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墜仙之事攪得人心亂

字數:8682   加入書籤

A+A-


    洞裏頭火光晃悠著,傅子淵的影子就被映在石壁上,一會兒長一會兒短的,瞅著就好像馬上能變成個專吃人心的妖獸似的。
    他呢,動作已經停住了,就那麽盤腿坐在地上,呼吸又穩又長的,看起來像是進入到深層次的調息狀態了。
    不過李太白心裏明白,這就是個表麵現象。
    他就站在那兒,眼睛一直盯著那個背影沒挪開過。
    師父的肩膀和脊背啊,看著可比以前單薄多了,就好像被啥特別沉的東西給壓彎了腰似的。
    以前呢,師父高高坐在縹緲峰的頂上,心裏頭一個念頭就能讓天地都跟著動起來。可現在呢,卻隻能躲在這荒山野嶺的洞裏,避開眾人的眼光,甚至啊,連個解釋都沒法給出來。
    “為啥就不肯告訴我呢……”他又在心裏頭這麽問著,那聲音小得都快聽不見了。
    風從洞口呼呼地灌進來,冷得刺骨,把最後那點兒熱乎氣兒也給帶走了。
    山腳下呢,縹緲峰的弟子們早就集合好了,都在等著掌門回來呢。
    季子清站在山腳的一塊大石頭旁邊,兩條腿有點發軟,臉色白得跟紙似的。
    他剛剛親眼瞧見了一個本不該出現的場景——仙尊傅子淵,墮落成墮仙了。
    就那麽一下子,他感覺自己的整個世界在腦袋裏轟的一聲就崩塌了。他呀,以前不知道幻想過多少次這一天。就想著自己啥時候能站到更高的地兒,然後低頭瞅瞅那個曾經把自己壓得死死的、喘口氣都費勁的師尊。
    但真到這事兒擺在眼前了,他可沒覺著有啥高興的。心裏頭反倒像堵了一大塊沉甸甸的鉛,壓得他都快沒法喘氣兒了。
    “掌門師兄,咱……還得等下去不?”有個男修小心翼翼地開了口,聲音都有點打哆嗦,“剛那人……真的是仙尊嗎?”
    季子清一下子就回過神來了,扭頭看向說話的弟子,眼神裏有那麽一絲複雜的東西一閃而過。
    “你這話啥意思?”他說話的語氣冷了不少。
    男修嚇了一跳,趕忙低下頭:“我、我不是故意冒犯的,就是……大家都傳仙尊早就飛升了,咋會……咋可能……”
    他話沒說完,可這裏頭的意思誰都能聽明白。
    季子清沉默了老半天,最後就輕輕歎了口氣,說:“別說了。”
    他可不想聽這些話。
    哪怕現在傅子淵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高高在上的仙尊了,可在他心底最深的地方,那個人還是他一輩子都跨不過去的坎兒。
    就算他已經墮仙了,就算他不再是那個被萬人敬仰的傅仙尊了,在季子清眼裏,他還是那個一眼就能看穿自己心思、一句話就能讓自己躲得遠遠的師尊。“回吧。”季子清小聲嘟囔了一句,就轉身往山下走了。
    那幾個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再多說半個字。
    就隻有最開始說話的那個男修,偷偷地扭頭朝著山洞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眉頭皺得緊緊的,臉上全是疑惑和不安。
    不過他心裏更明白,掌門師兄剛剛的眼神,根本就不是平常麵對老對頭該有的樣子啊。
    那眼神,是敬畏嗎?
    還是恐懼呢?
    或者是其他的啥玩意兒?
    他想都不敢往深了想。
    山洞裏頭,傅子淵慢慢睜開了眼睛,他的眸子深得像黑夜似的,還帶著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情緒。
    他把頭轉向還在原地站著的李太白,淡淡地問:“你還站在那兒幹啥呢?”
