身也遭受重創!
“情絲…是情絲橋的反噬!”老道士掙紮著站起,踉蹌著靠近,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冷月和蘇半夏眉心之間。
紅姑猛地抬頭,順著老道士的目光看去。
隻見在冷月和蘇半夏眉心之間,那原本無形無質、卻真實存在、將兩人靈魂緊密相連的玄妙情絲紐帶,此刻竟變得清晰可見!但它呈現出的狀態,卻讓紅姑的心髒如同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那條曾經溫潤如玉、流轉著淡淡月華與生機微光的紐帶,此刻如同被墨汁浸透、被烈火焚燒過一般,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枯槁灰敗!無數細密的、蛛網般的裂痕遍布其上,並且還在不斷地蔓延、加深!絲絲縷縷黯淡的、帶著死寂氣息的灰氣,正不斷從那些裂痕中逸散出來,如同生命力的流逝!
這還不是最恐怖的。
在冷月和蘇半夏的頭頂上方,虛空之中,無聲無息地浮現出一朵奇異的虛影之花。
那是一朵並蒂雙生的奇花。兩朵碗口大小的花朵緊緊相依,根莖纏繞,難分彼此。其中一朵,花瓣呈現出純淨無瑕的冰藍,剔透如萬載玄冰雕琢,邊緣縈繞著絲絲縷縷的寒氣,花瓣上仿佛凝結著永不消融的霜華。另一朵,花瓣則是深邃的墨紫色,花瓣邊緣卻流淌著熔岩般的暗金紋路,顯得神秘而妖異,隱隱散發出一種焚盡萬物的熾熱感。
這正是她們靈魂羈絆最深層次的顯化——象征著她們之間那超越生死、獨一無二情緣的“彼岸並蒂蓮”!
然而此刻,這朵代表著至深情緣的奇花,卻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凋零!
冰藍色的花瓣上,那萬載玄冰般的光澤正在飛速黯淡、消失,花瓣的邊緣開始卷曲、枯萎,如同被無形的火焰炙烤,失去了所有的水分與生機,呈現出一種死寂的灰白。絲絲縷縷的寒氣不再清冽,反而變得刺骨陰冷,帶著一種腐朽衰敗的氣息。
墨紫色的花瓣更加淒慘。那流淌的暗金紋路如同凝固的血液,變得暗淡無光,甚至開始發黑。妖異神秘的光澤徹底消失,花瓣本身變得幹癟、枯槁,布滿褶皺,如同風幹了千年的樹皮,邊緣甚至出現了焦黑的碳化痕跡!一股衰敗、枯竭、走向徹底寂滅的死亡氣息,濃烈得幾乎令人窒息,正源源不斷地從這朵墨紫之花上散發出來。
兩朵花的花瓣,一片片地,無聲地剝落、飄零。
冰藍的花瓣在脫離花萼的瞬間,便化作點點冰冷的、毫無生機的藍色星屑,還未飄落多遠,就在虛空中徹底湮滅消散。
墨紫的花瓣則如同燃燒殆盡的餘燼,帶著最後的、絕望的暗紅色火星,在飄落過程中便寸寸碎裂,化為比塵埃更細微的、帶著焦糊氣息的黑色粉末,被虛空中無形的氣流卷走,再無痕跡可尋。
凋零!不可逆轉的凋零!
情絲紐帶在崩裂,靈魂之花在枯萎!這是構築情絲之橋、強行連接輪回深淵與彼岸所付出的最慘烈、最本源的代價!她們以自身靈魂最核心的羈絆為引,為橋,此刻橋梁崩塌,反噬便直接作用在這份維係她們存在的根基之上!
“不!停下!給我停下!”紅姑目眥欲裂,發出絕望的嘶吼。她瘋狂地催動自己殘存的情念之力,甚至不惜燃燒自己本就搖搖欲墜的神魂本源!七彩的光芒從她身上爆發出來,比任何時候都要熾烈,卻帶著一種慘烈的、自我毀滅般的瘋狂!她試圖將這股力量強行灌注到那正在崩裂的情絲紐帶和凋零的花影之中,試圖修補裂痕,挽回生機!
然而,她的力量如同洶湧的洪水衝向早已千瘡百孔、根基盡毀的堤壩。那崩裂的情絲和凋零的花影非但沒有被穩固,反而像是被注入了最後一股催命的力量,崩裂和凋零的速度驟然加劇!
噗!噗!
冷月和蘇半夏同時再次噴出大口鮮血,鮮血中甚至夾雜著細小的、閃爍著黯淡微光的靈魂碎片!兩人的氣息如同斷崖般直線跌落,瞬間微弱到了幾乎無法感知的地步!頭頂那凋零的並蒂蓮虛影,更是猛地一黯,冰藍之花幾乎徹底化為灰白,墨紫之花則焦黑如炭,搖搖欲墜!
“紅姑!不可!”老道士驚駭欲絕,猛地撲上前,枯瘦的手掌帶著殘存的一絲道力,強行按在紅姑的肩膀上,試圖阻止她這近乎自殺的行為,“強行為之,隻會加速她們魂飛魄散!”
一股柔和卻堅定的力量傳來,硬生生阻斷了紅姑那瘋狂燃燒的本源輸出。紅姑身體劇震,口中鮮血狂噴,那慘烈的七彩光芒瞬間黯淡下去。她抬起頭,臉上再無半分豔麗,隻剩下無邊的絕望和茫然,怔怔地看著老道士,又看向地上氣息奄奄、靈魂之花急速凋零的兩人,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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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身體依舊在微微顫抖的阿七,喉嚨裏突然發出一聲低沉而壓抑的咆哮。他猛地抬起頭,那雙沉澱著複雜與執拗的眼睛,死死盯住了虛空中某個方向!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裏麵倒映出的不再是茫然,而是最原始、最純粹的、如同被天敵鎖定的致命恐懼!
