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囚者牽心亦意敢殺,王子失勢暫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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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色照進暖閣雕花窗的時候啊,諸葛亮的手指頭正掐在夙子離脖子旁邊的軟肉上呢。
那少年王子的喉結被這麽一按,上下直動彈,就跟條擱了淺的魚似的。
他張著嘴想喘氣兒,可每一口呼吸都撞在諸葛亮的手心裏,就隻能發出那種細細碎碎的抽搭聲。
金步搖上的玉珠子蹭到諸葛亮的盔甲上,叮鈴鈴地響成一片,有一顆還滾進他袖子裏了,硌得腕骨生疼。不過這點疼算個啥呀?
龐士元這時候應該正蜷縮在藥廬的竹榻上呢,咳得連半塊桂花糕都拿不穩。
“給……”夙子離的眼淚掉到諸葛亮的護心鏡上,順著玄鐵的紋路就像小蛇一樣蜿蜒著,“藥在床底下的暗格裏……是個木盒子……”
諸葛亮鬆了點兒勁兒。
那少年立馬弓起背來使勁咳嗽,錦袍的前襟被他自己抓得皺皺巴巴的,像一團亂麻,鎖骨那兒還露出了淡青色的指印,就好像是諸葛亮親手給他這金枝玉葉係了條青緞子似的。
“丞相可真是……”夙子離扶著軟榻的邊兒坐直了身子,喉嚨裏還泛著血腥味兒呢,卻突然笑了起來,“為了一個戰俘,連王命都敢違抗。”他抬手把臉上的淚痕擦了去,手指在案幾的暗格上輕輕敲了敲,說道:“你知道嗎?這個木盒可是我母妃臨死前塞給我的呢。”
他接著說:“母妃當時跟我說‘阿離啊,以後要是有人逼你,就拿這個去換命’。”
暗格“哢嗒”一聲彈開的時候,諸葛亮聞到了陳舊木頭混合著檀香的氣味。
隻見暗格裏,三粒朱紅色的藥丸就躺在絲絨襯底上,那模樣就像是三滴凝固了的血一樣。
諸葛亮伸手想去拿藥丸,結果夙子離一下子按住了他的手背。
夙子離的指甲都掐進諸葛亮的手背了,他說道:“龐士元的命,難道比你丞相府的兵權還金貴嗎?”夙子離又說:“紫微星舊部的人帶著玄鐵弩進了城,他們可是要用龐士元的心肝來下酒的——”說著,他突然把臉湊了過來,頭發間的龍涎香帶著雪的氣息直往諸葛亮鼻子裏灌,“要是三天之後你拿不出我要的東西,我就把這藥拿去喂狗,龐士元的屍體……”
“夠了!”諸葛亮把手抽了回來,手指肚在被掐出紅痕的手背上蹭了蹭。
他眼睛盯著案幾上的木盒,喉嚨動了動。他想起龐士元咳血的時候,床頭那盞琉璃燈總是被他咳得晃來晃去的,在那暖黃色的光暈裏,龐士元緊緊攥著他的衣袖說:“亮,我疼啊。”
那聲音輕得就像一片雪花似的,可卻讓諸葛亮心裏頭悶得慌。
“三天之後,我會帶著文書過來。”他一把抄起木盒就往袖子裏塞,這一下,甲片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把房簷下的雪團都給驚得掉了下來。“要是龐士元少了一根汗毛——”他一邊轉身,一邊說道,這時候,“長安”玉牌從袖子裏滑了出來,撞在鎧甲上,“當”地一聲脆響。“那我就把蒼茫宮的金瓦給拆了,給龐士元做棺材板兒。”
暖閣的門被風雪吹開了一條縫兒,那股子冷意就裹挾著藥廬那邊的燈火光亮鑽了進來。
諸葛亮站在走廊下麵,雪粒子順著鎧甲的縫隙直往脖子後麵鑽,可即便這樣,還是感覺沒有袖子裏木盒的溫度高呢。這個木盒裏的東西啊,可是能讓龐士元睡個好覺的。
他眼睛望著藥廬那個方向,燈光一閃一閃的。這時候他就想起昨天晚上給龐士元擦手的時候,龐士元的手指頭冰得就跟玉似的,可還笑著往他手心裏塞了半塊桂花糕,說:“亮,可甜了。”
“丞相。”
身後傳來了拖遝的腳步聲。
