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環遼皆工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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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棣之後的朱高熾、朱瞻基,好大兒對他爺老子望塵莫及,好皇孫對其皇爺爺繼續望塵莫及,兩個望塵莫及的大buff疊滿,於是永樂朝在天,洪宣朝在地了。洪熙、宣德二帝受文官集團強力壓製,對外被迫采取收縮戰略,停止下西洋、放棄交趾、對蒙古采取守勢、放棄東北探險。於是就成就了文官集團嘴裏的洪宣之治。
    宣德四年“召內官亦失哈等還”,宣德五年“罷鬆花江造船之役”。宣德十年正月,奴兒幹巡視工作徹底停止。既然職能沒有了,奴兒幹都司組織結構不複存在,名存實亡。成化年後,不再見有奴兒幹都司機構活動,此後奴兒幹地區一切事務均由遼東都司直接過問、管理。
    此時的奴兒幹便成了類似漢代西域的地理概念,比如萬曆《大明會典》記述:奴兒幹都司,衛三百八十四,所二十四,站七, 地麵七,寨一。這並不是說奴兒幹都司在管理這裏,而是明朝把這一片仍然沿襲叫做了奴兒幹都司,是東北羈縻體係的概念代稱。
    奴兒幹,已經淡出內地官民記憶的地名,卻是平台四大長老的眼中的香餑餑。往大了說,騎兵師在此打生打死為了驅逐韃虜恢複故土。往小了說,現在騎兵師正在做的事情,其意義不亞於之前西方麵軍所建之功業。
    “不,以我之判斷,收複奴兒幹當重於重鑿西域。”
    “當真?”齊江有些不敢相信主席的判斷。
    “不然呢?請問,大本營為何不跟著朝廷提‘遼事’二字,心心念念隻有這奴兒幹一詞。”“我且再問你,為何朝廷的地圖印的是奴兒幹都司,我們自家的圖上隻有奴兒幹,並無都司二字,懂?”
    西北風吹來,把地圖掀起差點給吹跑。主席豎起大衣的毛領子,跺著冰冰冷邦邦硬的腳,又抖了個猛料出來:“以我之判斷,打下遼陽之後,接下來,可能就不讓再殺俘屠韃子了。”
    判斷正確!與會人員都能參透其間的底層邏輯:把韃子都殺光了,上哪兒找耐寒之人驅使幹苦力去。
    主席特別囑咐齊江一句:“剛才有些話不能上筆頭哦。”
    明白!
    趁此得勝之勢,當有所作為。閻應元有心想修改作戰計劃。
    八旗主力精銳在關內打砸搶殺,偽滿內部軍力空虛,把整個偽滿推平了也是手拿把掐的事,可是我騎兵師不能把指揮所搬進偽滿王宮。軍委不曾明令禁止攻取沈陽,可是止戈遼陽是本次戰役上下心照不宣的小默契。隻要你是部隊的人,都知道上頭不想把韃子一把就給滅了。
    不能殺進沈陽,卻不能隻滿足於奪取遼陽一城,拿下遼陽,把戰線往後金縱深再推一推,讓刺刀的鋒芒直逼偽滿首都沈陽。此小目標如能達成,有個大大的好處,可把東江軍在遼東實際控製區連起來,一連就是一大片啊,整個形勢將大好。
    主意已定,他第一時間找到洪劉商量。
    說實在話,閻從軍之前長期擔任地方保安工作,和地痞流氓土豪劣紳打交道,接觸到的都是社會陰暗麵。俗話說近墨者黑,導致其為人陰鬱不甚陽光,見麵隻說三分話。
    洪劉其實更喜歡和李建軍搭檔,他內心來講,對調任騎兵師是有抵觸的,但軍委下達的人事任命不能違抗,相反要想方設法把工作做好。閻洪二人工作上一搭一檔很默契,閑暇時間卻各管各,搭檔半年有餘了吧,至少,洪劉自己認為和閻應元還談不上有啥私交。
    洪劉愛抽煙喝酒吃肉,喜歡和指戰員們打成一片。每半年戰士無記名考核評分前還要客串下足浴店小廝,給戰士們洗腳挑水泡啥的。而閻應元不抽煙不喝酒不怎麽愛吃肉,不和幹部戰士親近,平日裏一副高高在上的師長大人模樣。還有,洪劉最討厭閻應元手裏捏把魚皮花生‘卡啦卡啦’嚼個不停。是的,閻思考問題和不思考問題時習慣吃魚皮花生,而且隻管自己享用,不肯拿出來給別人吃。他這個習慣不算老,來自第一次到梁山時在煙雜店偶爾吃到了魚皮花生後迅速形成並保留了下來。在他床頭下有兩個大麻袋,裏頭裝滿了魚皮花生,好在這玩意兒放得起不會壞。
    閻個頭不高,身材消瘦、臉頰內削、頭發稀疏。來梁山前常常為紮不起發髻而苦惱,入伍後推了個板寸,煩惱妥善解決。因為瘦,所以怕冷,天稍稍冷下來就披一件軍大衣晝夜不離身。此人還有個特征,不長胡子,臉上光溜溜的,陌生人乍一看還以為是個宦官。幸虧閻應元沒有一對特別濃黑的眉毛、愛啃魚皮花生而不是炒黃豆,否則泰森一定會把他和那位戰無不勝的軍神聯係起來。
    “咱們是搭檔,你有話直說哈。”政委洪劉受寵若驚,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因為閻應元破天荒地端出了一碟子魚皮花生過來打點。
    “兵部不是催咱進攻遼陽麽。我不光想拿下遼陽,我還想住下不走了。老洪,你說家裏會批準嗎?”