“來…來了!” 他嘶啞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音節都帶著靈魂深處的戰栗。
幾乎在阿七話音落下的同一刹那——
嗡!
一股無形無質、卻龐大到足以凍結靈魂的恐怖威壓,如同億萬座冰山轟然砸落,毫無征兆地降臨在這片冰冷的虛空!
這威壓並非來自某個具體的方位,而是仿佛從虛空的每一個角落、每一粒塵埃中滲透出來!冰冷、死寂、帶著一種俯瞰螻蟻的絕對漠然和……一絲若有若無、卻令人骨髓都為之凍結的熟悉!
是盟主的氣息!那源自輪回深淵最深處、曾經如同跗骨之蛆般追逐著他們、最終被齊不語以生命為代價暫時隔絕的氣息!它……竟然穿透了輪回壁壘的阻隔,再次降臨!
轟——!!!
虛空仿佛承受不住這恐怖的威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遠處那些閃爍的星辰微光驟然黯淡下去,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強行掐滅!冰冷的虛空塵埃停止了漂浮,被死死壓在地麵,如同凝固的灰色冰晶!
噗通!噗通!
本就重傷瀕死的冷月和蘇半夏,在這股威壓降臨的瞬間,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徹底失去了最後一絲意識,軟倒在地,隻有胸口極其微弱的起伏證明著她們尚未徹底逝去。她們頭頂那凋零的並蒂蓮虛影,在這股恐怖威壓的衝擊下,更是發出了無聲的哀鳴!最後幾片冰藍花瓣徹底化為灰燼飄散,墨紫之花也焦黑碳化,隻剩下一個模糊的、行將潰散的輪廓!
老道士如遭重擊,悶哼一聲,枯槁的身體劇烈搖晃,本就枯竭的道力被這威壓衝擊得幾乎潰散,一口鮮血再次湧上喉頭,被他強行咽下,臉色瞬間變得金紙一般。
紅姑首當其衝!她正處於悲憤欲絕、心神激蕩的時刻,這股恐怖威壓如同冰冷的毒刺,狠狠紮入她毫無防備的神魂深處!她身體猛地一顫,眼前瞬間一片漆黑,無數混亂的、充滿惡意的低語如同潮水般在她腦海中炸響!她悶哼一聲,踉蹌後退一步,嘴角再次溢出鮮血,眼中那剛剛被絕望取代的冰冷,瞬間被更深的驚駭和難以置信所覆蓋!
怎麽可能?!齊不語以生命為代價竊取路徑,才將他們送出那片混亂深淵,隔絕了盟主的追擊!這股氣息……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難道……
一個冰冷到極致的念頭,如同毒蛇般竄入紅姑的腦海:難道盟主的力量,早已超越了那混亂輪回的界限?或者……他們所謂的“彼岸”,依舊在盟主的掌控之下?
這念頭帶來的寒意,比虛空的冰冷更甚百倍!
“桀桀桀……”
一陣令人毛骨悚然、仿佛由億萬亡魂的悲鳴糅合而成的詭異笑聲,毫無征兆地在虛空中響起。這笑聲並非來自某個固定的點,而是如同從四麵八方、從每一粒虛空塵埃中滲透出來,帶著一種褻瀆生者靈魂的惡意和戲謔。
“逃?逃得掉麽?你們以為……那是彼岸?”
笑聲中,紅姑等人前方的虛空,開始劇烈地扭曲、波動!如同投入巨石的湖麵,漣漪瘋狂擴散!
在那扭曲的漣漪中心,一股粘稠得如同血漿、卻又散發著濃鬱死寂與怨毒氣息的暗紅色光芒,如同潰爛的傷口中滲出的膿血,緩緩滲透出來!
光芒匯聚、蠕動、凝聚!
一個扭曲而龐大的輪廓,在暗紅血光中逐漸成型。
那並非一個完整的人形,更像是由無數痛苦掙紮、相互撕咬吞噬的怨魂強行糅合而成的可怖聚合體!它高達數丈,形態極其不穩定,時而膨脹成臃腫的肉山,表麵布滿痛苦嘶嚎的人臉;時而坍縮成扭曲的陰影,延伸出無數尖銳的、由白骨和怨念凝結而成的利爪;時而又拉長成一條翻滾的、流淌著汙血的巨蟒,鱗片縫隙裏嵌滿了絕望的眼珠……
它的“頭顱”部位,更是不斷變幻著形態。有時是無數顆尖叫的頭顱堆積成的肉瘤;有時是一個巨大的、流淌著血淚的骷髏;有時又化作一張覆蓋了半個虛空的、由無數張扭曲嘴唇構成的巨口……每一次形態變幻,都伴隨著令人靈魂凍結的淒厲哀嚎和無盡怨毒的詛咒低語,如同實質的音波衝擊著紅姑等人的心神!
它散發出的氣息,比之前隔著輪回壁壘感應到的更加恐怖、更加汙穢、更加……非人!仿佛匯聚了深淵最底層的所有絕望與怨毒!僅僅是直視其形態,就足以讓心智不堅者瞬間瘋狂!
“我的花……” 那由無數聲音糅合成的、充滿褻瀆意味的詭異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貪婪和垂涎,直接鎖定了地上瀕死的冷月和蘇半夏,以及她們頭頂那即將徹底潰散的、凋零的並蒂蓮虛影,“終於……要成熟了……桀桀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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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那扭曲聚合體上,一隻由無數白骨利爪和粘稠汙血強行拚湊而成的巨大手臂,猛地撕裂虛空,帶著刺耳的骨骼摩擦聲和汙血潑灑的嘩啦聲,如同一條來自地獄的孽龍,向著地上毫無反抗之力的冷月和蘇半夏,狠狠抓去!