諸葛亮扭頭一看,夙子離正扶著門框站在雪地裏呢,頭上的金冠歪到了鬢角旁邊,頭發梢上沾著碎雪。
他懷裏抱著個白瓷藥罐子,罐口冒出來的熱氣把眉眼都給模糊了。“這是我讓禦膳房熬的雪梨膏,龐先生咳得厲害……”
諸葛亮沒去接。
他眼睛盯著夙子離凍得通紅的手指頭,突然就想起來剛剛掐他脖子的時候,他那雙手也是這麽抖著抓住自己手腕的,就像一棵被踩折了的雪梅,卻偏要在泥地裏強撐著開花。
“謝了。”他說話的聲音,比雪還冷。轉身的時候,他聽到夙子離小聲地講:“您老是說龐先生是戰俘,但是您瞅他的眼神啊……”話被風給吹散了,“就好像在看……失而複得的寶貝一樣。”
諸葛亮的腳步稍稍停了一下。
藥廬的燈一下子亮堂了些,在雪幕當中投下了一團暖黃色的光暈——應該是龐士元又咳醒了,正借著月光找他留下來的桂花糕呢。
他伸手摸了摸袖子裏的木盒,然後加快了腳步。
雪地上的腳印一個疊著一個,就像一條歪歪扭扭的紅線似的,一直通到藥廬的竹門那兒。
而在暖閣裏呢,夙子離看著諸葛亮遠去的背影,手指慢慢地攥緊了懷裏抱著的藥罐。
瓷片把掌心硌得生疼,可他卻笑了——那笑容裏還夾雜著喉嚨裏沒散掉的疼痛,就好像一杯摻了血的蜜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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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格裏還剩下半盒止痙丹,他摸出一粒來在指尖上轉著,月光透過窗戶的格子落在藥丸上,泛著一種很妖異的紅色。
“丞相啊。”他對著空蕩蕩的暖閣輕聲說道,聲音裏還帶著喘氣聲,“您說要拆我金瓦……”他把藥丸按進了案幾的縫隙裏,“可我倒要看看,到底是您的龐士元命硬呢,還是我的局厲害……”
風雪裹挾著他的話音撲向了窗外。
朝著藥廬的方向看過去,諸葛亮的身影已經融入到那團暖黃色的光暈裏了。竹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傳來一陣細碎的動靜。就聽到龐士元帶著鼻音嘟囔著:“亮啊,你咋又來晚了呢。”
諸葛亮解甲的動作一下子停住了。他看著榻上把自己裹得像蠶繭似的龐士元,月光灑在龐士元那張蒼白的臉上,眼尾還掛著沒幹的淚珠子呢。
他袖中的木盒都被捂得熱乎乎的了,他先拿出藥丸,又拿出一塊還溫著的桂花糕,輕輕擱在龐士元的手邊。
“沒晚呢。”他往近坐了坐,給龐士元整理了下被角,說,“我帶了好東西來。”
龐士元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瞅見他手裏的藥丸,突然就笑了:“亮又在哄我呢……”說著就抓住諸葛亮的手腕往自己嘴邊送,“這藥苦得很,得你喂我。”
諸葛亮的指尖微微抖了一下。他看著龐士元眼睛裏像星星一樣的光,突然就想起在暖閣裏夙子離說過的話——就像在看失而複得的寶貝一樣。
他低下頭,把藥丸送進龐士元嘴裏,然後又親上對方的嘴唇,用舌尖送進去一點溫水。
“甜不甜?”他輕聲問道。
龐士元含著藥丸笑著,伸手摟住他的後脖頸:“甜。”
窗外的雪啊,下得更猛了。
諸葛亮看著榻上龐士元的睡臉,袖子裏還留著木盒的餘溫呢。他把夙子離給的雪梨膏拿了出來,揭開蓋子的時候,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梨香,這梨香還和藥廬裏的艾草味混在一塊了,聞著倒有一種很奇特的安穩感。
“紫微星舊部。”他小聲念叨著,手指關節在桌上還沒拆開的密報上敲了敲,“三天之後……”
竹門被風雪打得輕輕作響。
