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驚聞死訊心猶疑,集市之路費周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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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誌強耷拉著腦袋,就站在院子裏那棵老槐樹下呢,手心裏全是汗珠子。
    他聽著老媽李琴秀嘮嘮叨叨的話,可腦子就跟空了似的,啥都想不起來。
    “你打小就透著股子怪勁兒。”李琴秀一邊說著,一邊還用沾著泥的手拍了拍方誌強的肩膀,“你爸出事兒那次,你可是親眼瞅著的吧?打那以後啊,你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她聲音不大,可這每個字就跟釘子似的,狠狠紮進方誌強的心坎裏。
    方誌強咬著嘴唇,一聲不吭的,眼睛就盯著自己微微發顫的手。
    “那天夜裏,你在外麵到底瞧見啥了?”李琴秀又追問了一遍,這語氣裏有幾分擔心,還帶著點埋怨的意思。
    “我啥也沒瞧見。”方誌強小聲回了句,可他自己都覺著這話說得沒一點底氣,“我真就是出去溜達了一圈。”
    程知節就在旁邊站著,一聲沒吭,就靜靜地瞅著這母子倆。
    太陽光灑在他臉上,他臉上的神情都有點模模糊糊的,看不太真切。李琴秀皺著眉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兒子看了老半天。突然,她抬手朝著兒子的肩膀就狠狠拍了下去,一邊拍還一邊罵道:“你這孩子,真不讓人省心啊!打小就悶葫蘆一個,啥事兒都憋在心裏,出了事也不吭一聲。現在村裏都傳得沸沸揚揚的了,說有人死得那叫一個嚇人,你倒好,昨天晚上還往外跑呢!”
    這一下拍得可真夠重的,方誌強身子一歪,差點就摔個狗吃屎。
    “媽!”他喊了一嗓子,那聲音裏滿滿都是委屈。
    李琴秀瞧著兒子那副疼得齜牙咧嘴的樣子,心一下子就軟了。
    她歎了口氣,趕忙伸手去揉兒子的肩膀,嘴裏念叨著:“疼不疼啊?媽不是成心的啊……你這孩子說話總是含含糊糊的,媽這一著急就沒控製住。”
    方誌強搖了搖頭,感覺喉嚨那裏有點堵得慌。
    “那你昨晚上是不是做噩夢了呀?”李琴秀又接著問,“你小時候被嚇著之後,老是半夜突然就醒了,嘴裏還嘟囔著些讓人聽不懂的話呢。”
    “我沒做夢。”方誌強抬起頭看著媽媽,眼神比剛才堅定了些,“我睡得可香了。”
    李琴秀愣了一下,好像不太相信兒子說的話。
    她的手指在兒子肩膀上輕輕劃拉著,就好像要從這兒摸出點啥線索來似的。
    “這事兒可不能不當回事兒。”她小聲嘀咕著,“等會兒到了集市上,我得去找王婆問問,讓她給你做個護身符,再燒點香把邪氣給趕走。”“媽……”方誌強剛想張嘴勸他媽別信這些事兒呢,就被程知節給截住話頭了。
    “嬸子說得沒錯。”程知節不緊不慢地插了句嘴,“誌強這情況啊,確實有點邪乎。那個死掉的人身上的傷,跟當年誌強他爸出事時候受的傷,那可太像了。”
    “你說啥?”李琴秀一下子就把腦袋轉過來了,臉刷地一下就白得像紙一樣。
    程知節點了點頭,接著說:“傷口一模一樣啊,胸口都被抓破了,血都流幹了。而且呢,都是大晚上的事兒,周圍連個動物或者人的腳印啥的都沒有。”
    李琴秀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手指頭也不自覺地攥緊了點兒:“你咋知道得這麽詳細呢?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啥情況了啊?”
    “我就是覺得挺奇怪的。”程知節說話的調調還是那麽平靜,可眼睛卻死死地盯著方誌強,“誌強啊,你真就啥都不記得了嗎?”
    方誌強覺得胸口像被啥東西堵住了似的,悶得慌,就好像有塊大石頭壓在身上,連氣都喘不過來。
    他搖了搖頭,說:“我不記得了。”
    “那這就更不對勁兒了。”程知節小聲嘀咕著,“一個人咋可能把那麽嚇人的事兒給忘了呢?除非啊,是被啥東西把記憶給抹掉了。”李琴秀聽著聽著就愣住了,緊接著就狠狠瞪了他一眼,說道:“你可別在這兒瞎咧咧!咱們家誌強就是最近心裏頭不太痛快罷了!”
