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盜淚痕情花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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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脈山深處的地心竅,已成為一片禁忌之地。那扇厚重的石門,如同隔絕生死的壁壘,其後日夜不息地回蕩著“嘩啦…嘩啦…”的翻書聲。聲音穿透山岩,無孔不入,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滲入靈脈山每一個角落,也滲入每一個留守弟子的神魂深處。
恐慌如同潰堤的洪水,早已衝垮了山門的秩序。曾經熙攘的演武場、丹房、經閣,如今一片蕭索。弟子們倉惶下山時帶起的塵土似乎還未落定,空蕩的石階旁雜草叢生,無人修剪的靈植在風中瘋長,透著一股破敗的荒涼。山風穿過空寂的屋舍與回廊,嗚咽盤旋,如同無數亡魂的低語,應和著地底深處那永不疲倦的書頁翻動聲。
玄襄站在聽風崖那塊被師父磨得光滑的青石旁,背影挺直如鬆,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孤寂。深秋的寒風吹動他素色的袍袖,獵獵作響。他閉著眼,眉頭緊鎖,並非在感受山風,而是在全力抵抗識海中洶湧的驚濤駭浪。
那地心竅中傳來的翻書聲,每一次響起,都像一柄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他識海深處那片因強行窺探師父血字遺痕而留下的、尚未愈合的裂痕上!每一次撞擊,都伴隨著撕裂般的劇痛,以及更加凶險的幻象碎片焦黑的書頁上,朱砂混合著暗沉發黑的血跡繪製的斷裂星圖瘋狂旋轉、扭曲,爆發出刺目的血光;枯瘦手指掐訣的殘影帶著玉石俱焚的瘋狂意誌,一次次衝擊著他搖搖欲墜的神魂堤壩;師父那沙啞決絕的咆哮——“奪一線天機…填此缺…!”——如同驚雷,反複炸響,震得他識海欲裂!
玄襄的臉色蒼白如紙,額角青筋突突跳動,細密的冷汗沿著鬢角滑落,瞬間被冷風吹幹,留下冰冷的痕跡。他緊握的雙拳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身體微微顫抖,仿佛正承受著千鈞重壓。那翻書聲,是師父留下的道痕,是天地間最玄奧的“盜天”真意在流轉,但對他此刻破碎的識海而言,卻是最致命的毒藥,是不斷撕開裂口的刀鋒。他在懸崖邊緣行走,一邊抵抗著隨時可能徹底崩潰的識海風暴,一邊還要強行維係著靈脈山僅存的、脆弱如蛛絲的主心骨。
“大師兄!”一聲帶著哭腔的驚呼自身後傳來。
玄襄猛地睜開眼,強行壓下喉頭翻湧的腥甜,眼中的血絲如蛛網般蔓延。他迅速收斂了所有外露的痛苦,轉過身,依舊是那個沉穩如山的大師兄。隻見素衣攙扶著青穗,踉蹌著奔上崖來。青穗小小的身體劇烈顫抖著,臉色慘白如金紙,眼神渙散,充滿了極致的驚恐,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斷滾落。
“穗兒怎麽了?”玄襄心中一沉,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她…她偷偷靠近了地心竅的石門…”素衣的聲音也在發抖,帶著後怕,“那聲音…那聲音直接衝進了她的識海!她看到了…看到了好多…好多破碎扭曲的星圖…還有血…好多血…她承受不住…差點…差點神魂都散了!”素衣緊緊抱著瑟瑟發抖的青穗,仿佛想用自己的身體隔絕那無形的恐怖。
玄襄的心猛地一抽。連青穗這樣心思純淨、尚未深入道途的孩子都遭受如此重創,那翻書聲蘊含的精神衝擊,其霸道與邪異,遠超他的預估。這已不僅僅是幹擾,而是對所有靠近者的神魂無差別攻擊!靈脈山,正在被師父留下的最後印記,從內部侵蝕、瓦解!
他快步上前,伸出微涼的手指,輕輕點在青穗的眉心。一縷極其精純溫和、帶著安撫之意的靈力緩緩渡入。青穗渙散的眼神終於聚焦了一絲,看清是玄襄,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死死抱住他的腿“大師兄…我怕…那聲音…裏麵有血…有星星在裂開…好可怕…”
玄襄輕輕拍著青穗的後背,目光卻越過她小小的肩頭,投向山崖下那片被翻書聲籠罩的死寂山巒,眼神深處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與冰冷。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必須找到解決之道,否則,靈脈山道統,將在這詭異的翻書聲中徹底斷絕傳承!
