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突然來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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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療的房間被層層靈霧繚繞,西林神木段被置於沈慕言身前的玉盤裏,淡青色的靈氣順著木紋絲絲縷縷往上冒,像極了初春解凍的溪流。淩天坐在他對麵,眼神專注 —— 他指尖捏著九根銀針,針尾綴著細小的靈珠,隨著手勢輕顫,泛著溫潤的光。
    “放鬆。” 淩天的聲音輕得像霧,銀針刺入沈慕言眼周穴位時,幾乎沒帶出半分痛感。西林神木的靈氣順著銀針往裏滲,沈慕言隻覺眼窩處暖融融的,像有溫水在慢慢化開積了多年的冰碴。
    “這是凝神草,能穩住靈氣。” 淩天從乾坤袋裏掏出片瑩白的草葉,指尖一撚,草葉化作綠霧,融入沈慕言的眉心,“還有這株千年雪蓮,能加速霜氣消散。” 他倒出幾粒丹丸,藥香醇厚,顯然是極珍貴的靈材。
    沈慕言的睫毛顫了顫,剛想開口推辭,就被淩天按住手腕:“顧姑娘肯將西林神木相贈,已是天大的情分。這些靈藥雖貴,比起金鱗城百姓的生路,算不得什麽。” 他頓了頓,眼底帶了笑意,“何況,總不能讓你大婚時,還看不清新娘子的模樣。”
    沈慕言便不再說話,隻覺眼周的暖意越來越濃,那些盤踞多年的霜白霧氣,正被靈氣一點點推著、散著,像退潮時的雪浪。
    門外,阿木爾扛著玄鐵刀守著,刀穗被他攥得發皺。有新來的婢女不識路來了這裏,剛邁過門檻就被他瞪回去:“裏麵治病呢,吵著了砍你腿!” 他雖粗枝大葉,此刻卻半點不敢懈怠,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驚散了屋裏的靈氣。
    後院裏卻熱鬧得多。逸塵的鹿茸上沾著顧小妖給的靈果糖,正追著卯澈跑,小爪子拍得青石板 “啪啪” 響。顧小妖坐在藥簍堆上,手裏拋著顆曬幹的山楂果,看兩個小家夥鬧得歡,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慢點跑,摔了我可不給治!” 她嘴上凶著,卻偷偷把顆更大的靈果糖塞給撲到她懷裏的卯澈,被小爪子撓了手心也不惱。
    日子在靈霧與歡鬧中溜過,轉眼就到了原定婚期的前一天。
    當淩天拔出最後一根銀針時,沈慕言忽然眨了眨眼。
    起初是模糊的光暈,像隔著層浸了水的紗;接著,光暈漸漸清晰,化作窗欞的輪廓,化作玉盤裏西林神木的青紋,化作淩天茶蘼玉簪上垂落的流蘇 —— 那流蘇是月白色的,綴著顆小小的珍珠,在光下閃著細碎的光。
    “看、看見了?” 阿木爾從門外衝進來,瞪著沈慕言的眼睛直搓手。
    沈慕言的目光緩緩轉動,落在淩天臉上 —— 他看清了對方眼底的溫和,又轉向阿木爾,看清了玄鐵刀上未擦淨的鏽跡。
    然後,他的目光越過人群,落在門口。
    顧小妖不知何時站在那裏,羅裙上的藥漬、胎記上的藥粉、歪掉的門牙,都清晰地映入他眼簾。她似乎有些局促,正用指甲摳著門框,見他望過來,猛地別過臉,耳根卻紅得像後院熟透的山楂果。
    沈慕言的喉結滾了滾,聲音輕得像怕驚散了眼前的景象:“顧姑娘……”
    他終於看清了。看清了她眼底藏在瘋癲下的柔軟,看清了她羅裙上繡著的、歪歪扭扭的藥草紋。
    靈霧漸漸散去,西林神木的青光淡了。房間裏靜悄悄的,隻有沈慕言微微發顫的呼吸,和窗外逸塵追著卯澈的歡笑聲。那些被霜白覆蓋的歲月,在這一刻,終於被陽光徹底照亮。
    顧小妖的手指絞著紅綢裙擺,腳尖無意識地碾著地上的藥渣,胎記上的藥粉被汗濡濕了一小塊。她抬眼瞅著沈慕言,睫毛顫得像被風吹的藥草葉,聲音小得快被藥香蓋過:“現在…… 看見我的長相了,還想…… 娶我嗎?”
    沈慕言剛褪去紗巾的眼睛還帶著點水汽,望著她臉上的胎記、歪掉的門牙,還有羅裙上沒洗幹淨的藥漬,忽然笑了。那笑容清淺,卻比燈籠的光還暖:“我娶的是顧姑娘,又不是顧姑娘的臉。” 他往前湊了湊,眼底映著她的模樣,認真道,“不管你長什麽樣,我都允親。”
    顧小妖的耳根 “騰” 地紅了,伸手就去擰他的胳膊,卻被沈慕言輕輕攥住手腕。她掙了兩下沒掙開,索性仰頭瞪他:“這可是你說的!將來敢反悔,我就把你眼珠子再蒙上,讓你一輩子看不見!”