白骨利爪未至,那凝練到極致的怨毒死氣已如同實質的冰錐,瞬間刺透了虛空!冰冷、腐朽、帶著湮滅一切生機的惡念,讓本就瀕臨崩潰的冷月和蘇半夏身體表麵瞬間凝結出一層灰黑色的冰霜!她們殘存的生命之火,在這股死氣的侵蝕下,如同狂風中的燭火,瘋狂搖曳,下一秒就要徹底熄滅!那僅存的、行將潰散的並蒂蓮虛影,更是發出了無聲的哀鳴,凋零的速度驟然加快,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化為虛無!
“不——!!!”
紅姑的尖叫聲撕心裂肺,帶著一種母獸守護幼崽般的絕望瘋狂!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恐懼、所有的悲傷,在這一刻都被這股焚盡一切的守護意誌徹底點燃、燒穿!她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的本能已經超越了極限!
“滾開!!!”
轟——!!!
一股無法形容的、熾熱到足以焚燒靈魂本源的力量,從紅姑體內轟然爆發!那不是單純的情念之力,而是她將自己殘存的所有神魂、所有意誌、所有對冷月和蘇半夏的守護執念,連同那份對齊不語逝去卻無法宣泄的滔天悲憤,在這一刻,毫無保留地、如同火山噴發般徹底點燃、引爆!
她的身體瞬間被一層刺目的、近乎白色的光焰吞沒!光焰之中,隱約可見一朵巨大的、燃燒著七彩火焰的曼陀羅花虛影在她背後怒放!每一片花瓣都在瘋狂燃燒,釋放出焚滅一切汙穢的淨化之火!
這光焰出現的瞬間,那抓向冷月蘇半夏的、由白骨汙血構成的巨大鬼爪,如同被投入熔爐的冰雪,其前端猛地騰起大股大股腥臭的黑煙,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響!抓攝的速度被硬生生阻滯!
“老道!”紅姑在光焰中嘶吼,聲音如同金鐵摩擦,帶著一種同歸於盡的慘烈,“帶她們走!!!”
她雙手猛地向前一推!那籠罩全身的、燃燒著七彩光焰的曼陀羅花虛影,如同離弦的箭矢,帶著焚盡一切的決絕意誌,悍然撞向那巨大的白骨鬼爪!
轟!!!
光焰與汙血白骨狠狠碰撞!
刺目的光芒混合著腥臭的黑煙瞬間炸開!恐怖的衝擊波如同無形的巨浪,向四麵八方瘋狂席卷!虛空中凝固的塵埃被瞬間清空,露出下方更加冰冷死寂的基石!紅姑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猛地向後倒飛出去,口中鮮血如同噴泉般狂湧而出!那七彩光焰瞬間黯淡了大半,曼陀羅花虛影也變得虛幻透明,花瓣邊緣瘋狂燃燒的部分,開始寸寸碎裂、消散!她以燃燒本源為代價的舍命一擊,僅僅是將那鬼爪逼退了數尺,並在其表麵留下了大片焦黑的痕跡,卻根本無法將其摧毀!
那扭曲的聚合體發出一聲混雜著痛苦和暴怒的咆哮無數怨魂的尖嘯混合),顯然被這螻蟻的反擊所激怒!那巨大的鬼爪猛地一震,表麵的焦黑迅速被新湧出的汙血覆蓋,帶著更加狂暴的怨毒力量,再次加速抓下!這一次,它的目標不僅包括冷月和蘇半夏,更將倒飛出去、光焰黯淡的紅姑也籠罩在內!
“妖孽休狂!”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聲蒼老卻蘊含著無盡怒火的暴喝響起!老道士須發戟張,渾濁的老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芒!他枯瘦的身體如同繃緊的弓弦,猛地踏前一步,擋在了倒飛的紅姑與抓下的鬼爪之間!
他手中並無拂塵,也無桃木劍。那柄古舊的銅錢劍早已在輪回深淵中崩毀。
隻見他猛地一扯自己那件破舊染血的道袍前襟!
嗤啦!
一大片染著暗褐色血跡的灰布被他生生撕下!
他並指如劍,指尖瞬間刺破自己枯瘦的掌心!帶著一絲微弱金芒的、粘稠的道血洶湧而出!他竟以指為筆,以血為墨,以殘破道袍為符紙!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以吾精血,書此雷符!敕!敕!敕!”
老道士口中急速念誦著古老而拗口的咒文,每一個音節都如同重錘敲擊虛空!他枯瘦的手指沾滿自己的道血,在那片染血的灰布上瘋狂書寫!速度之快,竟在虛空中拖曳出無數道金色的殘影!一道道古樸玄奧、帶著至陽至剛氣息的雷霆符文,在那片破布上急速成型、串聯!
隨著他最後一個“敕”字落下,那片染血的破布驟然爆發出刺目欲盲的金色雷光!無數細密的、跳躍的紫色電蛇在符文間流竄、匯聚!一股剛猛暴烈、足以劈山斷嶽的毀滅性雷霆氣息轟然爆發!
“邪祟!受死!”
老道士須發怒張,如同發狂的雷神!他雙手抓著那片燃燒著金色雷光、纏繞著紫色電蛇的破布符籙,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對著那抓攝而下的巨大白骨鬼爪,狠狠擲去!
那染血的雷符脫手而出,迎風便漲!瞬間化作一張數丈大小、由無數金色雷霆符文和紫色毀滅電光交織而成的巨大雷網!雷網之上,至陽至剛的破邪之力洶湧澎湃,發出震耳欲聾的霹靂轟鳴,如同天罰降臨,帶著淨化一切汙穢的決絕意誌,兜頭蓋臉地罩向那隻巨大的白骨鬼爪和其後方的扭曲聚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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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隆隆隆——!!!