與此同時,在靈脈山西北角,一片終年被凜冽罡風環繞、人跡罕至的孤崖絕地——“墜星坪”上,卻是另一番景象。
罡風如刀,永不停歇地切割著黝黑冰冷的巨大岩石,發出鬼哭般的尖嘯。這裏靈氣稀薄狂暴,如同無數細碎的冰刃,尋常修士待上一時三刻,便會被刮骨削肉,血肉枯竭。然而,就在這片絕地中央,一塊最為巨大、形狀如同斷劍的漆黑孤岩之上,一道清冷孤絕的身影,如同亙古不化的冰川,靜靜盤坐著。
冷月。
她一身洗得發白的玄色勁裝,勾勒出挺拔而瘦削的身形。長發簡單地束在腦後,被罡風吹得肆意飛揚,幾縷發絲拂過她左側臉頰——那裏,一道猙獰扭曲的暗紅色刀疤,如同一條醜陋的蜈蚣,從顴骨斜斜延伸至下頜,徹底破壞了原本清麗絕倫的容顏。刀疤邊緣的皮膚微微凸起,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深紫色,仿佛內裏蘊藏著某種不滅的詛咒之力,在罡風的刺激下,隱隱透出極細微的暗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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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閉著眼,麵容平靜無波,仿佛感受不到那足以撕裂金鐵的罡風。雙手置於膝上,結著一個玄奧的手印。每一次呼吸都悠長而微弱,幾乎與這片死寂狂暴的環境融為一體。她在修煉一門極其霸道也極其凶險的煉體秘術——寂滅罡元體。此法需引天地間至陰至寒至烈的罡煞之氣入體,淬煉筋骨血肉,如同將自己反複投入熔爐煆燒。每一次淬煉,都伴隨著刮骨錐心般的劇痛,以及血肉生機被強行剝離的枯竭感。而這墜星坪的罡風,正是修煉此功的絕佳“爐火”。
冷月選擇此地,不僅是為了煉體。更是為了借這無休無止的肉體痛苦,來鎮壓內心那如同岩漿般翻騰不息、灼燒靈魂的舊日心魔!那道刀疤,每一次被罡風刮過,都會傳來深入骨髓的刺痛,這痛楚,是她為自己刻下的牢籠,也是鞭笞。
然而,今日,這牢籠似乎有些鬆動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毫無征兆地在她死寂的心湖深處猛地炸開!那悸動並非來自外界狂暴的罡風,而是源自靈魂深處,仿佛有一根沉寂了無數歲月的弦,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撥動!
嗡——!
冷月的身體劇烈一震!一直被她強行壓製在識海最底層、用層層冰封禁錮的記憶碎片,如同遭遇了滅世的狂潮衝擊,封印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那些被刻意遺忘、不願觸及的畫麵——熾熱的火焰吞噬著熟悉的殿宇樓閣,淒厲絕望的哀嚎刺穿耳膜,一張張沾滿血汙、寫滿痛苦與不甘的麵孔在眼前晃動,最後定格在一雙燃燒著瘋狂與毀滅火焰、卻又深藏著無盡悲慟的赤紅眼眸上!
“不——!”一聲壓抑到極致的嘶吼從冷月緊咬的牙關中迸出,細微卻帶著撕裂靈魂的力量。
她猛地睜開雙眼!
那雙眸子,原本如同寒潭古井,深邃而冰冷。此刻,卻布滿了猩紅的血絲!一股難以形容的悲慟、憤怒、絕望、以及深入骨髓的恨意,如同被壓抑了萬載的火山岩漿,轟然衝破了她強行維持的冰封心境,洶湧咆哮!
轟隆!
她身下那塊堅硬無比的斷劍孤岩,竟在這股失控的、源自靈魂深處的劇烈情緒衝擊下,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以她盤坐之處為中心,無數道粗大的裂縫如同閃電般瞬間蔓延開來,發出刺耳的崩裂聲!
更可怕的是,她左側臉頰上那道沉寂已久的猙獰刀疤!
那暗紅色的疤痕,如同被注入了滾燙的熔岩,驟然亮起刺目的血光!深紫色的邊緣皮膚瞬間被撕裂、崩開!仿佛一條沉睡的毒龍被徹底激怒,露出了它猙獰的獠牙!
嗤——!
暗紅近黑的、粘稠如岩漿般的血液,混合著一縷縷如同實質的、散發著絕望與毀滅氣息的暗紅色煞氣,猛地從那崩裂的傷口中噴濺而出!
這並非尋常血液!每一滴都沉重無比,落在腳下漆黑的岩石上,竟發出“滋滋”的灼燒聲,瞬間蝕出一個個深不見底的小洞!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與一種仿佛來自地獄深淵的硫磺焦糊氣息,瞬間彌漫開來,連狂暴的罡風都無法立刻吹散!
然而,這噴濺的汙血僅僅持續了一瞬。
緊接著,一股更加深沉、更加純粹的力量,壓倒了那汙血與煞氣,從那崩裂的刀疤深處,緩緩沁出。
是淚。
兩行粘稠的、色澤暗紅如同凝固血晶般的液體,沿著冷月冰冷蒼白的臉頰,無聲地滑落。
血淚!
每一滴血淚,都仿佛凝聚了她神魂中最深沉的痛苦、最刻骨的執念、最無望的癡纏!它們沉重無比,墜落的速度異常緩慢,劃過空氣時,竟帶起細微的、如同空間被割裂般的漣漪!