    “那可不敢。” 沈慕言故意拖長了調子,指尖蹭過她的手背,帶著點剛恢複視力的新奇,“我原以為顧姑娘是口眼歪斜的模樣,沒成想…… 比我想象的好看多了。”
    “好啊你!” 顧小妖猛地抽回手,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力道不大,卻帶著點咬牙切齒的凶,“剛能看見就學會調侃人了?翅膀硬了是吧!”
    “哎喲 ——” 沈慕言疼得歪了歪頭,卻沒躲,反而笑著討饒,“錯了錯了!顧姑娘最美,是我眼拙,快鬆手,耳朵要掉了!”
    旁邊的阿木爾早笑得直拍大腿:“沈兄弟可以啊,剛看見就敢逗這瘋丫頭了!” 逸塵和卯澈則用小爪子捂住嘴偷笑。淩天也噙著笑,,望著兩人打鬧的模樣,眼底的暖意比燭火的光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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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小妖被他笑得臉更紅,狠狠捏了把他的耳朵才撒手,轉身往內堂走,羅裙掃過燈籠穗子,撞得 “囍” 字絹麵嘩嘩響:“懶得理你!明兒要是起不來拜堂,看我怎麽收拾你!”
    沈慕言揉著耳朵,望著她的背影,眼裏的笑意濃得化不開。
    “本來還想治好你就趕路呢。” 淩天收起銀針和西林神木,“看來得多留一天,喝杯你們的喜酒再走。”
    “必須的!” 阿木爾扛起刀,嗓門比鞭炮還響,“我還得看看,這瘋丫頭穿上嫁衣是啥模樣!”
    逸塵拽著卯澈的小爪子,往沈慕言手裏塞了顆靈果糖:“沈哥哥,明天要笑好看點呀。”
    紅綢纏滿的院子裏,燈籠的光透過絹麵,在地上投下晃動的 “囍” 字。藥香混著喜氣,漫過每個人的衣角,連空氣裏都飄著點甜絲絲的味道 —— 明天,就是好日子了。
    萬藥商會的朱漆大門被紅綢纏成了花團,門楣上的大紅燈籠晃得人眼暈,鑼鼓聲震得藥圃裏的靈草都在顫。鞭炮炸響的硝煙混著清苦的藥香,飄出半條街去,引得路過的孩童都扒著門縫往裏瞧,被迎客的夥計笑著塞了把喜糖。
    肖老板提著個描金禮盒,剛邁過門檻就被鞭炮聲驚得縮了縮脖子,山羊胡上還沾了點紅紙碎屑。他一眼就瞧見了站在廊下的沈慕言 —— 沒了紗巾遮眼,那雙眼睛清亮得像洗過的琉璃,映著滿院紅綢,竟比初見時多了幾分溫潤的俊朗。
    “沈新郎官!” 肖老板幾步湊上前,禮盒往旁邊夥計手裏一塞,伸手就要去拍沈慕言的肩,“這眼睛…… 是好了?”
    沈慕言笑著頷首,眼底的光落在肖老板的山羊胡上,帶著點剛恢複視力的新奇:“托淩兄弟和顧姑娘的福,總算能看見些東西了。”
    “好!好!” 肖老板笑得見牙不見眼,圍著他轉了半圈,“都說霜眼症是不治之症,沒想到啊!這摘了紗巾,整個人都亮堂了,比畫裏的公子還俊!真是雙喜臨門,雙喜臨門!” 他指著禮盒,“我備了七彩火鳥蛋,寓意吉祥;還有九子冰蓮,盼著你們早生貴子!再添些金銀,是老規矩,別嫌少。”
    “肖老板太客氣了。” 顧小妖拎著裙擺走過來,羅裙上的藥草紋被紅綢襯得格外鮮亮,她一把拽住肖老板的胳膊就往內堂拖,“別站著嘮了,酒席都擺好了,貴賓席給你留著呢,再不去被誰占了座,我可不管!”
    肖老板被她拽得踉蹌,卻笑得更歡:“你這丫頭,還是這麽風風火火!”
    廊下的淩天四人已被引到主桌,阿木爾正瞪著桌上的紅燒靈鹿肉,口水差點滴進酒杯;逸塵和卯澈捧著蜜餞盒子,小爪子忙得不停;淩天則望著沈慕言,玉簪的流蘇輕輕晃,眼底是淡淡的笑意。
    沈慕言走過去,拍了拍淩天的肩:“多謝。”
    “該謝的是你自己。” 淩天舉杯,“也謝顧姑娘肯贈神木。”
    顧小妖恰好回頭,聽見這話,挑眉道:“少拍馬屁,喝你的酒!” 嘴上凶著,眼底卻藏著笑。
    賓客們漸漸落座,酒過三巡,有相熟的藥商開始起哄:“顧少主,該拜堂了吧?讓我們瞧瞧新姑爺的模樣!”
    顧小妖抓起個喜糖就砸過去,卻被對方笑著接住:“急什麽?吉時還沒到!”