    李太白愣了一下,然後慢慢地走上前,在傅子淵對麵坐了下來。
    “我在等您告訴我真相呢。”他很坦然地說道。
    傅子淵的嘴角往上挑了挑,可那笑容裏帶著點嘲諷的意思:“你老是覺得,有些事兒是你應該知道的。”
    “我是不該知道,可我就是想知道啊。”李太白眼睛直直地看著他,“我是您的徒弟,就算您現在已經不是仙尊了,就算您不想承認,我也還是您的徒弟啊。”
    李太白這話一說,傅子淵的眼神稍微動了一下。過了一會兒,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語氣很平靜,但是那種不容置疑的感覺特別明顯:“這事兒跟你沒關係。”“這事兒跟我有關係啊。”李太白的聲音一下子抬高了不少,“師尊啊,我曉得您不想把我牽扯進去,也清楚您一直在護著我呢。可是您想過沒,您越是啥都不說,我這心裏就越害怕呀。”
    他停了一會兒,聲音慢慢低了下去:“我就怕啊,哪天您就徹底離開我了。”
    這時候,山洞裏一下子安靜得像死了一樣。
    傅子淵的手指頭稍微使了點勁兒,關節都變白了,可他還是沒睜開眼睛。
    “你別怕。”他就這麽簡單地說了一句,然後就不吭聲了。
    李太白瞅著他,心裏頭冒出一股使不上勁兒的感覺。
    他心裏明白,師尊一旦下了決心,那是絕對不會再改變想法的。
    他狠狠咬了咬牙,最後隻能耷拉著眼皮,小聲說:“弟子知道了。”
    可他哪裏是真的明白呀。
    他也不甘心就這麽算了。
    在山腳下呢,季子清停住了腳步,看著不遠處等著他的那些弟子,臉上的神色有點模糊不清。
    那些弟子還沒察覺到呢,這件事的影響可不止眼前看到的這些。
    但是季子清感覺到了。
    那種若有若無的危機感,就像一張看不見的大網,正偷偷地收緊呢。
    他扭頭朝著山上那個山洞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變得陰沉沉的。
    他得幹點啥才行啊。不管怎麽說,得在事情變得不可收拾之前。
    “走。”他冷冷地丟下這麽一個字,就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頭了。
    後麵的那些人心裏都直犯嘀咕,可誰也不敢吭聲。
    就有那麽一個人,偷偷瞅了掌門一眼,嘴唇微微顫抖,好像有話想說。
    不過到最後,他還是把那想法給咽下去了。
    但是遲早有一天,所有人都會曉得真相的。
    哪怕是用最殘忍的法子知道。
    山腳下的風啊,帶著初春那種涼颼颼的感覺,吹得季子清的衣服呼啦啦地飄。
    他就站在那兒,眼睛盯著那個悄悄回頭往山洞方向看的弟子,看了一小會兒。
    “你,叫啥名兒?”他的聲音又低又冷,就像一把還在劍鞘裏藏著的劍,透著股寒氣。
    那個男修一下子愣住了,臉“唰”地就白了:“弟、弟子叫藍子澤,掌門師兄……”
    “住嘴。”季子清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那口氣強硬得很,“我就問這一回——剛剛你說的那句話,是誰讓你說的?”
    “沒、沒人讓我說啊!”藍子澤趕忙低下頭,腦門上已經冒出細細的汗珠了,“我就是……就是心裏頭有疑問,沒什麽壞心眼兒。”
    季子清哼了一聲,慢慢走近了幾步,眼神像刀子似的在在場的所有弟子身上掃了一遍。“今兒個這事兒,誰要是敢往外透露一個字……”他頓了頓,聲音陰沉沉的,“會有啥下場,你們心裏都有數吧。”
    眾人一下子都把頭低下去了,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掌門師兄,我們都懂。”岑月兒小聲地說道。她在這些弟子裏算是比較沉穩的了,這時候也在強壓著自己的情緒呢,“這事兒我們肯定不會說出去的。”
    季子清慢慢地點了點頭,可是他眉頭間的那股子陰鬱還是沒散掉。
    他扭過身子,背朝著大家,眼睛望著遠處的天邊,就好像天邊那頭藏著啥不能說的秘密似的。
    他可是縹緲峰現在的掌門啊,這事兒要是鬧大了,他肯定第一個被人盯上。
    不過呢,讓他心裏更亂的是,以前那個高高在上、讓人覺得高不可攀的人,現在可沒那麽神聖了。
    按說他應該覺得挺痛快的,畢竟啊,那個人再也不是那種動都動不了的大神了。
    可是他一丁點兒得意的感覺都沒有。
    就隻有深深的害怕。
    還有……一種隱隱約約的興奮。
    這種複雜的感覺在他心裏攪和在一起,就像好多絲線越纏越亂,纏得緊緊的,弄得他都快喘不上氣來了。
    “師父……”他在心裏輕輕地念著這個稱呼,那聲音小得幾乎都聽不到。
    想當初啊,他可是把傅子淵當成神一樣仰望著的人呢。就那麽一個眼神,一個笑啊,就能讓他的心撲通撲通跳得厲害,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了。
    但是現在呢,那個人啊,不但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仙尊了,還被天底下的人叫做“墮仙”呢。