啪嗒。
第一滴血淚,終於掙脫了臉頰的束縛,墜落在那布滿裂縫、被汙血侵蝕得坑坑窪窪的漆黑孤岩之上。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
隻有一聲輕微到幾乎被罡風呼嘯掩蓋的、如同水滴落入深潭的輕響。
然而,就在這滴血淚觸碰到冰冷岩石的瞬間——
嗡!
一股肉眼可見的、暗紅色的能量漣漪,以淚滴落點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所過之處,狂暴切割的罡風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強行撫平、凝固!空氣中彌漫的硫磺焦糊味被一種難以言喻的、混合著極致悲傷與毀滅氣息的奇異芬芳取代!
更令人震驚的變化,發生在那滴血淚落點周圍的岩石縫隙之中。
嗤嗤嗤…
無數細微的、如同種子破殼而出的聲音密集響起!
隻見那原本隻有頑強的黑色苔蘚才能生存的、死寂冰冷的岩石裂縫裏,一點點的、極其微弱的嫩綠色光芒,如同黑夜中的螢火,頑強地鑽了出來!它們並非苔蘚,而是一株株極其幼小的、形態奇異的嫩芽!
這些嫩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生長、抽條!它們的莖稈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帶著血色脈絡的碧玉色澤,葉片狹長如柳,邊緣卻帶著細微的鋸齒,葉脈中流淌著暗紅色的流光。不過幾個呼吸之間,嫩芽便長成了尺許高的植株,頂端猛地膨大,鼓脹成一個個緊緊閉合的、暗紅色的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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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苞表麵覆蓋著細密的、如同鱗片般的紋路,閃爍著金屬般的冷硬光澤,散發出更加濃鬱的、令人神魂悸動的悲慟與毀滅氣息!仿佛那不是花朵,而是凝固的、飽含劇毒的血淚!
血淚落,情花生!
冷月怔怔地看著腳下岩石縫隙中驟然湧現、並瘋狂綻放的詭異花叢。那濃鬱到幾乎化為實質的悲慟毀滅氣息,如同無數根冰冷的針,狠狠刺入她剛剛失控破碎的心境。她下意識地抬起手,指尖顫抖著,想要觸碰那離她最近的一朵暗紅花苞。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冰冷花瓣的刹那——
“別碰!”
一聲清冷急促的斷喝,如同冰珠墜玉盤,瞬間穿透了罡風的呼嘯!
一道青碧色的流光,快如閃電,自墜星坪邊緣的罡風亂流中破空而至!流光斂去,露出一道高挑纖細的身影。
蘇半夏。
她一身簡單的青布衣裙,洗得有些發白,卻纖塵不染。長發用一根普通的木簪鬆鬆挽起,幾縷碎發垂落頰邊,襯得她側臉線條清冷而專注。她的氣質如同深穀幽蘭,帶著一種隔絕塵世的疏離與寧靜,仿佛周遭狂暴的罡風與那詭異的花海悲慟氣息,都無法在她身上留下絲毫痕跡。然而,此刻她那雙清亮如秋水的眸子裏,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灼熱光芒!那光芒死死鎖定在冷月腳下那片妖異盛開的暗紅花海上,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撼與一種近乎狂熱的探究欲!
“情花…竟然是傳說中的‘焚心蝕骨情花’!”蘇半夏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並非恐懼,而是極度的興奮。她身形一晃,已如一片青葉般輕盈地落在冷月身側,目光卻片刻不離那些暗紅妖異的花朵。“古籍殘卷有載,唯大悲大慟、癡心入骨、恨意焚天者,其血淚滴落絕煞死地,方有億萬分之一可能,引動一絲‘情孽煞氣’,催生此花!花蘊情毒,蝕骨焚心,觸之則引動心魔,神魂俱焚…但也蘊含著一絲逆轉生死、重塑道基的‘情劫本源’!”她的語速極快,如同在吟誦某種古老的丹訣,眼中閃爍著近乎癡迷的光,“冷月師姐!你的血淚…竟能催生此等天地奇物!”
蘇半夏,靈脈山最年輕的丹道宗師。她癡迷丹道,性情卻孤高清冷,如冰似雪,常年獨居於後山最僻靜的“寒煙小築”,與丹爐靈草為伴,極少過問世事。即便是靈脈山近日翻天覆地的劇變,似乎也未能完全打破她丹房中的寧靜。然而,這“焚心蝕骨情花”的氣息,那極致的情孽煞氣與一線生機的詭異交織,如同最致命的誘惑,瞬間穿透了寒煙小築的重重禁製,將她從丹爐旁生生拽了出來!
