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深夜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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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的光暈落在黑堇萍的銀鐲上,晃出細碎的光斑。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斷梳的邊緣,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麽:“黑家…… 現在還好嗎?黑鴉表哥他……”
提到黑鴉時,她的尾音微微發顫,眉梢的朱砂痣在燭火下泛著淺紅,像藏著沒說出口的牽掛。
淩天想起上次去黑家時的景象 —— 重建的族宅比從前更氣派,門楣上的 “黑府” 匾額燙了金,黑鴉穿著族長常服,抱著孩子在庭院裏逗弄,冷月霜站在廊下笑著看他,發間的玉簪映著日頭,亮得晃眼。
“黑家挺好的。” 淩天的聲音放柔了些,茶蘼玉簪的流蘇輕輕掃過掌心,“黃家和飛雲家幫著重建了族宅,如今仍是三大家族之一。” 他頓了頓,望著黑堇萍微亮的眼睛,“黑鴉成了代理族長,把族裏打理得井井有條。他和冷月霜姑娘…… 生了個兒子,眉眼像黑鴉,笑起來卻像冷姑娘。”
黑堇萍握著斷梳的手忽然鬆了,斷齒硌得掌心發紅也沒察覺。她垂著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淺影,嘴角卻悄悄勾起個極淡的弧度,像初春剛融的冰棱,帶著點易碎的暖意。
“那就好。” 她輕聲說,聲音裏裹著釋然,“表哥當年就護著我,總偷偷給我塞糕點。他性子沉穩,修為又好,當族長是該的。” 提到冷月霜時,她的笑意深了些,“冷姑娘我見過,清雨閣的天才弟子,性子烈卻心善,和表哥站在一起,確實般配。”
她拿起妝台上的銀梳,斷了的齒尖對著燭火看了看,忽然轉頭問淩天:“他們的孩子…… 取名字了嗎?”
“叫黑念安。” 淩天記得黑鴉說過,是冷月霜取的,盼著這孩子能 “念及舊恩,一生平安”。
“念安。” 黑堇萍低聲重複了一遍,指尖在梳妝台上輕輕劃著這兩個字,眼底的光軟得像化開的蜜糖,“好名字。”
石屋裏靜了片刻,隻有窗外黑煞來回踱步的輕響,還有燭花偶爾爆開的微聲。冷梅香裏仿佛摻了點別的味道,不似先前那般孤冷,倒像添了點人間煙火氣。
黑堇萍忽然將那枚黑色傳信石推到淩天麵前,眉梢的朱砂痣亮了亮:“冰原苦寒,瑞王要取的東西,多半和冰原深處的‘寒髓’有關。那東西能淬體,也能…… 增強功體的威力。” 她抬眼看向淩天,語氣裏帶了點提醒,“你若要去,得小心些。瑞王身邊,不止黑煞這些人。”
淩天拿起傳信石,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蔓延上來。他望著黑堇萍眼底的關切,忽然明白,無論她走了多遠的路,骨子裏那份藏在尖銳下的溫柔,其實從未變過。
“多謝。”
黑堇萍笑了笑,拿起斷梳起身:“我去把這梳子扔了,免得看著心煩。” 她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眼淩天,“三天後的喜酒,你若還在寨裏,不妨來喝杯?”
淩天望著她轉身離去的背影,銀鐲在燭光下晃出細碎的光,忽然覺得這黑風寨的月色,似乎也沒那麽冷了。
淩天走到門口時,又回頭看了眼坐在燭火旁的黑堇萍,玉簪在夜色裏泛著清輝:“三天後的喜酒,我會來。” 他頓了頓,語氣沉了些,“還有,勸黑煞一句,能少摻和瑞王的事就少摻和。”
黑堇萍握著斷梳的手緊了緊,眉梢的朱砂痣在燭火下明明滅滅:“我知道。”
“黑風寨幫瑞王做的事不少,想立刻摘幹淨難。” 淩天的聲音壓得很低,像怕被廊下的黑煞聽見,“但你們可以‘慢’些。傳信石回得晚一點,做事的效率低一點,瑞王疑心重,久了自然會減少托付。” 他望著她,“你們守著這黑風寨,安穩過日子,比什麽都強。”
黑堇萍指尖在梳妝台上劃著圈,忽然抬頭:“你說得對。”
“還有咒夢璃。” 淩天的目光冷了些,素白袖擺下的手輕輕攥起,“那女人遠比你想的可怕。” 他說起金鱗城戈壁的事,聲音平靜卻帶著寒意,“乾元五行派的墟塵君,修的沙海神法能化沙為兵,連寒璃照都棘手。可咒夢璃給了一對兄妹嗜主邪器,那邪器要以性命為祭,兄妹倆一死一殘,才換得墟塵君重傷 —— 最後她輕飄飄出現,撿了現成的便宜。”
燭火 “劈啪” 爆了個火星,黑堇萍猛地攥緊了那枚黑色傳信石,石麵的雲紋硌得掌心生疼。她想起當年咒夢璃遞來邪功心法時的樣子,當時的她笑盈盈地說 “這功法能護你不被人欺”;想起咒夢璃給她那顆 “提升修為” 的邪丹時,指尖的溫度涼得像冰 —— 原來那些 “幫助”,從來都是算計好的。
“她給我的邪功……” 黑堇萍的聲音發顫,指尖突然變得慘白,“她說練了能報仇,卻沒說…… 這功法會慢慢啃噬丹田……”