他給龐士元把被角掖好了,眼睛就落到了案頭那還沒幹的墨水上,這墨水是他今天早上給夙子離寫《蒼茫城防務書》時留下的。
筆尖在“兵權”這兩個字上停了一下,突然就蘸了墨,一下子暈開了一大團黑色。
“阿元。”他彎下身子在對方的頭頂上親了一下,“睡吧。”
就在這個時候,在蒼茫宮的暖閣裏,夙子離正在把最後一粒止痙丹塞進暗格呢。
他看著窗外藥廬那個方向的燈火,手指在脖子上那道淡青色的指痕上輕輕摸著,突然就低聲笑了起來。
龍涎香和雪的氣息一起鑽進鼻子裏,他就想起諸葛亮轉身的時候,“長安”玉牌上沾著的藥爐燒焦的味道,這味道是龐士元的,也是諸葛亮的軟肋。
“丞相。”他對著月光舉起酒杯,琥珀色的酒液晃出一片片細碎的光,“我就等著您拿兵權來換命呢。”
雪下得更猛了。
在藥廬裏,諸葛亮給龐士元蓋好被子,轉身的時候袖子裏的木盒發出了輕微的響聲。他伸手把盒子掏了出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盒底刻著的“止痙”兩個字,一下子就冷笑起來——夙子離那點小手段,他還能看不出來?
不過也沒啥關係。
他瞅著床上正睡著的人,手指頭輕輕在對方手背上那層薄繭上摩挲著——這雙手啊,以前可是拿過羽扇,也握過戰筆的,現在呢,就隻能緊緊抓著半塊桂花糕了。
“阿元啊。”他壓著嗓子說,“我可不會讓別人動你一下的。”
窗戶外邊,風雪嗷嗷地叫著,藥廬裏的燈芯“劈劈啪啪”地響,那光亮把兩個人的影子映在牆上,疊在一塊兒,就像兩棵樹根纏在一塊兒的樹似的。
諸葛亮又坐回到桌子前麵,拿起筆在《防務書》上寫了一小行字。
那字的墨還沒幹呢,就聽到床上有動靜,一扭頭,就瞧見龐士元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半塊桂花糕從他手心裏掉出來,落在腳邊了。
他彎下腰把糕撿起來,直接就放進自己嘴裏了。
甜甜的、糯糯的糕香味兒散開的時候,他看著窗外越來越黑的天,突然就笑了——夙子離想要兵權?
行,他給就是了。
不過等龐士元病好了……
竹門被風給吹開了一條縫兒,雪粒子“呼啦”一下就撲進來,落在他的鎧甲上了。
諸葛亮把筆放下,走到門口剛要關門呢,就瞅見雪地裏有個黑影“嗖”地一下閃過去了。
他眼睛一眯,手就搭到腰間的玉牌上了——那可是“長安”的標誌,也是他的依仗呢。
“出來!”他冷冷地說道。
雪幕之中,一個黑衣身影緩緩走出,麵巾上染著血跡。諸葛亮一眼就認出,這是自己安排在城門口的暗衛。還沒等暗衛開口呢,就聽到他說:“紫微星舊部的那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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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諸葛亮直接打斷他,“去藥廬守著吧。”
暗衛聽令就退下了。
諸葛亮把門關上,一轉身就撞進了一個溫軟的懷抱裏。
龐士元也不知道啥時候醒了,正抱著他的腰呢,臉就埋在他的頸窩那兒,嘟囔著:“亮啊,冷。”
諸葛亮垂下眼睛一看,好家夥,對方就穿了個中衣,發梢還帶著冷汗呢。
他輕輕歎了口氣,把人抱起來放回榻上,然後把被子給裹緊了:“不是讓你等著我嘛。”
“等不及啦。”龐士元拉著他的手就往自己臉上貼,“我怕你又像上次似的,為了我跟人打架。”
諸葛亮愣了一下。
上次龐士元發了高燒,他跑到太醫院去搶藥,跟院正打了一架,回來的時候甲胄上全是血。龐士元當時燒得迷迷糊糊說胡話呢,還掙紮著要給他擦傷口。
“這次沒打架。”他說,“就是跟人……談了筆生意。”
龐士元歪著頭看他:“啥生意啊?”