她完全無視了冷月臉上那道猙獰崩裂、仍在滲出血淚的恐怖刀疤,也似乎感受不到冷月周身散發出的、足以凍結靈魂的絕望與恨意。她的全部心神,都被眼前這片因血淚而生的妖異花海牢牢攫取。那眼神,如同最虔誠的信徒看到了神跡,又如同最高明的獵人發現了舉世無雙的獵物。
冷月抬眸,血紅的雙眼對上蘇半夏那雙清澈見底、此刻卻燃燒著灼熱求知欲的眸子。那雙眼中沒有憐憫,沒有恐懼,隻有純粹的、對那奇花本身的狂熱。這極致的反差,讓冷月心中那翻騰的恨意與悲慟,竟奇異地凝滯了一瞬。她沾著血淚的手指停在半空,距離那冰冷的花瓣僅有一線之隔。
蘇半夏的目光終於從花海移開,落在冷月臉上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上,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沒有任何多餘的言語和動作,隻是迅速從隨身的素色乾坤袋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玉盒。玉盒打開,裏麵是幾片薄如蟬翼、通體冰藍、散發著濃鬱寒氣的葉片。
“寒玉冰魄葉,外敷。”蘇半夏的聲音恢複了慣常的清冷,將玉盒遞到冷月麵前,動作幹脆利落,“能暫時封住傷口,壓製煞氣反噬和…血淚。”她的目光掃過冷月臉頰上那兩行暗紅的痕跡,眼神深處掠過一絲極其隱晦的探究。
冷月沉默著,沒有接。她血紅的雙眼依舊死死盯著蘇半夏,仿佛要從她眼中看出些什麽。
蘇半夏也不催促,隻是舉著玉盒,平靜地回視。墜星坪的罡風在兩人之間呼嘯盤旋,卷起她們的發絲衣袂,也卷動著那片暗紅花海散發出的悲慟毀滅氣息。
片刻的死寂。
終於,冷月緩緩垂下眼簾,遮住了眸中翻湧的血色。她伸出沾著血汙的手,接過了那冰涼的玉盒。指尖觸碰到那冰藍的葉片,一股直透骨髓的寒意瞬間順著傷口蔓延,那灼燒靈魂般的劇痛和不斷湧出的血淚,竟真的被強行壓製了下去。傷口邊緣翻卷的皮肉迅速覆蓋上一層薄薄的冰晶,那猙獰的刀疤暫時被封印,重新化為一道暗紅色的、靜止的刻痕。她臉上的血淚也停止了流淌,隻留下兩道暗紅的幹涸痕跡。
做完這一切,冷月仿佛耗盡了力氣,身體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她不再看蘇半夏,也不再看腳下的花海,隻是緩緩轉過身,重新麵向那無垠的、罡風肆虐的虛空。背影依舊孤絕挺直,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與死寂。仿佛剛才那場靈魂的崩裂與血淚的噴湧,已將她僅存的生命力也一同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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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半夏看著冷月的背影,清冷的眸子裏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她收回目光,再次投向那片妖異的暗紅花海。這一次,她的眼神變得無比專注,如同最精密的儀器在掃描。她小心翼翼地繞著花叢邊緣移動,每一步都輕盈無比,生怕驚擾了這些脆弱又危險的“情孽”結晶。她時而俯身,用一根特製的、非金非玉的細長銀針,極其謹慎地刺探花苞邊緣的空氣,感受著那無形情毒煞氣的濃度與流轉;時而閉目,瓊鼻微動,仔細分辨著空氣中那混合了毀滅與一線生機的奇異芬芳,眉頭時而緊鎖,時而舒展,口中念念有詞,似乎在推演著什麽複雜的丹方。
“情毒熾烈如火,焚心蝕骨,沾之即燃…然其核心一點‘情劫本源’,卻如寒潭沉玉,蘊生死逆轉之機…需以至寒之物為引,調和其暴戾…九幽玄魄?不…太過陰絕,恐傷本源…地脈寒髓?或可一試…但需輔以…”蘇半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丹道世界中,清冷的聲音在罡風中低低回旋,如同在吟誦一首玄奧的丹訣。她的指尖無意識地在虛空中勾勒著,淡青色的靈力絲線時隱時現,模擬著藥材的君臣配伍、火候的文武轉換。
許久,她猛地睜開眼,眼中精光爆射,仿佛所有的推演都在這一刻貫通!
