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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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夜寒涼,皎月孤懸夜空之上,昔日璀璨星光似被這徹骨之寒嚇怕了,紛紛躲進天幕之中,不見絲毫蹤跡。
    楊羨一番言辭懇切說完,杜仰熙半晌不語,唯有呼出的霧氣在清冷中氤氳開來,宛如一層薄紗,將他本難以看清的麵龐又添了三分黯淡。
    許久,杜仰熙才緩緩開口道,“你為何要幫我?”
    自於開封府陰暗潮濕的大牢中度過月餘之後,楊羨便極為怕冷。
    他將本已裹緊的鬥篷又往身上攏了攏,後道,“昔日吳家兄長待我不錯,酈大姐姐對我亦是關懷。不管是為了他二人中的哪一個,都斷不會讓你做出那不可挽回的蠢事來。”
    杜仰熙聞言,輕笑道,“前麵那位、我與他連麵都未曾見過,大娘對我更是冷淡。你說為了他們,實難取信於人。”
    楊羨坦然道,“管你信與不信,就當我是看不慣那負心之人好了。
    如今話已說清,既不用你擔上‘以子告父’的忤逆大罪,也能成全你對大姐姐的一片癡心,當是兩全其美。
    你聽我吩咐便是。”
    言罷,他也不理杜仰熙是否應下,徑直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酈家的人已然離去。
    楊羨抬腳上了馬車,吩咐起程回家。
    一旁的千盛欲言又止,直至馬車行至楊府門口,才在扶著楊羨下車時低聲道,“郎君,方才您與杜郎君談話之時,酈家也來人了。”
    ………………………………
    今年的汴京一如既往的幹旱,除卻初冬淅淅瀝瀝的三兩日外,竟再未落下一片雪。
    酈、杜兩家一片靜謐,既沒有急切做定婚事,也未提及分道揚鑣,杜仰熙仍時常在酈壽華麵前殷勤獻好。
    可汴京城中卻流言興起,皆傳杜狀元一朝得勢,似要拋下貧賤時定親下的未婚妻,入贅虞家為婿。
    六福齋中也有茶客當麵詢問此事,酈娘子含糊混過,更讓眾人認定流言為真。
    又過幾日,便另有他人上門向酈壽華提親,直把杜娘子氣的老淚縱橫。
    因新科進士們尚未授官,都在汴京苦等。趙禎便借臘月初八、在瓊林苑設下粥宴,邀一、二的進士們同享。
    張大相公兼任禮部尚書,此類宴請之事也算他份內之責。
    趙禎未親至,他便邀了幾位得閑的朝臣前來作陪,也算對久未授官進士們的稍稍安撫。
    此次科考因是加開,中第者僅有一百七十三人,比往屆略少。連帶著書童、奴仆也不過三四百之數,在偌大的瓊林苑中仍顯得冷清。
    可瓊林苑外卻是另一番景象。
    汴京富庶,百姓們生計不愁,便格外愛湊熱鬧,都想前來沾沾文人們的書香氣。
    引得賣茶的、賣花的、關撲的、逗趣的,將金明池邊圍得水泄不通。
    進士們先嚐了粥食、謝過天家的恩典,便如往常般開始飲酒。
    酒過三巡,便有一位莽撞的學子,佯裝喝醉,舉杯說道,“某不才,近日遇到個千古難題,想說來與諸位同科討論一二。”
    話剛落地,便有人起哄道,“一人計短,三人計長,說出來大家一起參詳參詳。”
    這人便娓娓道來,“有一書生,早年父母雙亡,落魄至極,瀕死之際幸得一老翁相救。
    老翁愛其文采出眾,便將獨生女兒許配給他,還資助書生繼續求學。
    偏在春闈前夕,突發大水,老翁不幸感染瘟疫,一病不起。雖散盡家財,卻未能救的命來。
    書生欲進京趕考,家中卻已無錢財。若諸位是這書生,當如何是好?”
    往日宴席之上,眾人吟詩鬥文的累了,便會將聽來的奇聞趣事講出來,或一同歡笑,或辨析道理,也算常事。
    眾進士們未察覺異樣,皆仔細聆聽。
    一人笑道,“若是我,當先妥善照顧好娘子。她剛失去父親,又沒了家私。若我再離去,一個弱女子又該如何活下去?”