“拿兵權,換你的命。”龐士元笑了起來,眼尾彎彎的就像月牙兒似的,說道:“那我是不是得給點利息呀?”
說完呢,他就拉著諸葛亮的衣領往下一拽,然後在諸葛亮的嘴唇上輕輕親了一下。
這一下可把諸葛亮弄得喉嚨發緊,他反手就扣住龐士元的後脖頸,加深了這個吻。
一直到龐士元都快喘不過氣來了,諸葛亮才鬆開手,兩個人的額頭就這麽抵著,諸葛亮說:“利息夠了。”
龐士元輕聲說:“不夠呢,得要一輩子。”
諸葛亮聽了這話,心跳都好像停了一拍。
他看著龐士元眼睛裏閃爍的星光,突然就想起在暖閣裏夙子離說的話——就像是看著失而複得的寶貝一樣。
可不是嘛,龐士元就是他在這亂世之中撿到的寶貝啊,是他藏在藥廬裏的月亮,為了他,諸葛亮願意拿自己所有的兵權,還有那些精心的算計,去換他的命呢。
諸葛亮就說:“行,一輩子就一輩子。”
這時候啊,窗外的雪還在一直下著。
藥廬裏的燈芯突然“啪”地炸了一聲響,在那暖黃色的光暈裏,兩個人的影子緊緊地靠在一起。
諸葛亮從袖子裏摸出一個木盒子,把三顆止痙丹倒在手掌心裏,又從身上摸出夙子離給的雪梨膏,一塊兒放在了案頭。
他說:“明天就給你煎藥。”
龐士元閉著眼睛,嘴角還帶著笑呢,回答道:“好呀。”
諸葛亮看著龐士元熟睡的樣子,伸手幫他整理了一下額頭的頭發。手指碰到龐士元那滾燙額頭的時候,他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些,心裏想:“壞了,龐士元又發燒了。”
他噌地一下就站起來,一把抄起案頭放著的藥盒還有雪梨膏,轉身就打算去煎藥。可這時候,龐士元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龐士元迷迷糊糊地嘟囔著:“別走啊。陪我睡會兒……”
諸葛亮這心啊,一下子就軟了。
他把身上的甲胄脫了,然後躺進被窩裏,伸手就把龐士元摟進懷裏。龐士元那滾燙的身子緊緊貼著他,就跟個小火爐似的。
諸葛亮低下頭,輕輕吻了一下龐士元的額頭,小聲說道:“睡吧,我就在這兒呢,不走。”
龐士元嗯了一聲,往他懷裏又拱了拱,沒一會兒就又睡著了。
諸葛亮看著龐士元泛紅的耳尖,腦海裏就浮現出剛剛在暖閣裏的情形,夙子離說紫微星舊部的人進城了。
他從懷裏摸出那份密報,借著月光快速看了一遍,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阿元啊。”他壓著聲音說,“我肯定不會讓他們傷到你的。”
外麵風雪呼呼地刮著,可這藥廬裏麵卻暖和得跟春天似的。
諸葛亮看著床上龐士元的睡臉,手不知不覺就放到了對方的後頸上。那兒有一道淡淡的疤痕,那是以前龐士元替他擋箭留下來的。
他就這麽輕輕摸著那道疤,思緒一下子就飄到了很多年前。在長安城外的雪地裏,龐士元也是這樣,用自己的身子給他擋了一箭。
“這次啊,就輪到我來保護你了。”他輕聲說道。話還沒說完呢,就聽到窗外傳來暗衛的暗號聲。
諸葛亮一下子就坐起來了,他小心翼翼地給龐士元把被子蓋好,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
“咋回事啊?”他問道。
“紫微星舊部的那些人在城南的客棧住下了,總共十三個人呢,還帶著玄鐵弩。”暗衛壓著嗓子說,“大人,需要小的現在就去把他們給收拾了嗎?”