“就是它!”蘇半夏低語一聲,不再猶豫。她伸出那雙白皙修長、骨節分明、常年與靈草丹火打交道卻依舊細膩如初的手。指尖縈繞起一層極其淡薄的、近乎透明的青色光暈,那是她精純無比的木係本源靈力,帶著一種溫和卻堅韌的生命氣息,小心翼翼地隔絕著情花周圍無形的劇毒煞氣。
她的動作輕柔到了極致,如同在觸碰初生的晨露,又如同在安撫暴戾的凶獸。指尖帶著奇異的韻律,避開花瓣邊緣鋒利的鋸齒,精準地落在花梗與花托連接處最脆弱的節點。輕輕一旋,一折。
啪。
一聲極其輕微的脆響。
一朵含苞待放、暗紅如凝固血晶、表麵覆蓋著細密鱗紋的情花,被她完整地采摘下來,落入掌心一個早已準備好的、由萬年溫玉髓雕琢而成的玉匣之中。玉匣內壁刻滿了細密的聚靈與封禁符文,匣蓋合攏的瞬間,一層溫潤的白光閃過,將花朵連同那令人心悸的氣息一同封存。
蘇半夏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行雲流水,快如穿花拂柳。一朵,兩朵,三朵…她精準地選取著那些煞氣與生機達到微妙平衡、即將綻放卻又未綻的花朵。每一次采摘,都帶著一種近乎藝術的精準與虔誠。她的神情專注到了極致,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她和這些蘊含了天地間最極致情孽力量的妖異之花。
當第九朵情花被小心地封入玉匣,蘇半夏終於停下了動作。她看著玉匣中靜靜躺著的九朵暗紅妖花,如同看著世間最珍貴的瑰寶。清冷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一絲極淡、卻無比滿足的笑意,如同冰雪初融時綻放的第一朵寒梅。
她不再看孤岩上那道如同冰封的背影,小心翼翼地收起溫玉髓匣,青碧色的流光再次亮起,包裹著她的身影,瞬間消失在狂暴的罡風亂流之中,朝著後山寒煙小築的方向疾馳而去。
寒煙小築,名副其實。
它深藏在靈脈山後山一處終年雲霧繚繞的深穀盡頭。幾間簡單的竹舍依著陡峭的山壁而建,一半懸於潺潺溪流之上。穀中水汽豐沛,常年彌漫著淡淡的、帶著草木清香的白色寒霧,將竹舍掩映得若隱若現。小築周圍,是大片精心開辟的藥圃,種植著各種奇花異草,在寒霧中舒展枝葉,吞吐靈氣。
此刻,小築最中央那間最大的竹舍內,氣氛卻與往日的清幽寧靜截然不同。
巨大的“三昧爐”矗立在丹房中央,爐體非金非石,呈現出一種古樸厚重的暗青色,表麵銘刻著無數繁複玄奧的符文,此刻正隱隱流轉著溫潤的光澤。爐下,並非凡火,而是蘇半夏以自身精純木靈本源引動地脈火氣,結合一種取自千年火梧桐木心的“不燼靈炭”點燃的“七情真火”。火焰並非熾熱的赤紅,而是呈現出一種奇異的、不斷變幻的七彩琉璃色澤,時而熾烈如火,時而溫潤如水,時而冷冽如冰,映照著丹房內氤氳的水汽與藥香,光怪陸離。
丹房內彌漫著濃鬱到化不開的複雜藥香。數百種處理好的靈材分門別類,整齊地懸浮在半空中,被一層層淡青色的靈力光暈包裹著,散發出各自獨特的氣息有千年雪蓮的冰寒清冽,有地心火靈芝的熾熱霸道,有龍血藤的腥甜暴烈,有星紋草的縹緲空靈…各種屬性相衝相克、藥性極端霸道的靈材氣息在丹房內碰撞、交融,形成一股令人神魂悸動的能量亂流。
蘇半夏端坐於三昧爐前,素色的衣裙纖塵不染,神情卻凝重到了極點。她那雙清亮如寒潭的眸子,此刻如同最精密的星盤,倒映著爐中不斷變幻的七彩火焰,計算著每一絲火候的微妙變化。
“坎水離火,龍虎交匯…地髓引煞,星輝鎮魂…”她口中低低吟誦著古老的丹訣,雙手如同穿花的蝴蝶,在身前劃出一道道玄奧的軌跡。每一次手指點出,都有一道精純的青色靈力精準地射向懸浮的某一種靈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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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被點中的靈材外包裹的靈力光暈瞬間破碎!那株散發著熾熱霸道氣息的地心火靈芝,如同被無形之手牽引,化作一道赤紅色的流光,精準地投入三昧爐的“離火”位入口!
轟!
爐內的七彩火焰猛地竄高,赤紅之色大盛,溫度驟然提升!整個丹房的空氣都仿佛要被點燃!
蘇半夏神色不變,指尖靈力流轉,再次點出!
唰!
另一邊,通體冰藍、散發著刺骨寒意的千年雪蓮,化作一道冰藍流光,投入“坎水”位!
滋——!
極寒與極熱在爐內轟然碰撞!巨大的三昧爐發出一聲沉悶的轟鳴,爐體劇烈震顫!爐壁上銘刻的符文瘋狂閃爍,竭力鎮壓著內部狂暴的能量衝突!一股劇烈的白氣混合著冰晶與火星,猛地從爐頂的氣孔噴湧而出!
蘇半夏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臉色微微發白。但她雙手的動作沒有絲毫紊亂,反而更加迅疾!一道道靈力絲線如同最精密的琴弦,在她指尖跳躍、編織,強行調和、引導著爐內狂暴衝突的藥力!
“天星草,入輔位,定四方!”