    紅綢在風裏獵獵作響,鑼鼓聲又起,驚飛了簷下的麻雀。沈慕言望著顧小妖被紅綢映紅的側臉,忽然覺得,這雙剛恢複的眼睛,能看見她此刻的模樣,真好。
    遠處的鍾樓傳來 “咚” 的一聲,吉時到了。喜娘清亮的嗓音穿透喧鬧:“請新人 —— 拜堂嘍!”
    紅綢纏滿的禮台前,沈慕言的大紅喜袍襯得他眉眼愈發清俊,顧小妖的嫁衣裙擺掃過地麵,繡著的藥草紋在紅緞上泛著淺金的光 —— 那是她昨夜熬夜繡的,針腳歪歪扭扭,卻藏著說不出的認真。
    “一拜天地 ——” 喜娘的嗓音剛落,兩人並肩彎腰,紅蓋頭的流蘇掃過沈慕言的手背,帶著點微癢的暖。
    禮台下的賓客正喝彩,卻見幾道銀白劍氣突然破窗而入,“咻” 地掠過禮台!交杯酒的琉璃盞應聲碎裂,酒液濺在紅綢上,洇出深色的痕;禮台中央的龍鳳紅燭被劍氣攔腰斬斷,燭火 “噗” 地熄滅,隻餘下嫋嫋青煙。
    “誰?!” 顧小妖猛地抬頭,嫁衣的係帶被她攥得發皺,眼底的喜氣瞬間被怒火取代,“活膩了敢來鬧我的場子?”
    賓客們亂作一團,有膽小的縮到桌底,膽大的則抄起酒壺,卻見一道月白身影踏著紅毯,從門口緩步走入。青年手持長劍,劍身的冰紋在晨光裏泛著冷光,正是冷言 —— 他玉冠歪斜,額前碎發被劍氣吹得淩亂,俊朗的臉上滿是戾氣,目光死死盯著禮台上的沈慕言。
    “今天,誰敢跟顧姑娘成親,” 冷言的聲音淬著冰,劍指沈慕言,“就得有成為我劍下亡魂的覺悟!”
    “冷言?!” 顧小妖的聲音陡然拔高,滿臉都是難以置信,“你怎麽會來?” 她明明特意囑咐過,絕不能打擾他在論劍山修行,他怎麽會知道婚期?還來得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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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慕言下意識地將顧小妖護在身後,紅袍的袖擺掃過她的手背。他望著冷言劍上的寒光,雖看不清對方眼底的瘋狂,卻能感受到那股濃烈的敵意:“閣下是誰?為何要破壞我與顧姑娘的婚禮?”
    “我是誰?” 冷言嗤笑一聲,劍峰微顫,劍氣掃得禮台的紅綢獵獵作響,“我是她義兄!是當年背著她山上找藥、喂她喝粥的人!你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人,憑什麽娶她?”
    顧小妖從沈慕言身後探出頭,又氣又急:“冷言你瘋了!我成親關你什麽事?快把劍收起來!”
    “關我什麽事?” 冷言的劍又往前遞了半寸,劍尖幾乎要觸到沈慕言的紅袍,“你忘了當年說過什麽?你說等我學成下山,就……”
    “那都是小時候的胡話!” 顧小妖打斷他,眼眶微微發紅,“我現在要嫁的是沈慕言,不是你!”
    禮台下的肖老板想打圓場,剛站起來就被冷言的劍氣逼退,隻能縮回去嘟囔:“這冷言,脾氣也太爆了……”
    淩天按住想衝上去的阿木爾:“別急,看看再說。” 他總覺得,冷言的出現太過蹊蹺,不像是偶然。
    冷言的目光在沈慕言臉上掃過,又落在顧小妖緊攥著沈慕言衣袖的手上,眼底的戾氣更重:“我收到喜帖了。” 他從懷裏掏出封紅色信封,正是墨魘寄出的那封,“上麵蓋著你的印,你還想抵賴?”
    顧小妖看著那封喜帖,突然明白了什麽,臉色瞬間煞白 —— 那不是她寄的!是誰故意寄給冷言,挑唆他來鬧事?
    禮台上下一片死寂。沈慕言護著顧小妖的手緊了緊,紅袍下的指尖微微發顫,卻還是沉聲道:“我與顧姑娘情投意合,今日成婚是天經地義。閣下若真是她義兄,更該祝福,而非胡鬧。”
    冷言的劍 “嗡” 地一聲鳴響,殺氣更盛:“情投意合?我看是你用了什麽手段騙她!”
    劍拔弩張的瞬間,顧小妖突然推開沈慕言,往前走了半步,嫁衣的紅在冷言的劍氣裏格外刺眼:“冷言,你再不住手,就別怪我不認你這個義兄!”
    冷言的劍猛地頓住,望著她眼底的決絕,俊朗的臉上第一次露出茫然 —— 他收到喜帖時有多急,禦劍趕來時有多怕,此刻就有多痛。他明明是來阻止她嫁錯人,怎麽會變成這樣?
    禮台的碎燭旁,一滴酒液順著紅綢往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麵上,像顆被打碎的喜淚。這場本該圓滿的婚禮,在冷言的劍下,驟然拐向了未知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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