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藥入病體情入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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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葛推門進去的時候,炭盆裏正好有一粒火星“劈啪”爆開來。
    龐士元縮在被窩裏頭呢,睫毛上還掛著沒幹的眼淚,燒得紅紅的耳尖貼在枕頭上,就像一片被霜打蔫巴了的楓葉似的。
    他攥著被角的手背上,青筋都冒出來了,看著可比前幾天更瘦了。諸葛就想起早上到藥廬去的時候,那老大夫直搖頭,說“再拖個三天,就他這身子骨,怕是要被燒穿嘍”。
    “起來喝藥啦。”諸葛把青瓷瓶放在床頭,伸手去扶龐士元。
    手指尖剛碰到龐士元的肩膀,龐士元就像被燙著了一樣猛地一縮,不過看清是誰之後,就鬆了口氣,喉嚨裏還發出半聲低低的咳嗽聲。
    那藥汁是用寒蟬膏化開的,青灰色的,還飄著一股苦杏仁的味兒。
    龐士元盯著碗沿,冷不丁地開了口:“你前兒個說護短。”他的聲音啞得就像砂紙在銅盆上擦似的,“要是我隻是個普通的俘虜,你也會這樣到處找藥來給我喝嗎?”
    諸葛的手就這麽僵在了半空中。
    窗外的雪粒子打在窗紙上,沙沙直響。
    他就想起昨兒個夜裏給龐士元擋刀的時候,那刀尖擦過手背的疼勁兒,那刀本來可是要捅進龐士元心口的。鳳棲營的人是要活口,可總有人想趁機發泄私憤呢。“你可不是普通俘虜。”他手指肚輕輕在龐士元直打顫的嘴唇上蹭了蹭,說道:“在這個破營子裏啊,你可是我唯一想護著的活物呢。”
    龐士元一下子就笑了,那燒得紅彤彤的眼睛眯成了兩條小縫,問:“這麽說,這藥是因為你護著我才給我吃的咯?”他把頭一偏,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接著說:“我以前嚐過太多的毒藥了,不管是苦的還是甜的,都透著一股子算計的味道。”
    “寒蟬膏可是老醫正自己偷偷藏著的好東西。”諸葛把藥碗湊到龐士元的嘴邊,說:“這藥是治肺火的,沒有啥副作用。”
    “你咋就知道沒有副作用呢?”龐士元把頭偏得更厲害了,後腦勺都抵到床頭的木頭上了,還反問著:“難道你試過?”
    “我試了。”諸葛突然伸手扣住他的下巴,大拇指壓在他的腮幫子上,說:“今天早上剛煎好第一碗藥的時候,我就喝了半碗。”他又用手指肚在龐士元幹得起皮的嘴唇上摩挲著,說:“要是有毒的話,我現在就該和你一樣躺在床上燒得迷迷糊糊的了。”
    龐士元的瞳孔一下子就縮緊了。
    他能看到諸葛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就像蜘蛛網一樣纏在那黑色的眼珠裏呢,這都已經是第三個晚上沒合眼了。
    藥碗的溫度透過那青瓷碗傳到手掌心裏,諸葛的指關節因為用力都變得青白青白的了,手背上那道為他擋刀留下來的疤在月光下還透著點粉色呢。
    “鬆開。”龐士元悶聲悶氣地說,不過也沒掙紮。
    “不鬆。”諸葛另一隻手托住他的後脖頸,手指肚輕輕揉著他後頸因為發燒而滾燙的皮膚,說:“你燒得說胡話的時候,老是喊‘阿姊’呢。”他聲音變得溫和了些,說道:“我想啊,你姐姐喂你喝藥的時候,估計也是這樣的吧。”
    龐士元冷不丁地咬了他的拇指一口。
    咬得不重,就跟小貓在磨牙似的。
    諸葛亮呢,就把手鬆開了,拇指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牙印。
    藥碗“哐當”一聲放在桌子上,他彎下身子,撐在龐士元的旁邊,黑色的大氅垂下來,就像一片遮住月亮的雲彩。他說:“你要是再鬧啊,我可就用嘴喂你了。”
    這空氣裏的藥味一下子就變得很濃了。
    龐士元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了,撞得肋骨都疼。
    諸葛亮的呼吸吹到他的額頭上,帶著藥的苦味,還有炭盆裏鬆木香混在一起。
    龐士元伸手抓住諸葛亮的衣服,手指頭都陷到布料裏麵去了,他結結巴巴地說:“你……你這是在趁我病要我命呢。”
    “沒錯。”諸葛亮回答得那叫一個幹脆,還用拇指把龐士元因為咳嗽流出來的眼淚給擦掉了,“你都病成這個樣子了,如果我還裝什麽正人君子,那可就太對不起你這燒糊塗的腦袋了。”
    他又把藥碗端起來,這次龐士元沒有躲。
    藥汁順著舌頭滾到喉嚨裏,苦得人直打哆嗦。
    諸葛亮的拇指還壓在龐士元的腮幫子上,指腹擦過被他咬出的牙印,有點疼又有點暖。
    半碗藥喝到最後,龐士元突然嗆著咳嗽起來。
    諸葛亮急忙拿了手帕給他擦嘴,就看到他的眼角紅紅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呢,隻聽他說:“好苦啊。”“明兒個給你帶蜜餞來。”諸葛把空碗擱到桌上,剛要轉身去倒溫水呢,手腕就被龐士元給拽住了。
    “別走開。”龐士元的聲音輕得跟雪花似的,“我冷。”
    諸葛就沒動。
    他瞅著龐士元燒得紅彤彤的臉,又看看他攥著自己手腕的手,那手瘦得骨頭節兒都能數得清。
    昨兒夜裏給龐士元換被汗浸濕的中衣的時候,他瞧見龐士元背上的鞭痕了,新傷加舊傷的,就跟一條特別嚇人的蜈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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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棲營的人都說這是“紫微星餘孽活該受的”,可諸葛心裏明白啊,龐士元被俘虜的時候才十六歲呢,連紫微星的軍旗都沒碰過。
    “我不走。”諸葛說著就躺下來,把龐士元拉進懷裏。
    炭盆的熱氣烘著後背,龐士元的臉貼在諸葛的頸窩那兒,燙得嚇人。
    諸葛伸手在他背上順著氣兒,手指頭肚兒輕輕拍著他後背說:“睡會兒吧。”
    “不睡。”龐士元往他懷裏又拱了拱,“我有事兒想問你呢。”
    “嗯?”