“龍血藤,化血煞,引情劫!”
“九葉玄冰魄,鎮!鎮住那火靈芝的戾氣!”
隨著她一聲聲清叱,一種種屬性各異、藥性霸烈無比的輔藥被精準投入。三昧爐內的轟鳴與震動漸漸平息,那狂暴衝突的赤紅與冰藍能量,在無數輔藥的調和與蘇半夏精妙絕倫的靈力引導下,開始艱難地旋轉、融合,形成一團不斷變幻色彩、內部能量卻趨於穩定的混沌光團。
丹房內狂暴的能量亂流也漸漸平息,隻剩下爐火燃燒的低沉嗡鳴和藥力融合時發出的細微滋滋聲。蘇半夏稍稍鬆了口氣,但眼中的凝重絲毫未減。她知道,最艱難、也最關鍵的步驟,即將到來。
她深吸一口氣,雙手印訣陡然一變!十指如同綻放的蓮花,結出一個極其繁複古老的法印!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純、更加凝練、帶著勃勃生機的青色靈力自她丹田湧出,匯聚於指尖!
與此同時,她左手淩空一抓!那個溫玉髓雕琢的玉匣憑空出現。
匣蓋開啟的瞬間——
嗡!
一股難以形容的、混合著極致悲慟、毀滅欲望與一絲渺茫生機的奇異氣息,如同沉睡的凶獸驟然蘇醒,猛地衝破了玉匣的封禁,彌漫開來!整個丹房的溫度似乎都驟然下降了幾分,空氣中彌漫的藥香瞬間被一種更霸道、更邪異、直指人心的“情孽”氣息所取代!
那九朵暗紅如血晶、覆蓋著細密鱗紋的“焚心蝕骨情花”,靜靜地躺在玉匣中,散發著妖異的光澤。
蘇半夏的眼神銳利如刀,指尖那凝聚了龐大木靈生機的青色靈力,如同最精準的手術刀,瞬間刺入玉匣,精準地纏繞上其中一朵情花!
“情花入藥,引劫為引!去!”
隨著她一聲清叱,那朵被青色靈力包裹的妖異之花,化作一道暗紅色的流光,如同墜落的血色星辰,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絕與毀滅氣息,猛地投入三昧爐中央那團不斷變幻的混沌光團之中!
就在情花投入的刹那——
轟!!!
整個三昧爐如同被投入了燒紅的烙鐵!猛地爆發出刺目的暗紅色光芒!爐體劇烈狂震,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爐壁上的符文瞬間亮到極致,發出“劈啪”的碎裂聲!爐內那團原本趨於穩定的混沌光團,如同被滴入了滾油的沸水,瞬間炸開!
狂暴的、充滿了毀滅與怨毒氣息的暗紅色能量,混合著之前投入的各種霸烈藥力,如同脫韁的億萬凶獸,在爐內瘋狂衝撞、撕咬、爆炸!整個丹房劇烈搖晃!地麵、牆壁、屋頂的竹木結構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懸浮在半空的其他靈材被這股狂暴的能量亂流衝擊得七零八落!
噗!
蘇半夏如遭重擊,身體猛地一晃,一口鮮血毫無預兆地噴出,染紅了素色的衣襟!她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眼中充滿了駭然!這情花蘊含的情孽煞氣和那一點“情劫本源”的力量,其霸道與衝突性,遠超她最壞的預估!以她的修為和這三昧爐的品階,竟似根本無法承受!
“給我…定住!”蘇半夏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蘊含著精純本源的精血混合著靈力,狠狠噴在劇烈震顫、光芒明滅不定的三昧爐上!
嗡!
得到精血加持,爐壁上的符文光芒暴漲,暫時穩住了爐體。但爐內的狂暴衝突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暗紅色的毀滅能量如同沸騰的岩漿,瘋狂衝擊著爐壁,試圖破爐而出!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蘇半夏的目光死死鎖定爐內那團狂暴混亂的能量中心!在那裏,那朵投入的情花並未完全被狂暴的藥力撕碎!它那暗紅的花瓣在瘋狂的能量衝擊下,竟奇異地變得透明起來!透過花瓣,可以清晰地看到,一點極其微小、卻散發著純粹幽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的“情劫本源”,如同風暴中心最寧靜的一點,正在緩緩旋轉!而圍繞著它,那些狂暴的毀滅能量和霸烈的藥力,正被它以一種緩慢卻無可抗拒的方式,強行吞噬、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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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情劫本源為核…強行吞噬調和!”蘇半夏瞬間明悟!眼中爆發出絕境逢生的光芒!
她不再試圖強行鎮壓那狂暴的衝突,而是雙手印訣再次狂變!十指舞動如幻影,一道道精純的靈力不再注入爐體鎮壓,而是化作無數道細密的絲線,如同最高明的織女,開始引導、梳理爐內那混亂狂暴的能量流!她的目標隻有一個——將盡可能多的狂暴能量,引導向那一點幽暗的“情劫本源”!