金色雷網與白骨鬼爪轟然碰撞!
這一次的爆炸,比紅姑的光焰衝擊更加恐怖百倍!刺目的雷光瞬間吞噬了方圓數十丈的虛空!無數道粗大的紫色電蛇如同狂龍亂舞,瘋狂地鞭笞、撕裂著白骨鬼爪和它後麵那扭曲的聚合體!至陽至剛的雷霆之力與汙穢邪惡的怨毒死氣激烈交鋒,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和滋滋作響的腐蝕聲!
“嗷——!!!”
那扭曲聚合體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了億萬怨魂尖利痛嚎的咆哮!白骨鬼爪在狂暴雷霆的轟擊下,大塊大塊地崩碎、焦黑、化為飛灰!它龐大的、不斷變幻的軀體上,無數痛苦的人臉在雷光中扭曲湮滅,流淌的汙血被蒸發成腥臭的黑煙!它那不斷變幻的“頭顱”部位,更是被幾道最粗大的紫色雷霆狠狠劈中,一個由無數骷髏堆砌成的頭顱虛影瞬間炸開大半!
老道士在擲出雷符的瞬間,整個人就如同被抽幹了所有精氣神,枯槁的身體猛地佝僂下去,臉色瞬間變得死灰一片,張口噴出的不再是鮮血,而是混雜著內髒碎塊的暗紅色血塊!他耗盡了最後的心血和道基本源,才強行催發出這超越極限的一擊!身體晃了晃,再也支撐不住,直挺挺地向後倒去。
雷光肆虐,暫時阻擋了鬼爪的抓攝,也將那龐大的聚合體轟得連連後退、形體潰散。但紅姑看得分明,那雷霆之力雖然剛猛,卻後繼乏力,無法徹底淨化那汙穢聚合體的本源!雷網的光芒正在飛速黯淡,紫色電蛇也在減少!而聚合體身上被雷霆劈散的汙血和怨魂,正從虛空中汲取著某種陰暗的力量,在緩慢地重新凝聚!
倒飛的紅姑重重摔落在冰冷的虛空基石上,全身骨骼仿佛都散了架,燃燒本源帶來的劇痛和反噬如同無數燒紅的鋼針在她神魂中攢刺。她掙紮著抬起頭,染血的視線模糊地看到老道士倒下,看到那巨大的白骨鬼爪雖然殘破焦黑,卻依舊帶著滔天怨毒,在黯淡的雷網中頑強地、一寸寸地再次向前探出,目標依舊是地上氣息微弱、靈魂之花即將徹底潰散的冷月和蘇半夏!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將她淹沒。連老道搏命的一擊,也僅僅隻能阻擋片刻嗎?難道……真的沒有生路了?
就在紅姑眼中最後一絲光芒即將熄滅的刹那——
“吼——!!!”
一聲不似人聲、充滿了暴戾、痛苦、以及某種被逼到絕境後徹底爆發的凶獸咆哮,猛地在她身側炸響!
是阿七!
這個一直沉默承受著恐懼與痛苦、身體依舊在顫抖的少年,在紅姑被擊飛、老道士倒下、雷網即將崩潰、那殘破鬼爪再次抓向冷月蘇半夏的絕境瞬間,他那雙沉澱著複雜與執拗的眼睛,驟然被一片瘋狂的血色徹底淹沒!
那血色並非之前的恐懼和凶戾,而是一種更深沉、更原始、仿佛源自血脈最底層的……某種東西被強行喚醒!
他猛地踏前一步!腳下冰冷的虛空基石竟被他踏得微微凹陷!他不再顫抖,全身肌肉以一種超越極限的速度賁張、隆起,皮膚表麵,無數道暗紅色的、如同岩漿流淌般的詭異紋路驟然亮起,爆發出刺目的血光!
一股狂暴、灼熱、帶著毀滅與新生交織的混亂氣息,如同沉睡的火山在他體內轟然爆發!
“別碰她們!!!”
阿七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鎖定那隻再次抓下的殘破鬼爪!他沒有任何花哨的動作,隻是猛地抬起了他那雙因為血脈力量爆發而青筋虯結、覆蓋著暗紅紋路的拳頭!
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帶著一種要將天地都轟碎的狂暴意誌,對著那抓下的巨大鬼爪,狠狠一拳搗出!
轟!!!
拳鋒所向,並非單純的力量!一團粘稠如血、卻又燃燒著暗金色火焰的詭異能量,在他拳端驟然凝聚、爆發!
這能量帶著一種焚盡汙穢的熾熱,又帶著一種吞噬生機的邪異!它並非靈力,也非法則,更像是……某種血脈本源的具象化!
這團燃燒著暗金火焰的粘稠血光,狠狠撞在了那殘破白骨鬼爪的手心!
嗤——!!!
如同滾燙的烙鐵按在了腐肉上!刺耳的腐蝕聲伴隨著濃烈的腥臭黑煙瞬間升騰!那由白骨和汙血構成的巨大鬼爪,竟被這團並不算龐大的血焰,硬生生燒蝕出一個巨大的、前後透亮的焦黑窟窿!血焰甚至沿著窟窿邊緣瘋狂蔓延,焚燒著構成鬼爪的怨念和汙血!
“嗷——!!!”
那扭曲聚合體再次發出痛徹骨髓的咆哮億萬怨魂的尖嘯達到了頂峰)!它似乎對阿七拳端爆發的這種帶著暗金火焰的血光極其忌憚和……憎惡!巨大的鬼爪如同被毒蛇咬中,猛地向後縮回!