諸葛亮搖了搖頭:“不著急。等三天之後……”他眼睛微微眯起來,“我要讓他們有來無回。”
暗衛聽了命令就退下去了。
諸葛亮把門關上,又回到床邊坐下。
龐士元翻了個身,手搭在他腰上,睡得可香了。
他看著龐士元那張蒼白的臉,又摸了摸袖子裏的木盒,忽然就笑了——夙子離想要兵權?
給他就給他唄。
等龐士元身體好了,他有的是法子把兵權再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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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元啊。”他輕輕說道,“再忍一忍,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雪下了一整晚。
第二天早上,藥廬的竹門被推開的時候,諸葛亮正端著藥碗站在門口呢,就看到龐士元坐在床上,手裏還攥著半塊桂花糕,正朝著他笑呢。
“早啊。”龐士元說道。
“早。”諸葛亮走過去,把藥碗遞給龐士元,“喝藥啦。”龐士元皺了皺眉頭,嘟囔著:“苦啊。”
諸葛亮就把那罐梨膏拿了出來,說:“有雪梨膏呢。喝一口藥,再吃一口膏就不苦了。”
龐士元這才伸手接過藥碗,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著。
諸葛亮在他旁邊坐下來,幫他把嘴角的藥漬擦幹淨。看著龐士元的臉慢慢有了血色,諸葛亮心裏那塊一直懸著的大石頭可算是落了地。
龐士元突然開口叫了聲:“亮。”然後說,“我昨兒晚上聽到你和別人說話了。”
諸葛亮愣了一下,問道:“說啥了?”
龐士元放下藥碗,緊緊握住諸葛亮的手說:“我聽到你說要用兵權換我的命。這可不值當啊。”
諸葛亮馬上就說:“值當的。在我心裏,你比啥都重要。”
龐士元聽了就笑了,眼睛裏好像都泛著水光,打趣道:“那我是不是得嫁給你呀?”
諸葛亮一下子就愣住了。
龐士元卻變得很認真,說:“在長安的時候,你可是說過等打完仗,咱們就成親的。現在仗還沒打完呢,可是……”他一邊說著,一邊摸著諸葛亮脖子上掛著的“長安”玉牌,“我都等不及了。”
諸葛亮的喉結上下動了動。
他就想起好多年前,在長安的桃花樹下,自己確實說過這話。那時候龐士元還笑著打他,說“等你當上丞相再說吧”。哪成想啊,現在他是當上丞相了,可龐士元卻成了戰俘,還生著病呢。“行。”他講道,“等你身子好了啊,咱就成婚。”
龐士元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你可不能騙我,說話得算數啊!”
“那肯定算數啊。”諸葛亮回答說,“我啥時候騙過你呀?”