“引煞歸源!萬流歸宗!”
隨著她的引導,爐內狂暴衝撞的暗紅毀滅能量和混亂藥力,如同百川歸海,開始被強行扭轉方向,瘋狂地湧向那一點幽暗的核心!
嗤嗤嗤——!
如同冷水潑入滾油,更加劇烈的反應發生了!但那幽暗的核心卻如同無底的黑洞,來者不拒,瘋狂地吞噬著!每吞噬一分,那核心的幽暗便凝實一分,旋轉的速度也加快一分!而爐內整體的狂暴氣息,竟隨之減弱一分!
蘇半夏的臉色蒼白如紙,身體因巨大的消耗和神識的極限運轉而微微顫抖,嘴角不斷有鮮血溢出,但她眼中的光芒卻越來越亮!她看到了成功的希望!看到了那一點在毀滅風暴中頑強孕育的生機!
“不夠!還不夠快!”蘇半夏看著爐內那雖然被吞噬、但總量依舊龐大無比的狂暴能量,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她猛地看向玉匣中剩餘的八朵情花!
沒有半分猶豫!
她雙手齊出!指尖靈力狂湧!
唰!唰!唰!
一朵,兩朵,三朵…整整八朵暗紅妖異的焚心蝕骨情花,被她以最快的速度,接連投入那如同煉獄熔爐般的三昧爐中!
轟!轟!轟!轟…!
每一次投入,都如同在沸騰的油鍋裏投入一塊巨大的寒冰!三昧爐爆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爐體表麵的符文瘋狂閃爍、碎裂!整個寒煙小築所在的深穀都在劇烈震顫!溪水倒流,山石滾落!竹舍發出瀕臨解體的呻吟!
爐內的景象更是如同末日降臨!八朵情花投入,如同八顆毀滅星辰同時爆炸!狂暴的暗紅毀滅能量瞬間暴漲了十倍!百倍!如同洶湧的血色海嘯,瞬間將那一點幽暗的核心徹底淹沒!整個爐內,隻剩下了一片沸騰的、充滿了無盡怨毒與毀滅欲望的暗紅!
“不——!”蘇半夏發出一聲淒厲的呼喊,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絕望!她低估了情花疊加的恐怖!八朵情花同時爆發的情孽煞氣,足以瞬間摧毀一切!那一點脆弱的“情劫本源”,根本不可能在如此毀滅狂潮中幸存!
然而!
就在那毀滅的暗紅血海即將徹底吞噬一切、連三昧爐本身都要被撐爆的刹那——
嗡!
一點微弱的、卻無比純粹的幽暗光芒,如同無盡黑夜中唯一的一顆星辰,在那沸騰血海的最深處,頑強地、清晰地亮了起來!
緊接著,是第二點,第三點…第九點!
九點幽暗的星光,在沸騰的毀滅血海深處同時亮起!它們彼此呼應,瞬間連成一片!構成一個玄奧無比的微型星璿!
轟——!
一股無法形容的、仿佛源自天地初開、混沌未分時的龐大吸力,猛地從那個幽暗星璿中爆發出來!
如同宇宙坍塌!
爐內那沸騰洶湧、足以毀滅一切的暗紅毀滅血海,連同那些狂暴衝突的霸烈藥力,如同遭遇了黑洞的星雲,被一股無可抗拒的恐怖力量,瘋狂地、鯨吞海吸般拽向那九點幽暗星光構成的星璿中心!
嗤啦啦——!
令人頭皮發麻的吞噬聲響徹丹房!那龐大的毀滅能量和混亂藥力,如同百川歸海,被那幽暗星璿瘋狂吞噬!速度之快,遠超之前百倍!暗紅的血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劇縮小、黯淡!
爐體的劇烈震動迅速平息!爐壁上閃爍欲碎的符文光芒也穩定下來!
僅僅幾個呼吸之間!
那足以撐爆三昧爐、毀滅整個寒煙小築的恐怖能量狂潮,竟被那九點幽暗星光構成的星璿,吞噬得幹幹淨淨!
三昧爐內,重歸“平靜”。
不,並非真正的平靜。
爐膛中央,懸浮著一顆龍眼大小、通體渾圓的丹丸。
丹丸的色澤無法用言語準確形容。它並非純粹的黑,而是在最深邃的幽暗中,流淌著無數道細密的、如同星河般的暗紅色紋路。那些紋路如同活物,在丹丸內部緩緩流轉、明滅,散發出一種令人心悸的、混合了極致毀滅與一線生機的詭異氣息。丹丸表麵,籠罩著一層薄薄的、不斷扭曲變幻的氤氳霧氣,霧氣中,似乎有無數的麵孔在哀嚎、在咆哮、在哭泣,又仿佛有星辰在誕生、在湮滅…那是被強行煉化、束縛其中的情孽煞氣與磅礴藥力的具象!
九轉情劫丹,丹成!
就在丹成的刹那——
轟隆隆!!!