阿七一拳轟出,身體也如同被抽空,覆蓋全身的暗紅紋路光芒瞬間黯淡下去,他悶哼一聲,嘴角溢出鮮血,踉蹌著後退幾步,單膝跪倒在地,大口喘息著,眼中的瘋狂血色也褪去大半,隻剩下極度的疲憊和一絲茫然。顯然,這爆發對他負擔極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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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突如其來的、帶著詭異血焰的一拳,終究是為這絕望的戰場,爭取到了極其短暫、卻又無比珍貴的一絲喘息之機!
紅姑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她強忍著神魂撕裂般的劇痛和身體的重創,掙紮著從地上爬起。她的目光掃過地上瀕死的冷月蘇半夏、昏迷的老道士、脫力的阿七,最後落在那被阿七血焰暫時逼退、卻依舊散發著滔天怨毒、正從虛空中汲取力量快速恢複的扭曲聚合體身上。
冰冷,再次覆蓋了她的眼眸。但這冰冷之下,是沸騰到極致的決絕。
走?往哪裏走?這所謂的“彼岸”,依舊是絕境!盟主的氣息如同跗骨之蛆,無處不在!
她緩緩抬起手,不是對著那恐怖的敵人,而是伸向自己眉心。
指尖,一點純粹到極致、帶著她生命最後光華的七彩光芒,緩緩亮起。
“月兒,半夏……” 她看著地上凋零的靈魂之花,聲音輕得如同歎息,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平靜,“師父……帶你們回家。”
她指尖那點七彩光芒,毫不猶豫地,點向自己眉心靈台!
以殘魂為引,燃盡最後靈光,隻為在必死之局中,強行撕開一線……渺茫的虛無歸途!
就在紅姑指尖即將觸及眉心的刹那——
異變陡生!
地上,那朵代表著冷月與蘇半夏靈魂羈絆、早已凋零到隻剩最後一點模糊焦黑輪廓、行將徹底潰散的“墨紫之花”殘影,在紅姑那決絕赴死、意圖燃燒一切帶她們“回家”的意念刺激下,在盟主那恐怖威壓和汙穢死氣的瘋狂侵蝕下,在阿七那詭異血焰爆發的能量餘波衝擊下……
那最後一點焦黑的輪廓,猛地一顫!
並非徹底潰散。
而是……爆發!
一股無法形容的、微弱到極致卻又純粹到極致的意念,如同深埋地底億萬年的種子,在毀滅的盡頭,在凋零的灰燼之中,悍然……萌發!
不是生機,不是力量。
而是一縷……洞穿了所有絕望、混亂、汙穢與死亡的……冰冷的“真實”!
這縷“真實”意念出現的瞬間,紅姑點向眉心的指尖驟然停滯!她猛地低頭,難以置信地看向那墨紫之花的殘影!
老道士昏迷的身體似乎也微微抽搐了一下。
阿七茫然抬頭。
就連那正在瘋狂汲取力量、試圖恢複的扭曲聚合體,其不斷變幻的形態也出現了一絲極其細微的凝滯,仿佛被這縷突如其來的、完全出乎意料的意念……所“驚擾”?
冰冷的虛空死寂如墳,唯有凋零花瓣的灰燼在無聲飄散,如同為這場絕境敲響的喪鍾。紅姑指尖凝聚的那點七彩魂光,是她生命最後的光華,也是投向虛無的最後賭注。她的目光掃過地上僅存一點焦黑輪廓、即將徹底湮滅的墨紫之花,死寂的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微不可查的、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痛楚。
回家?魂歸何處?不過是自欺欺人的妄念罷了。這念頭一閃而逝,隨即被更深的冰冷淹沒。指尖再無遲疑,決絕地點向眉心靈台!
就在那點魂光即將觸及皮膚的億萬分之一刹那——
嗤!
一聲極其輕微、卻又清晰得如同裂帛的聲響,毫無征兆地響起。
聲音的來源,並非那恐怖的扭曲聚合體,也不是脫力的阿七或昏迷的老道。
而是……地上那朵僅剩焦黑輪廓、代表著蘇半夏那部分靈魂的墨紫之花殘影!
在紅姑那玉石俱焚、意圖燃燒一切帶她們“回家”的意念刺激下,在盟主那汙穢死氣和恐怖威壓的瘋狂侵蝕下,在阿七那詭異血焰爆發的混亂能量餘波衝擊下……
那最後一點焦黑如炭、行將潰散的墨紫殘影,其最核心處,仿佛被這三股力量守護的決絕、毀滅的侵蝕、混亂的衝擊)強行擠壓、點燃!
沒有光芒爆發,沒有能量湧動。
隻有一縷……微弱到如同風中殘燭,卻又純粹、冰冷、堅硬到足以刺穿一切虛妄的意念,如同深埋地底億萬年的種子,在死亡的灰燼最深處,在凋零的盡頭,悍然……破殼而出!
這意念並非生機,也非力量。它更像是一種洞悉,一種否定,一種剝離了所有情感、幻象、偽裝後,直抵事物最本源的……“真實”!
它出現的瞬間,無聲無息,卻如同在沸騰的油鍋中投入了一塊萬載玄冰!
紅姑點向眉心的指尖,驟然僵在半空!那點七彩魂光距離她的皮膚僅有毫厘,卻再也無法落下!一股冰冷徹骨的“真實”感,如同無形的寒流,瞬間席卷她的神魂,將她那同歸於盡的瘋狂念頭都凍結了一瞬!她猛地低頭,染血的瞳孔急劇收縮,難以置信地死死盯住那墨紫之花的殘影!這感覺……是半夏?不,比半夏更深沉,更冰冷,更……古老?