    他本不應該為這樣的人傷心的呀,也不該再對這個人有一點點感情了。
    可是呢,在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他就是放不下啊。
    更讓他心裏不痛快的是,傅子淵居然把李太白給帶走了。
    那個小徒弟啊,是他親自從凡間帶到山上來的,就這麽看著一點點長大的。
    他一直都覺得,這個小徒弟就是他和師尊之間僅有的聯係了。
    可現在倒好,那個人連個話都沒留下,就把人帶走了。
    他都不知道他們要去啥地方,也不知道他們會幹啥。
    不過他隱隱約約能感覺到,這事兒啊,肯定比表麵上看起來要危險得多。
    “李太白……”季子清小聲地念叨著,拳頭不自覺地就攥緊了。
    就在這時候,他突然就有點後悔了,當時怎麽就沒硬把他們攔著,不讓他們下山去曆練呢。
    要是那會兒拒絕了,說不定今天這些事兒就不會發生了。
    唉,可惜啊,這世上可沒有後悔藥吃。
    “走吧。”最後他就很平淡地說了這麽一句,然後就先一步往前走了。
    後麵的那些人呢,就一個跟著一個,腳步聲在那安靜的山路上聽得特別清楚。就當他們快要離開山腳的時候,突然一陣風就刮了過來,那風可不得了,把地上的塵土和枯葉都卷起來了。
    季子清一下子就停住了腳步,扭頭朝著山洞的方向看了一眼。
    得幹點啥才行啊。
    不管怎麽說,得在事情完全亂套之前做點什麽。
    天慢慢黑下來了,這一夥人就在山下的一個客棧住下了。
    房間裏的蠟燭火苗晃來晃去的,把季子清那張有點疲憊的臉照得忽明忽暗的。
    他就坐在窗戶邊上,手裏拿著一個玉簡,這玉簡可是傅子淵留給他的最後一個傳訊符呢。
    他一直都沒打開。
    為啥呢?因為隻要一知道這裏麵寫的啥,那就意味著他真的要走上一條沒法回頭的路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手指頭輕輕在玉簡的表麵摸了摸。
    這時候,他腦子裏就冒出來李太白臨走的時候說的那句話:
    “師尊,我不甘心啊。”
    不甘心啊,沒錯,他自己又何嚐不是這樣呢?
    可是有些時候啊,越不甘心,就越得忍著。
    因為他心裏明白,真正的大麻煩才剛剛冒頭呢。
    而他呢,總有一天,會自己把這所有的真相都給揭開。
    哪怕是用最殘忍的法子。
    季子清他們這一夥人從山腳出發,一路上誰也不說話,就這麽回縹緲峰去了。春風已經有點暖和了,可還是帶著冬天剩下的那股子寒氣呢,吹得大家的衣服呼呼直響。
    一路上啊,岑月兒一直走在最前麵,腳步穩穩當當的,臉上沒什麽表情,就好像剛剛在山上發生的那些事兒,不過就是一次普普通通的下山曆練罷了。
    藍子澤呢,落在後麵幾步遠,好幾次張了張嘴想說話,最後還是沒說,就低著腦袋,一聲不吭地跟著。
    季子清在隊伍中間走著,眼睛看著前麵的兩個弟子,心裏頭突然就湧起一種怪怪的感覺。
    這兩個人啊,岑月兒和藍子澤,那可是這一代弟子裏最有天分的。
    特別是藍子澤,他的眉眼之間居然有幾分傅子淵年輕時候的模樣。
    那種沉穩的勁兒,還有那種把鋒芒都藏起來的氣質,一下子就讓季子清恍惚了一下,就好像看到了那個曾經讓他特別著迷的人似的。
    “你們先回去吧。”季子清冷不丁地開了口,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大家都能聽見。
    隊伍一下子就停住了,幾個人都停下了腳步。
    “掌門師兄?”岑月兒回過頭來,聲音很平靜,不過還是帶了點疑惑,“您不一起走嗎?”
    “我還有些事兒得處理呢。”季子清淡淡地說道,眼睛有意無意地朝著藍子澤的臉看了看。
    “可是……”藍子澤剛要說話,就被岑月兒輕輕拉了一下袖子。
    “是,掌門師兄。”岑月兒小聲地應了一聲,拽著他往後退了兩步,然後就對其他人說:“咱走吧。”
    那些人都猶猶豫豫地瞅了瞅季子清,可到最後誰也不敢再多問啥,一個個都跟著岑月兒走了。
    風從空蕩蕩的小道上吹過,吹起了一堆落葉,把最後的那點熱鬧勁兒也給卷沒了。
    季子清就這麽盯著他們越走越遠的背影,一直看到完全看不見了,這才慢慢轉過身,朝著另一個方向去了。
    他走得又慢又穩當,就好像每一步都踩在一種看不見的壓力上頭似的。
    他心裏明白,自己剛才看到的那一眼,肯定不是看錯了。
    藍子澤瞅傅子淵的時候,眼神裏有那種不像是普通弟子該有的情緒。
    是敬仰嗎?
    還是懷疑呢?
    或者是別的啥感情?
    更關鍵的是,他感覺出來對方好像對自己有點防備。
    季子清可不傻,他能看出來,藍子澤在山下嘮嘮叨叨的,可不光是因為驚訝。
    那家夥明擺著就是在試探,在打量,想找出點啥答案來。
    可他到底知道多少事兒呢?
    季子清沒馬上追上去,而是沿著小路接著走,走到了一個很隱蔽的山穀裏。
    他盤著腿坐下,把那枚還沒打開的玉簡拿出來,用手指頭輕輕在上麵摸著,
    他知道,自己已經沒別的路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