龐士元樂了,一下就撲到他懷裏:“那我要十塊桂花糕當聘禮呢。”
諸葛亮也笑了起來:“十塊?一百塊都沒問題。”
陽光透過竹窗照進來,灑在他倆的身上。
諸葛亮看著懷裏的人,忽然就覺得,這亂世之中的那些算計啊、爭鬥啥的,都沒有此時此刻的這份溫暖來得重要。
他從袖子裏拿出木盒子,把剩下的止痙丹放到暗格裏,又拿出夙子離給的雪梨膏,塞到龐士元手裏。
“吃這個。”他說道。
龐士元挖了一勺梨膏放到嘴裏,眼睛笑得彎彎的,像月牙一樣:“真甜。”
諸葛亮看著他的笑臉,突然就想起在暖閣裏夙子離說的話——“你可別讓我等太久”。
他低下頭,在龐士元的頭發上輕輕吻了一下,小聲說道:“阿元啊,咱們的好日子這才剛剛開始呢。”
就在這個時候,在蒼茫宮裏,夙子離正站在暖閣的窗前,望著藥廬那邊冒起來的炊煙。
他手裏緊緊攥著暗格裏那半盒止痙丹,手指的關節都因為用力而泛白了。
“丞相啊。”他輕輕說道,“我等著你呢。”風裹挾著雪粒子打在窗紙上,沙沙作響呢。
夙子離瞅著遠處的藥廬,忽然就笑了。他就賭諸葛亮為了龐士元能交出兵權,賭諸葛亮會為了龐士元跟整個紫微星舊部對著幹,還賭啊……諸葛亮對龐士元的那份感情,會是他的軟肋。
“三天後,”他說道,“咱就走著瞧。”
在藥廬裏頭呢,諸葛亮正在給龐士元梳頭發。龐士元那長發垂在他膝蓋上,就像一匹黑色的緞子似的。
諸葛亮梳著梳著,冷不丁地說:“阿元啊,等咱成親那天,我要給你梳個百鳥朝鳳的發式。”
龐士元扭頭看他,應了聲:“好呀。”
諸葛亮就笑了,手上的動作變得更輕柔了。
陽光透過竹窗,在他倆身上好像鍍了一層金色的邊兒。
殘陽把王宮主殿的琉璃瓦染得像血鏽的顏色一樣,諸葛亮穿著木屐走過青石板,那聲音在空蕩蕩的宮殿裏頭撞出回響來。
守在殿外的侍衛低著頭,躲開他的目光——這個月都第七回見他直接闖進內殿了,連通報的小宦官都不用了。
“先生來得正好。”
夙子離的聲音從鎏金屏風後麵飄了出來。王子斜靠著檀木軟榻,玄色的王袍半開著,手腕上的玉鐲碰到案幾上的茶盞,發出叮咚的細碎聲響。
他的指尖捏著一枚半舊的虎符呢,這虎符啊,就是三天前他被削去軍權的時候,老將軍跪在台階前交還給自己的信物。
諸葛亮站在案幾前,寬大的袖子垂下來,袖子裏露出半卷沾著血的帛書。
這帛書是今天早上從刑獄那邊送過來的。龐士元被押解的時候挨了鞭刑,背上的傷口因為陰雨天氣都潰爛了,那些獄卒嫌他老是哼哼唧唧的太吵,居然用鹽水往他傷口上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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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知道嗎?龐士元昨天咳出了半盞黑血呢。”諸葛亮抬手把帛書在案幾上攤開,那暗紅色的血漬在白色的帛書上暈染開,就像一朵特別嚇人的花,“獄醫都說了,再用三天腐肉膏的話,他這雙肺恐怕就要爛穿了。”
夙子離的手指關節在虎符上捏得都泛青白色了。
他抬起眼睛的時候,丹鳳眼眼尾的金粉還沒掉呢,那模樣就好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之後的那種豔麗又狼狽的樣子:“先生這是來要藥的?”
“沒錯。”諸葛亮把一個青瓷瓶推了過去,“這是西蜀進貢的金瘡玉露膏,殿下您的庫房裏應該還有三匣呢。”
“三匣?”夙子離突然笑了起來,手指肚輕輕摩挲著瓶身上的雲紋,“先生您把本王當成開藥鋪的掌櫃了?龐士元不過就是個打了敗仗的將領,值得先生您這麽操心嗎?”