    “嬸子啊,可您之前不也說過,他小時候受過刺激嘛。”程知節一點也不退縮,“要是真有這回事兒,那可不得更加小心點兒啊。”
    這時候,院子裏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就隻能聽到風吹得樹葉沙沙響的聲音。
    方誌強就站在那兒,心裏頭撲通撲通跳得厲害,就跟敲鼓似的。
    他老是感覺啊,程知節說的這些話裏,好像藏著特別重要的事兒呢,而他自個兒呢,可能正在一步步朝著某個真相靠近。
    可這個真相到底是啥意思呢?這誰也不知道啊。
    “行啦行啦。”李琴秀實在是受不了這種讓人憋悶的氣氛了,就揮了揮手,“別再說這些讓人心裏頭不得勁兒的話了,咱們還得去集市呢。”
    她抬頭看了看天,“今兒個菜價挺不錯的,多賣點錢回來,給你買點兒好吃的。”
    方誌強點了點頭,但是啥也沒說。
    “坐個車去吧。”程知節冷不丁地開了口,“路遠著呢,要是走著去,得花老半天的時間。”
    “哪有那麽多錢啊!”李琴秀立馬就皺起了眉頭,“誌強他爸走了之後,咱們家就得能省一點是一點。”
    “我可以不吃飯的。”方誌強小聲嘟囔著。
    “你給我閉嘴!”李琴秀又瞪了他一眼,“你這孩子就是太乖巧懂事了,才讓我這麽操心。”她猶豫了好一陣子,最後還是擰不過那倆人,歎口氣說:“行吧,坐車就坐車。”
    方誌強瞅著遠處的山路,心裏頭忽然就湧上一種沒法形容的感覺。
    他可不知道啊,命運這時候已經偷偷地開始有變化了。
    他自個兒呢,也正一點一點朝著那個早被忘掉的夜晚靠近。
    陽光斜著照在泥土小路上,空氣裏滿是那種潮乎乎的草木味兒。
    李琴秀在前麵走著,步子邁得挺快,像是想通過快走把剛才聊天帶來的那種沉悶給趕走。
    她手裏拎著個舊布包,包裏頭裝的是要拿到集市上去賣的新鮮菜。
    方誌強在老媽身後跟著,腳步慢慢悠悠的,神情還是有點發愣。
    耳朵裏還響著程知節的話呢——“胸口被抓破了,血流幹了……”他不由自主地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一雙手,手指長長的,骨節也挺明顯,可就是白得不像話。
    昨天晚上的事兒在他記憶裏模模糊糊的,就好像有一團黑霧堵在他意識最裏頭似的,不管咋使勁兒回憶,都撈不到啥片段。“媽,”他冷不丁地開了口,“王婆真的能祛邪氣嗎?”
    李琴秀的腳步一下子就停住了,扭頭瞅了他一眼,說話的語氣也變得溫和了些:“你小時候發燒說胡話,都是王婆念了咒語才好起來的呢。她可厲害著呢。”
    方誌強沒再吭聲。
    他心裏明白,老媽是勸不動的,自己也懶得再費口舌去爭論。
    他就是隱隱約約地覺著,王婆可能知道的事兒比他們想的要多。
    等這三個人走到村口的時候,天已經變得暖和起來了,遠處的山巒被陽光一照,就像鍍上了一層金色的邊兒。
    馬路邊上停著一輛破破爛爛的摩托車,車頭那兒掛著個牌子,上麵寫著“集市專線”。
    騎摩托的司機正靠在車旁邊抽煙呢,瞧見有人過來了,立馬就迎上去,熱乎地招呼著:“是去集市吧?坐我的車唄,又快又省事兒!”
    程知節點了點頭,走上前一點問價錢:“多少錢呀?”
    司機伸出兩根手指頭:“一個人二十塊。”
    李琴秀一聽這話,眉頭就皺起來了:“啥?一個人二十塊?我們三個人就得六十塊呢!這也太貴了吧!”