旁邊昏迷的老道士,枯槁的身體在冰冷的虛空塵埃上,極其輕微地抽搐了一下,仿佛在無意識的深淵邊緣,被這縷突如其來的冰冷“真實”所刺痛。
單膝跪地、喘息不止的阿七,茫然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裏映著那焦黑的殘影,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本能的悸動讓他喉結滾動,發出模糊的嗬嗬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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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那正在瘋狂汲取虛空陰暗力量、汙血白骨翻湧著試圖重組、怨魂嘶嚎著修補軀體的龐大扭曲聚合體,其不斷變幻蠕動的形態,也出現了一絲極其短暫、幾乎無法察覺的凝滯!那由無數怨魂意念糅合成的混亂意誌中,似乎掠過一絲……困惑?仿佛一隻正在撕扯獵物的巨獸,突然被獵物體內迸發出的一粒完全陌生的、帶著異樣氣息的沙礫硌到了牙齒。
就在這因一縷“真實”意念誕生而帶來的、詭異而短暫的死寂凝滯中——
異變再起!
這一次,來自冷月!
那朵代表著冷月靈魂、早已凋零成一片死寂灰白、隻剩下最後一點模糊冰晶輪廓的“冰藍之花”殘影!
在墨紫之花核心迸發出那縷冰冷“真實”意念的瞬間,仿佛受到了最直接、最強烈的刺激!
嗤啦——!!!
一聲比墨紫殘影的“破殼”聲更加尖銳、更加刺耳,如同萬年玄冰被最鋒利的刀刃強行劈開的聲響,驟然爆發!
那點僅存的、死寂灰白的冰晶輪廓,猛地……炸裂開來!
不是潰散!
是爆發!是湮滅!是……極致的否定!
無數細小的、比牛毛更纖細千百倍的、純粹由“無”和“空”構成的冰晶碎片,如同億萬根淬毒的冰針,從那炸裂的冰藍殘影核心,呈一個完美的球形,無聲無息地、卻又迅疾無比地……向著四麵八方,悍然爆發、輻射!
這些冰晶碎片,帶著一種絕對零度般的死寂,一種否定一切存在、抹殺一切溫度的“湮滅”氣息!它們所過之處,連虛空本身都仿佛被凍結、被“否定”!那些飄散的凋零花瓣灰燼,在接觸到這些碎片的瞬間,便無聲無息地徹底消失,仿佛從未存在過!
這股純粹“湮滅”的爆發,其核心目標,並非那恐怖的聚合體,也非紅姑等人,而是……剛剛從墨紫之花殘影核心誕生、還未來得及真正顯現的那一縷冰冷的“真實”意念!
冰藍的“湮滅”,與墨紫的“真實”,如同宿命的死敵,在凋零的灰燼之上,在死亡的邊緣,悍然碰撞!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隻有一種更深層次的、令人靈魂都為之凍結的……“抹除”!
那縷剛剛誕生的“真實”意念,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薄冰,在無數湮滅冰晶碎片的衝擊下,瞬間變得黯淡、模糊、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這同源的、卻走向絕對否定的力量徹底抹去!
而爆發了這湮滅冰晶的冰藍殘影,其本身也在這極致爆發的反噬下,那最後一點模糊的輪廓,如同燃燒殆盡的蠟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徹底黯淡下去,幾近消失!
“月兒!半夏!”紅姑發出一聲淒厲到扭曲的尖叫!她眼睜睜看著冷月最後的存在痕跡即將徹底湮滅,看著蘇半夏那剛剛萌發的“真實”意念也要被這突如其來的湮滅之力抹殺!這比直接殺了她還要痛苦萬倍!她不顧一切地想要撲過去,身體卻因之前的重創和神魂的劇痛而無法動彈!
就在那縷“真實”意念即將被湮滅冰晶徹底覆蓋、冰藍殘影也要徹底消散的千鈞一發之際——
嗡!
一股微弱、卻帶著一種奇異粘稠感的吸力,突然從旁邊傳來!
來源竟是……阿七!
他依舊單膝跪地,喘息粗重,但在那冰藍“湮滅”與墨紫“真實”激烈碰撞、相互湮滅的核心區域,一絲極其細微的、逸散出來的混合能量湮滅的碎片與真實的意念殘渣),竟被阿七皮膚表麵那些剛剛黯淡下去的暗紅色詭異紋路……如同饑渴的海綿般,悄然吸收了進去!
阿七身體猛地一震!眼中褪去的血色瞬間再次彌漫,比之前更加濃鬱!他喉嚨裏發出一聲痛苦與舒暢交織的低吼,皮膚下的暗紅紋路再次亮起,雖然光芒微弱,卻比之前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凝實感?仿佛那吸收的、來自冷月和蘇半夏靈魂深處碰撞逸散的、極其特殊的“灰燼”,對他那狂暴的血脈之力,有著某種難以理解的……滋養?
這詭異的一幕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而此刻,那短暫的凝滯已然結束!
“桀桀桀……有趣……真是意外的收獲……”那由無數怨魂哀嚎糅合成的褻瀆之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發現新玩具般的殘忍興趣,鎖定了地上那正在激烈碰撞湮滅的兩朵靈魂殘花,以及……旁邊氣息變得有些詭異的阿七!
那被阿七血焰燒蝕出一個大洞、又被老道士雷符重創的汙血白骨巨爪,此刻在聚合體瘋狂汲取的陰暗力量下,汙血翻湧,無數細小的白骨如同蛆蟲般蠕動,竟已勉強修補了部分!雖然依舊殘破不堪,焦黑處處,但那股凝練的怨毒死氣卻更加濃鬱!它不再緩慢抓攝,而是帶著被螻蟻屢次挑釁的狂暴怒火,如同一座崩塌的汙穢骨山,撕裂尚未完全消散的殘餘雷光,朝著地上那兩朵正在自相湮滅的靈魂殘花、以及旁邊的阿七和紅姑,以更加凶悍、更加迅疾的速度,狠狠碾壓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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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勢在必得!要將這些礙眼的蟲子連同那兩朵奇異的花,一同捏成齏粉!