“值不值得,殿下您心裏可比我明白得多。”諸葛亮的眼睛朝屏風後麵瞅了瞅,那玄鐵箭簇若隱若現的,這箭簇啊,是前兒個軍中老部下送來的,還說要“清君側”呢。
他手指頭屈起來,在案上放著的虎符那兒輕輕敲了敲,說道:“前兒個李將軍送來虎骨酒,殿下到現在還沒給人家回禮呢。”他頓了頓,又接著說:“要是龐士元死在監獄裏頭……”他稍微停了一下,“李將軍的兒子不還在牢房裏關著嗎?”
這殿裏安靜得很,掉根針都能聽見響兒。
夙子離的瞳孔一下子就縮緊了,他手上戴著的玉鐲“哢”的一聲,裂了一道小細紋。
他一下子就抓住了諸葛亮的手腕,那指甲都快掐到肉裏去了,大聲問道:“你這是在威脅本王?”
“不敢。”諸葛亮就由著他抓著,說話的聲音還是穩穩當當的,“就是想提醒殿下,龐士元要是死了,西蜀那二十萬投降的士兵的糧餉啊,恐怕得拖上三個月呢。”他眼睛往下看了看被攥得發紅的手腕,“畢竟啊——”他再抬起眼的時候,眼睛裏頭冷光就跟刀刃似的,“西蜀管糧草的官兒,可是龐士元的學生呢。”
夙子離的手一下子就鬆開了。
他眼睛盯著諸葛亮袖子裏頭露出來的半卷兵書,這兵書啊,當年可是他自己批注了送給諸葛亮的呢。
風裹挾著快要落山的太陽的餘暉,從堂屋裏穿過,吹得蠟燭火苗一閃一閃的,把兩個人的影子都疊在那已經褪色的《山河圖》上了——曾經是君臣關係,現在呢,一個手裏攥著沒什麽用的虎符,一個護著被關起來的人。
“去庫房拿三匣玉露膏來。”夙子離伸手就把案上的朱筆拿過來了,然後在調令上狠狠地蓋了個印。那印泥的墨汁暈開了,就好像一滴馬上要掉下來卻還沒落下去的血似的。他說道:“去跟龐士元講,本王不殺他,那可是看在先生的麵子上。”
諸葛亮把藥瓶子往袖子裏一收,轉身的時候那大袖子帶起了一陣風,這風一吹,案上的虎符就骨碌碌地滾到夙子離腳邊了。
諸葛亮走到宮殿門口,又停住了腳步,問道:“殿下還記不記得,三年前北境鬧雪災的時候啊?”
夙子離沒有吭聲。
諸葛亮接著說:“那個時候殿下您可是說過的,‘當醫生的就得有顆仁慈的心,那些該救的人啊,哪怕是違背了老天爺的意思也得去救。’”諸葛亮的聲音低低的,就跟一聲歎息似的,“龐士元不過就是病得重了點兒罷了。”
等到殿外的暮鼓敲到第七下的時候,諸葛亮就推開自家的柴門了。
院子裏那棵老梅樹已經冒出新芽了,那新芽嫩得呀,感覺都能滴出水來呢。
他就沿著青石板路朝著正房走去,窗戶紙透著昏黃的光,模模糊糊能看到床榻上有個鼓起來的輪廓,龐士元應該是已經睡著了。
門軸“吱呀”響了一聲。
床榻上的人一下子就翻身坐起來了,腰間的鎖鏈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他身上裹著諸葛亮的舊棉袍,發梢還在滴水呢,很明顯是剛剛擦過身子。
借著月光,能看到他後背上的紗布有淡淡的紅色滲出來,呼吸的時候胸口起伏得特別厲害。
他聽到聲音就知道是諸葛亮回來了,就說了句:“是我。”諸葛亮趕忙放下藥匣子,說道:“把你吵醒了呀?”
龐士元用手按著疼得厲害的太陽穴,身上的鎖鏈嘩啦嘩啦響呢,他說:“你這一去啊,都三個時辰了。”他嗓子啞得就跟砂紙似的,可還是強撐著坐起來,問道:“藥……拿到了沒?”