整個靈脈山脈上空,原本晴朗的夜空,驟然風起雲湧!厚重如鉛塊、翻滾如墨汁的劫雲,毫無征兆地憑空湧現!雷蛇在雲層中瘋狂竄動,沉悶的雷聲如同遠古巨獸的咆哮,震得群山顫抖!一股毀滅性的、鎖定了寒煙小築的恐怖天威,如同實質的巨山,轟然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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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劫!而且是前所未有的、針對這逆天邪丹的恐怖丹劫!
深穀中的寒霧被瞬間驅散!小築周圍的靈植在這恐怖天威下瑟瑟發抖,瞬間枯萎了一大片!竹舍的屋頂被無形的壓力壓得嘎吱作響!
蘇半夏猛地抬頭,透過丹房的窗戶看向那遮天蔽日的恐怖劫雲,感受著那足以讓元嬰修士都神魂顫栗的毀滅天威,臉色瞬間變得無比凝重!她剛剛經曆了一場神識與靈力的極限消耗,此刻麵對這煌煌天劫,幾乎毫無抵抗之力!而丹爐中那顆剛剛成型的九轉情劫丹,在這天劫的鎖定下,更是劇烈震顫起來,表麵氤氳的霧氣瘋狂翻滾,仿佛隨時要炸開!
然而,就在那劫雲醞釀到極致,第一道足以劈開山嶽的紫黑色劫雷即將撕裂蒼穹、狠狠劈落的瞬間——
異變再生!
那顆靜靜懸浮在爐中的九轉情劫丹,其內部緩緩流轉的無數道暗紅色星河流光,驟然加速!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息,猛地從丹丸內部爆發出來!
那不是能量的爆發,而是一種純粹到極致、卻又複雜矛盾到極致的——情念!
是冷月臉頰崩裂時噴湧而出的、蘊含了無盡悲慟與癡纏的血淚氣息!是她神魂深處那被冰封千年、一朝失控的刻骨恨意與絕望!是她那道刀疤中蘊藏的不滅詛咒與焚心之痛!是那滴落死寂絕地、催生妖花的癡心執念!
這股情念,無形無質,卻比任何能量都更加霸道,更加蠻橫!
它衝天而起!
並非對抗,而是…一種宣告!一種源自靈魂最深處、最原始、最熾烈、最不可磨滅的…存在!
轟——!!!
那即將劈落的、蘊含著煌煌天威的紫黑色劫雷,在接觸到這股無形情念的瞬間,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般,猛地一滯!劫雷前端那毀滅性的電光,竟發出“滋滋”的哀鳴,如同被無形的火焰灼燒、消融!翻滾的劫雲更是劇烈地翻滾、扭曲起來,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攪動!
那鎖定寒煙小築、壓得人喘不過氣的恐怖天威,竟在這股純粹情念的衝擊下,如同潮水般…退卻了!
厚重的、翻滾如墨的劫雲,竟在所有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向著遠離寒煙小築的方向,緩緩地、卻又無比清晰地…退避了三舍!
劫雷在雲層中不甘地咆哮、閃爍,卻再也無法落下!那籠罩深穀的毀滅威壓,如同陽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劫雲…退了!
寒煙小築上空,重見星光。深穀中,死寂一片,隻有丹房內三昧爐中那顆幽暗丹丸,依舊靜靜懸浮,其內暗紅星河緩緩流轉,散發出妖異而神秘的光澤。
蘇半夏怔怔地看著爐中那顆凝聚了九朵情花之力、引動天劫卻又逼退天劫的邪異丹丸。清冷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茫然的神情。她緩緩抬起手,指尖仿佛還殘留著采摘情花時,那花瓣透出的、來自冷月血淚的冰冷與灼痛。
丹爐餘溫尚在,幽暗的丹丸內裏星河明滅,映照著蘇半夏清冷的眸子。她指尖懸於丹丸上方,感受著那內斂到極致、卻又仿佛蘊含著一個瘋狂燃燒靈魂的熾熱與冰冷交織的奇異波動。那波動穿透皮肉,直抵心尖,帶來一陣細微的、難以言喻的悸動。
她腦海中不受控製地閃過墜星坪上那孤絕的背影,那道崩裂滲血的猙獰刀疤,那兩行沉重墜落的暗紅血淚…以及血淚滴落處,於死寂絕地中驟然盛開的、妖異如血的焚心蝕骨情花。
丹道萬千,藥引無數。龍肝鳳髓可入藥,天地奇珍可為引。然而…
蘇半夏緩緩收回手指,目光穿透丹房的小窗,望向墜星坪的方向,那裏罡風依舊,雲霧深鎖。清冷的低語,如同一聲洞穿萬古迷霧的歎息,在這劫雲退散、萬籟俱寂的深穀中幽幽響起,烙印在冰冷的丹爐之上,也烙印在她那顆向來隻容得下草木金石的道心深處
“最烈的藥引,是剜不盡的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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