勁風壓頂!死亡的氣息濃烈到凝固了虛空!
紅姑眼中剛剛因那縷“真實”意念而升起的一絲渺茫驚疑,瞬間被這泰山壓頂般的絕望徹底碾碎!她看著那遮天蔽日抓下的巨爪,看著爪下氣息微弱、靈魂之花在湮滅碰撞中急速黯淡的冷月蘇半夏,看著旁邊昏迷的老道,看著剛剛吸收了詭異“灰燼”、眼中血色彌漫卻顯然無力再戰的阿七……
完了。
這一次,是真的完了。
齊不語用命換來的生路,終究還是斷頭路。
她閉上眼,不再看那抓下的死亡。指尖那點停滯的七彩魂光,再次微弱地亮起。既然無法帶她們回家,那便……一同歸於這永恒的虛無吧。至少,黃泉路上,不孤單。
然而,就在她閉目待死、魂光即將再次點燃的瞬間——
異變……第三次降臨!
這一次,不再是來自冷月或蘇半夏的殘花!
而是來自……這片虛空本身!來自他們腳下,這片冰冷、死寂、仿佛亙古不變的“彼岸”基石!
嗡——!!!
一股低沉到仿佛來自九幽地底、又宏大如同宇宙脈動的震顫,毫無征兆地……從眾人腳下的虛空深處,轟然傳來!
這震顫並非能量衝擊,而是一種……“蘇醒”!
仿佛某種沉睡萬古的龐然巨物,被上方激烈的能量碰撞、靈魂凋零的氣息、以及盟主那汙穢聚合體的恐怖威壓……所驚擾,於沉眠的最深處,極其不悅地……翻了個身!
整個虛空,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湖!以眾人立足點為中心,堅固無比的虛空基石,肉眼可見地……蕩漾開一圈圈巨大的、如同水波般的漣漪!
這漣漪無聲無息,卻蘊含著無法想象的磅礴力量!所過之處,空間被強行扭曲、折疊!
那正以雷霆萬鈞之勢抓下的汙血白骨巨爪,首當其衝!
巨爪抓落的軌跡,在這空間漣漪的扭曲折疊下,發生了極其詭異、完全違背常理的偏轉!明明抓向紅姑等人的中心,卻在漣漪蕩過的瞬間,如同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強行撥動,詭異地……擦著紅姑等人的頭頂,狠狠抓在了旁邊數十丈外一片空無一物的虛空壁壘之上!
轟!!!!
汙血飛濺!白骨崩裂!那一片堅固的虛空壁壘被這含怒一擊抓得劇烈震蕩,裂開數道蛛網般的漆黑縫隙!狂暴的怨毒死氣瘋狂侵蝕著裂縫邊緣!
而紅姑、冷月、蘇半夏、老道士、阿七,卻在這空間漣漪的扭曲庇護下,毫發無損!那足以將他們碾成齏粉的巨爪,竟如同幻影般從他們身上“穿過”,未能造成絲毫傷害!
“什麽?!”那扭曲聚合體發出了驚怒交加的咆哮億萬怨魂的尖嘯充滿了難以置信)!它那不斷變幻的“頭顱”猛地轉向腳下蕩漾的空間漣漪,無數隻怨毒的眼睛死死盯住那漣漪的中心,仿佛看到了什麽令它都感到忌憚的存在!
紅姑猛地睜開眼,死寂的眼底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駭!她低頭看向腳下蕩漾的、如同水波般的空間漣漪,又猛地看向那抓空的巨爪和震蕩的壁壘……發生了什麽?這片“彼岸”……是活的?!
這突如其來的空間扭曲,不僅救了他們一命,更如同投入滾油中的冰水,瞬間打破了此地的平衡,引爆了更深層次的劇變!
那被空間漣漪強行扭曲、抓空的汙血白骨巨爪,其上蘊含的狂暴怨毒死氣和恐怖力量,並未消散,而是如同失控的洪流,狠狠衝擊在虛空壁壘的裂縫之上!
哢嚓!哢嚓嚓!
本就布滿蛛網般裂痕的壁壘,在這股外力的猛烈衝擊下,終於不堪重負!大塊大塊漆黑如墨、堅硬無比的壁壘碎片,如同崩裂的山崖,轟然剝落、坍塌!
壁壘之後顯露出的,並非眾人想象中的、盟主本體所在的汙穢深淵,也不是平靜的虛空。
而是一片……光怪陸離、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混沌之景!
那景象如同打翻了所有顏色的染缸,又被粗暴地攪合成一團。粘稠的暗紅、死寂的灰黑、狂暴的幽綠、混亂的慘白……無數種代表著不同毀滅法則的色彩如同活物般相互吞噬、糾纏、翻滾!沒有具體的形態,隻有不斷扭曲變幻的、如同噩夢般的抽象色塊和漩渦!隱約可見斷裂的時間長河碎片在其中沉浮,破碎的空間鏡麵折射出扭曲顛倒的影像,湮滅的黑暗風暴邊緣閃爍著凍結靈魂的死光,深淵的哀嚎意念凝聚成粘稠的觸手……
這分明就是他們剛剛逃離的那片混亂輪回深淵的景象!隻是此刻,透過這崩塌的壁壘缺口望去,那片深淵仿佛被壓縮、扭曲、以一種更加狂暴無序的姿態呈現在眼前!
更令人頭皮發麻的是,在這片混亂色彩翻滾的核心,一個巨大無比、由純粹粘稠怨念和汙穢死氣構成的暗紅色漩渦,正緩緩旋轉著。漩渦的中心,深不見底,散發出比那扭曲聚合體更加恐怖、更加古老、更加……本源的邪惡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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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盟主的本源所在?!這片混亂深淵的真正核心?!