諸葛亮把玉露膏拿出來,在手心暖了暖才走過去,說:“你就躺著吧。”說著就撩起龐士元的棉袍,紗布一揭開啊,那腐肉的腥氣和藥香就一塊兒冒出來了。
諸葛亮用手指尖蘸了點藥膏,那動作輕得呀,就好像生怕碰壞了啥寶貝似的,說:“今天我去見夙子離了,他……”
“他是不是刁難你了?”龐士元冷不丁地就抓住了諸葛亮的手腕。
他的手燙得很,手心全是細細的汗珠,說:“我早就說過了,我這條命啊,你不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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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諸葛亮用手指肚按在他嘴唇上,說:“你這條命,我是要定了。”說完就低下頭接著塗藥,聲音低低地悶在頭發裏,說:“想當年在赤壁的時候,你替我擋那冷箭的時候,你可問過值不值啊?”
龐士元的喉結動了動。
他瞅著諸葛亮垂下來的睫毛,那睫毛在眼睛下麵投出一片陰影呢,就跟當年他倆一起看兵書的時候,燭光在竹簡上跳動的影子一模一樣。
風從窗戶縫裏擠進來,把藥香吹得更濃鬱了些,還混著梅樹新芽那股清苦的味道,滿屋子都是這種煙火氣息。
“睡吧。”諸葛亮給他蓋好被子,把藥匣子放在床頭,說:“明天換了藥,傷口應該就能結痂了。”龐士元就這麽盯著他的背影,一直看到他把燭火吹滅。
在黑暗裏,龐士元伸手摸到了枕邊的藥瓶,手指頭在瓶身上的雲紋那兒摸來摸去。嘿,你說巧不巧,這雲紋和當年諸葛亮送他的定情玉佩上的紋路一模一樣呢。
等到窗外的月亮都爬到梅樹枝頭的時候,龐士元聽到諸葛亮在床邊輕輕地說了句:“這一回啊,輪到我來保護你啦。”
這時候鎖鏈發出了輕微的響聲,龐士元悄悄地把自己的小拇指勾住了諸葛亮的小拇指。
傍晚的時候,暮雲沉沉地壓在城頭上,王宮主殿的飛簷上落著幾隻寒鴉,那叫聲在青灰色的天空中劃過,聽著讓人心裏發毛。
諸葛亮穿著的玄色大氅被風卷起了一個角,他站在殿外漢白玉的台階前麵,看著門楣上“承光”這兩個字。那鎏金的顏色都褪得差不多了,隻剩下淡淡的金色,就好像是被歲月給啃得差不多的骨頭似的。
“先生,請進吧。”守門的小宦官縮著脖子,哆哆嗦嗦地掀開了棉簾子,說話的聲音都在打顫。
從半個月前夙子離的親衛被調走了三成開始,這王宮裏頭連炭火都好像少了些,沒那麽暖和了。殿裏的燭火晃來晃去的,晃得人眼睛直發暈。
王子夙子離斜靠在榻上,腰間的玉墜碰到檀木的案幾,發出了輕輕的響聲。
他今天穿了一件鴉青暗紋的錦袍,可是袖口卷起來的地方露出了舊的線腳,怎麽也遮不住。
看到諸葛亮進來了,夙子離就用指尖敲了敲案上的茶盞,說道:“諸葛先生可真是稀客啊,我還以為在你眼裏就隻有那個戰俘呢。”“龐士元都燒了三天了。”諸葛說話很幹脆,黑色的大袖子垂下來,在青磚地上掃出個冷冷硬硬的影子,“您庫房裏的那‘九葉寒蟬膏’,也該拿出來用了。”
“寒蟬膏?”夙子離笑了起來,眉毛挑得像把冰刀似的,“那可是先王後留下來的東西,先生難道覺得本王是那種別人想拿什麽就能拿什麽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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