    洪劉一聽,樂得站起身來拍掌大笑:“哇哈哈呀哇哈哈,你說,咱倆怎麽就想一塊兒去了!”
    這叫啥話哦,什麽‘怎麽就想一塊兒去了’?很意外嗎?閻應元心說你洪劉是不是忍我很久了。奶奶個熊!
    遼陽是軍事要地亦是商業重鎮,對後金來說,好比上海之與後世東大,是花團錦簇般的存在,遼陽守備李永芳決不能讓一發梁山軍的炮彈落進城裏。
    梁山軍攻城掠寨之時李可沒閑著,兒子在金州城搞的塹壕工事很有一套,能最大程度抵禦敵的火力優勢,迫使對手跳進壕溝與我貼身近戰。老子抄兒子作業,臉不紅心不跳,李永芳盡遣城內壯丁日夜不停趕工,在梁山軍兵臨城下時,擴大版的金州城防工事收尾在即。
    如此這般,曾經當山賊也不忘讀書的洪流爬上坡地勘察戰場時,不由想起來一句宋代古文,改幾個字就能用上:環遼皆工事也!
    洪劉在讚歎李永芳是個出色的建築包工頭,李永芳在犯愁防守兵力捉襟見肘。遼陽原有戰兵8000、輔兵1.8萬,強敵壓境之下發放兵器甲胄給輔兵,一發兒抬作了戰兵。另征召12歲以上2.3萬男丁為預備戰兵,召集壯婦及漢人阿哈1.5萬為輔兵軍餘。乃深刻吸取通遠堡的教訓,向滿蒙壯婦發放鐵械兵器,嚴格規定漢人軍餘不得持有任何軍械。同樣來自通遠的堡教訓,將城內軍餘之外的漢人集中關押。連串的舉措將遼陽變成了一個大兵營,凡能走能爬的都成了守軍。基於梁山軍登陸以來一貫的屠夫形象,李永芳向城內男女喊出了一句十分貼切的口號: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5萬守軍8倍於敵,人數不少了,但分布到一圈四遭的城防工事中,兵力怎麽看怎麽不夠。李永芳派出快馬呼喚遼陽以南金州、複州、蓋州、耀州、海州、鞍山六地盡遣本部軍馬奔赴遼陽協防。此為丟卒保車,玩的是鐵桶陣。如此,六地3800兵馬編為預備隊,由李永芳親自統製,仗一旦打起來,哪裏起火去哪裏。手頭有了3800騎兵的救火隊後李永芳心裏踏實了,堅信遼陽能守住,至少能守3個月,守到南下大軍回來。
    夜深了。
    四橫八縱、內外連通的遼陽外圍工事裏,後金軍在寒風中打著火把依然忙碌著各種的挖深加固。而那邊廂的騎兵師也在幹地老鼠的活,把挖出來的泥搗碎了且不罷休,還有二道程序,將碎泥搗成粉末後再用篩子細篩。
    梁山軍此舉何意,難道說打算夯土築牆要長期圍困麽?李永芳隨即覺得此招蠢笨,待大軍來援,到時候來個中心開花裏應外合,難道能指望區區土牆擋住十萬大軍。城外的洪水閻王當真有趣得緊!
    離遼陽城防3裏路遠的坡地上,洪劉收好望遠鏡塞進盒子裏,從閻應元手心上取了幾粒魚皮花生一起丟進嘴裏,‘哢嚓哢嚓’海吃胡吞下,搓著牙花子道:“固若金湯啊。李監工很用心,搞的基建工程質量很紮實。”
    “多紮實的半永備工事啊。我的大政委,你可以向軍委申請刀下留人,把李大漢奸殺三千刀改判去新梁挖礦井,定保礦井安全無事故。”
    “告訴你個好消息,他兒子也到了。”
    “誰?李小芳?哈哈,好啊,好!老洪你看看,咱這個半永備工事還有什麽地方需要改進加固的?”
    “我說老閻,李家父子的修行也就如此了,你還指望著他們幫你蓋碉堡呀。這事你得求著人刀鳳蘭幫你運來鋼筋水泥才行。”
    “東海艦隊那幫子人我不熟,你來開口。”
    這下子洪劉不幹了,“你是隻管創意,我負責下地是吧!”
    閻應元對洪劉的幽默無法產生共鳴,因為幽默隻能搞笑卻辦不成事。“既然修差不多了,咱們也該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