    另一進士卻不讚同,道,“這可不行,春闈三年一次,錯過這次又得等上三年。
    若是我,當帶著娘子一起走。反正家中錢財散盡,也沒甚可留戀的。
    若是沒有親戚朋友可借來路資,便去學政處求來公券,路上幫人做做賬、賣些字畫,想來也能趕到汴京。
    不過這書生不會一直仰仗嶽家,自己一文錢都沒賺過吧!”
    那學子微微一笑,道,“兄台問的正是我想問的,我也如此反問出題之人,說大丈夫立身於天地間,怎能如此不通庶務?
    不說撐起門楣,反倒全賴嶽家養活?”
    早已有人聽得不耐煩,嘟囔道,“阿讓,這算什麽千古難題,不會隻如此吧?”
    原來這莽撞學子正是一甲第六的桑延讓,他笑道,“莫急莫急,後麵自然還有。
    這書生與你我不同,他自負讀書人清高,不屑去賺取錢財,又怎舍得拉下麵子去學政處求公券?
    哪個都沒選,而是讓他娘子去別家賣身為奴三年,換來錢財供他進京趕考。
    雖此人品行不佳,可學問極好,一朝放榜竟高中了狀元郎。被一高官看中,不顧他已有糟糠之妻,要將獨生女兒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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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狀元,若是你,該如何抉擇?”
    如今汴京城中人人都傳言杜仰熙要入虞家為婿,此時桑延讓如此發問,不亞於當麵羞辱。
    杜仰熙卻裝作沒聽懂,放下酒盞,笑道,“桑兄這還真問住我了。”
    虞惟義今日也在座,恰坐在張大相公右下。
    雖覺得桑延讓所說之事與己身有些類似,卻自負前塵往事外人一概不知,也未覺得有含沙射影之意,反饒有興致地想看杜仰熙會如何分辨。
    杜仰熙道,“我又不知其中詳情,也無事事為我著想的結發妻子,怎知該如何抉擇?
    不過想他已高中狀元,又被官員看中,想必有些說不得的好處。”
    桑延讓冷笑一聲,道,“不愧是咱們的杜狀元,端的是會左右逢源!”
    他接道,“卻說書生成了狀元,明麵上拒了高官,說什麽糟糠之妻不下堂,誰料暗地裏卻與有了來往。
    回鄉之後贖得娘子出來,扭頭便在赴任途中、將她推入滾滾洪水,故作傷心了半年,果然另娶高官的女兒,從此青雲直上。”
    此言一出,引得眾人紛紛憤憤罵了起來,“負心薄幸”“狼心狗肺”“中山狼”之類的罵聲不絕於耳。
    偏有一兩個機靈之人似是想起了什麽,都偷偷瞄向高坐上麵神色未變的虞惟義。
    桑延讓仍不罷休,繼續說道,“書生自以為做得滴水不漏,卻不料他娘子有一忠婢,隨著跳入洪水之中,拚命救了人來,又帶回家中藏起。
    娘子落水之時已有身孕,掙紮著生下孩子便撒手人寰。”
    今日張士遜是從集賢院直接過來,楊羨身為同科進士,覥著臉跟在大相公身旁,狐假虎威的捧著紙筆,詢問馮拯馮大人些國史中可能涉及到的條陳。
    這馮大人是自薛光被罷免後新任的大理寺卿,原先乃右寺負責百官刑案的,最是古板端方,不喜有人口耳間傳些官員們的不軌之事。
    見他麵色不善,便出言笑勸道,“桑進士,你若講故事便隻講故事,別編些個中山狼入朝為官的事來,免得敗壞了朝中的綱紀。”
    周探花道,“此言差矣,正是要抓出隱藏的祿蠹、蛀蟲,才能嚴明綱紀呢。”
    杜仰熙出來打圓場道,“好啦好啦,不過是講出來逗趣,倒引得你們爭吵起來。”
    又轉頭勸桑延讓道,“可別再說了!”
    有位劉進士不依,道,“別啊,安道還沒說讓我們參詳什麽呢,不是說千古難題麽?”
    桑延讓冷笑道,“那婢女將孩子撫養長大,誰料這孩子竟也中了狀元。如今被人逼婚,眼看著也要如他那生父一般去做那高門貴婿了。
    這婢女便求到我麵前,問我該如何揭穿這二人的醜惡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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