壁壘的崩塌,如同在沸騰的油鍋和冰冷的湖水之間,強行打開了一個缺口!
“吼——!!!”
一聲仿佛來自混沌初開、蘊含著無盡暴怒與貪婪的恐怖咆哮,從壁壘缺口後、那暗紅漩渦的最深處轟然傳來!這咆哮不再是億萬怨魂的糅合,而是一個單一的、卻足以震碎星辰意誌的恐怖存在發出的怒吼!整個崩塌的壁壘缺口在這咆哮中劇烈震蕩,更多的碎片剝落!
伴隨著這聲本源咆哮,一股無法形容的吸力,從那暗紅漩渦中爆發出來!這股吸力並非針對物質,而是直接針對……靈魂!針對本源!針對……那正在凋零湮滅的靈魂之花!
呼——!!!
一股肉眼可見的、由粘稠暗紅怨念構成的狂風,如同貪婪的舌頭,瞬間穿過崩塌的壁壘缺口,卷向地上氣息奄奄的冷月和蘇半夏,卷向她們頭頂那兩朵正在相互湮滅碰撞、僅剩最後一點殘影的靈魂之花!目標明確——要將這凋零的“果實”,徹底吞噬!
與此同時,那被空間漣漪戲耍、抓空的扭曲聚合體,也發出了更加狂暴的尖嘯!它龐大的身軀猛地轉向崩塌的壁壘缺口,汙血白骨翻湧,無數怨魂尖嘯著,竟不再理會紅姑等人,而是如同撲火的飛蛾,瘋狂地湧向那缺口,湧向那暗紅漩渦!仿佛要回歸本源的懷抱,又仿佛在為主體的意誌開道!
兩股力量,一股來自深淵核心的吞噬吸力,一股來自聚合體的瘋狂撲擊,同時鎖定了冷月蘇半夏那凋零的靈魂殘花!
絕境!真正的十死無生之局!
紅姑眼中剛剛升起的一絲驚疑瞬間被更大的絕望淹沒。腳下的空間漣漪雖然救了她一次,但麵對盟主本源的吞噬和聚合體的撲擊,這漣漪顯得如此無力!她看著那卷來的暗紅狂風和撲來的汙穢洪流,看著爪下那兩朵在湮滅碰撞中光芒急速黯淡、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消失的靈魂殘花……
無力感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間蔓延全身。連自爆神魂,恐怕都無法阻止這源自深淵本源的吞噬了……
然而,就在那暗紅狂風即將觸及靈魂殘花、汙穢聚合體也即將撲至的億萬分之一刹那——
那兩朵僅剩最後一點殘影、正在激烈碰撞湮滅的冰藍與墨紫之花,仿佛被這內外交困、源自本源的恐怖吞噬壓力……徹底逼入了最後的絕境!
嗡!
冰藍的殘影核心,那爆發了湮滅冰晶後已近乎徹底黯淡的點,猛地亮起一絲微光!不再是死寂的灰白,而是一種……冰冷的、純粹的、帶著絕對“否定”意誌的……幽藍!
與此同時,墨紫的殘影核心,那縷被湮滅冰晶衝擊得搖搖欲墜的“真實”意念,也驟然凝實!不再是微弱搖曳,而是化作一根極其纖細、卻仿佛能刺穿諸天萬界的……暗紫色“尖針”!針尖之上,流轉著洞穿一切虛妄的冰冷寒芒!
冰藍的“湮滅”幽光,與墨紫的“真實”尖針,這兩股本該相互湮滅、走向徹底消亡的終極力量,在這被逼到絕境、麵臨被本源吞噬的最後關頭,在紅姑絕望的注視下,在阿七吸收“灰燼”後變得血紅的眼眸倒影中,在腳下空間漣漪不安的蕩漾裏,在那暗紅狂風與汙穢洪流即將加身的死亡陰影籠罩下……
沒有相互碰撞!
沒有彼此湮滅!
而是……以一種超越了所有邏輯、所有理解的、近乎悖論的方式……瞬間……融合!
幽藍的湮滅之光包裹住了暗紫的真實尖針!暗紫的真實尖針貫穿了幽藍的湮滅之光!
兩種截然相反、本該相互毀滅的終極力量,在這一刻,在凋零的盡頭,在死亡的邊緣,在無法想象的壓力下,竟然……強行擰成了一股!
一股……無法用任何已知顏色來形容的……混沌光束!
這光束隻有發絲般粗細,毫不起眼,卻散發著一種令整個虛空、乃至那崩塌缺口後的混亂深淵都為之……“凝滯”的氣息!一種超越了毀滅與創造、存在與虛無的……原初混沌的氣息!
它出現的瞬間,時間仿佛被拉長到了極致!
那卷來的暗紅吞噬狂風,在接觸到這混沌光束邊緣逸散出的氣息時,如同驕陽下的冰雪,無聲無息地……消融了!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
那瘋狂撲來的汙穢聚合體,其由怨魂和汙血構成的龐大身軀,在距離這混沌光束尚有數丈之遙時,就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由絕對“否定”與“真實”交織成的歎息之牆!最前方的怨魂瞬間無聲湮滅,汙血白骨寸寸化為飛灰!它發出了驚恐欲絕的尖嘯無數怨魂的哀嚎達到了淒厲的頂點),龐大的軀體硬生生止住了撲勢,甚至開始……驚恐地後退!
就連壁壘缺口後,那暗紅漩渦深處傳來的、蘊含無盡暴怒與貪婪的本源咆哮,也在這發絲般混沌光束出現的刹那,極其突兀地……戛然而止!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扼住了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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