“別再練了。” 淩天打斷她,語氣裏帶著不容置疑的認真,“找些溫和的功法慢慢替換,總能壓下去。”
黑堇萍望著他,忽然低頭笑了笑,隻是笑意沒到眼底,眉梢的朱砂痣像蒙了層霜:“原來我從頭到尾,都隻是她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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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天沒再說話,推門融入夜色。廊下的黑煞聽見動靜,猛地回頭,見是他,剛要拔刀,卻被黑堇萍從屋裏喊住:“是我讓他走的,沒事。”
黑煞愣了愣,又把刀按回鞘裏,隻是盯著淩天離去的背影,喉間 “咕噥” 了句什麽,終究沒再阻攔。
石屋裏,黑堇萍將那枚傳信石扔進暗格,“哢嗒” 一聲鎖死。她走到窗邊,看著淩天的身影消失在寨牆的陰影裏,忽然覺得後頸沁出冷汗 —— 當年咒夢璃摸著她的頭說 “好孩子,以後沒人敢欺負你了” 時,指尖的寒意,原來不是錯覺。
燭火漸漸燃到了底,冷梅香在石屋裏彌漫,卻再也暖不熱她方才冰涼的指尖。她望著窗外黑煞仍在徘徊的身影,忽然想,或許淩天說得對,守著這黑風寨,守著眼前人,比什麽都重要。
夜色漸深,黑風寨的狼牙寨牆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淩天回到暫住的石屋時,阿木爾正抱著玄鐵刀打盹,口水淌濕了獸皮圍裙;逸塵用佛光護著卯澈,小鹿妖的鹿茸上還沾著半塊沒吃完的靈果;卯澈則蜷在逸塵懷裏,尾巴纏在對方手腕上,睡得正香。
他輕手輕腳地坐下,從懷中摸出那枚黑色傳信石。石麵的雲紋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像瑞王那雙藏在野心後的眼睛。
“冰原……” 淩天低聲自語,指尖拂過石麵,茶蘼玉簪的流蘇輕輕晃動,“寒髓……”
三日後的喜酒要喝,瑞王的蹤跡也要追。隻是他沒想到,這黑風寨的一夜,竟讓他窺見了瑞王的冰山一角,還重逢了那個以為早已消失在江湖裏的故人。
窗外的月牙又被雲遮住了,仿佛在預示著冰原的風雪,注定不會平靜。
黑煞攥著刀柄的手還在發緊,見淩天的身影消失在寨牆拐角,才轉身衝進石屋。黑堇萍正對著銅鏡摘銀簪,燭光映得她側臉柔和,聽見腳步聲,故意慢悠悠地轉過身:“這麽大火氣幹嘛?”
“那小子……” 黑煞的話卡在喉嚨裏,看見她眼底的嗔怪,突然就沒了底氣,粗糲的手掌在獸皮圍裙上蹭了又蹭,“我就是…… 就是見他大半夜進你房,心裏不舒坦。”
黑堇萍把銀簪往妝台上一放,故意板起臉:“人家是醫師,我讓他來做婚檢,你瞎嚷嚷什麽?”
“婚檢?” 黑煞愣了愣,濃眉擰成個疙瘩,顯然沒聽過這詞。但他從不會懷疑黑堇萍,立馬撓著頭陪笑,喉結滾了滾:“對不住啊未婚妻,我嗓門大了點…… 我不是不信你,就是、就是瞅著別的男人跟你說話,心裏像塞了團火。” 他說著,耳朵尖悄悄紅了,像個做錯事的毛頭小子。
黑堇萍看著他這副模樣,忽然就笑了,眉梢的朱砂痣在燭火下亮起來:“行了,瞧你那委屈樣。” 她往床沿一坐,拍了拍身邊的空位,“今晚留下哄我吧,要是哄不好,三天後就別想我嫁你了。”
黑煞的眼睛 “唰” 地亮了,手裏的刀 “哐當” 掉在地上,也顧不上去撿,幾步竄到床邊,搓著手嘿嘿笑:“真、真能留下?” 他怕自己聽錯,又確認了一遍,“我、我保證不吵你,就坐著看你睡……”
“誰讓你坐著了?” 黑堇萍瞪他一眼,嘴角卻揚著笑,“上來躺著,給我暖床。”
“哎!好!” 黑煞忙不迭脫了靴子,動作太急,差點把床板踩塌。他小心翼翼地挨著床沿躺下,後背挺得筆直,連呼吸都放輕了,活像隻怕壓壞主人的大狗。
燭火漸漸弱下去,映得帳子上的纏枝蓮影影綽綽。黑堇萍側躺著,聽著身邊黑煞略顯急促的呼吸,忽然想起方才淩天說的 “守著眼前人”。她悄悄抬眼,看見黑煞的側臉在昏暗中棱角分明,鼻梁上還有道舊疤 —— 是當年替她擋劍時留下的。
這人笨得很,不會說情話,煎藥能燒裂罐子,連哄人都隻會說 “我會用命護著你”。可就是這份笨,比黑家的算計、咒夢璃的偽裝,都要實在得多。
黑煞忽然轉過身,聲音壓得極低,帶著點緊張:“未婚妻,我、我能牽你的手嗎?”
黑堇萍沒說話,隻是悄悄把手指往他那邊挪了挪。下一秒,就被一隻粗糲的大手輕輕握住,掌心的溫度燙得像火,卻暖得讓人安心。
她閉上眼睛,嘴角彎起個淺淺的弧度。窗外的月牙又鑽出雲層,清輝漫進帳子,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
或許,真的像淩天說的那樣。過去的恩怨、未卜的前路,都不如此刻帳中的燭火、身邊人的溫度來得重要。
三天後的喜酒,該辦得熱鬧些才好。黑堇萍這樣想著,在黑煞漸趨平穩的呼吸聲裏,慢慢沉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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