    “下個禮拜……你之前說忙完了就帶我回紫微星。”龐士元的手指頭揪著他的衣襟,“要是紫微星……還沒滅亡呢?”
    諸葛的動作一下子就停住了。
    窗外的雪啊,下得更密了,撲在窗紙上沙沙沙地響。他記起三年前的那個雪夜,自己就站在帥帳裏頭,瞅著地圖上紫微星那地兒被紅筆給圈起來了。主將當時就講:“紫微星靠著天險呢,要是不降,那就屠城。”
    他啥也沒反對,就給龐士元求了條命。那時候龐士元是紫微星守將的小書童呢,被逮住的時候正縮在馬廄裏,懷裏還抱著半本《齊民要術》。
    “紫微星投降了。”他說,“可主將還是把城給屠了。”
    龐士元的手指一下子就攥緊了。
    諸葛輕聲說道:“我不後悔下那道圍殲的命令。不過……要是當時知道你在城裏頭,說不定會派一小隊人先把你給搶出來。”說著,他低下頭在龐士元的頭頂上親了一下,“而不是等你被抓來當俘虜。”
    龐士元一聲沒吭。
    他能聽到諸葛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的,震得他耳朵怪癢癢的。
    炭盆裏又有一顆火星爆開了,那暖烘烘的光把帳子都映得泛著橘黃色。
    諸葛的手在他後背上一下一下地拍著,就跟小時候姐姐哄他睡覺一個樣兒。
    “睡吧。”諸葛又說了句。
    龐士元就把眼睛閉上了。
    他又想起紫微星的春天了,姐姐在桃樹下給他煎藥呢,藥罐子裏飄著棗子的香味兒。
    那時候他還以為自己一輩子都得在書齋裏抄書呢,直到城被攻破那天,馬蹄聲把所有的安寧都給踏碎了。“要是紫微星還在的話……”他迷迷糊糊地嘟囔著,“也許……”
    “也許啥呀?”諸葛低下頭看著他。
    嘿,龐士元已經睡過去了。
    眼睫毛上還沾著淚珠兒呢,燒得紅彤彤的臉就貼在他的頸窩那兒,呼出的氣暖乎乎的。
    諸葛給他把被角掖了掖,眼睛看向窗外飄著雪的夜空——紫微星那個方向,現在恐怕已經是一片廢墟了吧?
    不過懷裏這個家夥,熱乎得就像一團火似的。
    他低下頭,在龐士元的眉心輕輕吻了一下,小聲說道:“等你病好了啊,我就帶你去紫微星。”他的手摸著龐士元後頸上的舊傷疤,那是被鳳棲營的士兵用刀背砍出來的,“我欠你的,總是要還的。”
    龐士元在睡夢中縮了縮身子,往他懷裏又鑽得更緊了點兒。
    炭盆裏的火慢慢變小了,雪光透過窗戶紙照進來,灑在兩人疊在一起的手上。
    諸葛的手背上還留著為他擋刀的傷疤呢,龐士元的手腕上有一道細細的紅印子——那是剛才喂藥的時候,他抓得太用力弄出來的。
    窗外的雪還在不停地飄啊飄,落在柴門上,落在青瓦上,也落在諸葛還沒來得及換下的黑色大氅上。
    不過屋裏可暖和了,暖和得就像……就像他從來都沒想過自己還能得到的那種家的感覺。龐士元在夢裏身子微微一動,嘴唇輕輕開合,吐出半句:“要是紫微星……還在……”
    這聲音輕得就跟一片雪花似的,可飄進諸葛亮耳朵裏,卻燙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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