    “嬸子,這就是現在的行情價。”司機咧著嘴笑了笑,慢悠悠地說道,“今天是集市日,村裏的人可多了,您要是現在不坐,等會兒就得排老長的隊了。”李琴秀那是老大的不情願啊,咬著嘴唇好半天都在猶豫呢,到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說:“不行啊,太貴了。誌強他爸剛走那陣兒,我都能抱著他走上十裏山路去賣菜,現在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媽……我能走的。”方誌強小聲地說。
    “你給我閉嘴!”李琴秀瞪了他一眼,不過那語氣裏還是透著幾分心疼,“你還小呢,走那麽遠路對身體不好。”
    程知節在旁邊沉默了一陣子,冷不丁地拍了拍方誌強的肩膀說:“你不是想坐車嗎?那就坐唄,別讓你媽為難了。”
    李琴秀立馬就不幹了:“你這說的什麽瞎話啊!誌強能走路,我又不是養不起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程知節笑了笑,眼睛可一直瞅著方誌強呢,“我就是尋思著,他可能……得有點改變了。”
    這話一出口,那氣氛一下子就變得有點微妙了。
    李琴秀的臉色稍微變了變,不過最後也沒再多說啥。
    她一轉身就接著往前走,嘴裏還小聲嘀咕著:“走路就走路,誰怕誰呀!”
    方誌強就站在那兒,看著母親那倔強的背影,心裏頭啥滋味兒都有。
    他也不是非得坐車不可,就是在那一刻,他還真就動了坐車的念頭——可能是想躲點啥,也可能就是想換個法子看看這個世界。他一聲不吭地追了上去,跟著老媽走上那條去往集市的山路。
    腳底下的石子咯得腳疼得要命,汗珠順著額頭就往下淌。
    還沒走出一裏地呢,他後背就全濕了。
    “媽,我其實能跟程叔一塊兒坐車去的。”他又試著說了一回,“您跟我分開走,這樣您也能省點勁兒。”
    “你是不是嫌媽走得慢啊?”李琴秀的口氣有點衝。
    “不是的……”
    “那你就是想甩開我和你媽自個兒行動!”李琴秀一下子停住腳,轉過身來瞅著他,“誌強,你是不是有啥事瞞著媽呢?”
    方誌強心裏咯噔一下,趕忙搖頭:“我沒瞞著您……我就是尋思著,坐車能快些,早點到集市也能早點回家。”
    李琴秀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眼睛裏有懷疑,還有滿滿的擔憂。
    末了她歎口氣,聲調也低了:“行吧,你想坐車就坐去,媽不攔著你。”
    可等她說完這話,卻瞧見方誌強不堅持坐車了。
    他就默默低著頭,接著往前走,就好像剛才那提議就是個無關緊要的小事兒似的。
    程知節瞧著這情形,嘴角泛起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山路彎彎繞繞的,越往前走就越覺得熱乎,那風啊,吹在身上都感覺黏糊糊的。
    太陽都爬得老高了,曬得人腦袋發昏,眼睛發花。
    方誌強的步子變得越來越沉,腳底就像被針紮似的,一陣一陣地疼。
    他這時候就開始懊惱了,早知道就聽程知節的話了。
    眼瞅著就要走到下一個路口了,嘿,那輛眼熟的摩托車又冒出來了。
    開車的人靠在車旁邊,臉上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樣子。
    “喲嗬,這不是剛剛那幾位嘛。想好了沒呀?要不要搭個便車嘞?”
    李琴秀剛想開口拒絕呢,就被程知節給截住話頭了:“他說得也在理,這路可真不短呢。”
    程知節扭頭看向方誌強,平平靜靜地說:“誌強啊,你要是累了,就先坐車到前麵去等我們唄。”
    方誌強嘴巴張了張,還沒等他回話呢,李琴秀就著急忙慌地插了句嘴:“不行不行,讓誌強一個人坐車我可不放心!”
    “可是……”方誌強小聲嘟囔著,“我能自己照顧自己的。”
    這話一出口,他自個兒都懵了。
    他也不曉得自己為啥會這麽講。
    一直以來啊,他都不想讓母親操心,從來也沒表現出一點想離開母親身邊的想法啊。可就在這時候啊,他心裏頭還真就冒出來那麽一絲想自己走的衝動呢。
    李琴秀就那麽愣愣地瞅著兒子。
    “你是真想坐車呀?”她問道。
    方誌強微微點了點頭。
    李琴秀好半天沒吭聲,最後長歎了一口氣,說:“行吧,那你可得小心點兒啊。”
    司機瞧見這情形,笑著把車後座的墊子給掀開了,就露出個小鐵筐來。
    “正好還剩個籮筐呢,你能把東西放裏頭。”
    方誌強朝著那個籮筐看過去,心裏頭冷不丁地就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就好像昨兒晚上做夢的時候有那麽個畫麵似的,黑燈瞎火的,他也是這麽坐在一個窄巴巴的地方,被人拉著往不知道啥地方去……
    他猶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那籮筐的邊兒,那冰冷的金屬感覺讓他哆嗦了一下。
    不過到最後呢,他還是點了點頭說:“我想坐車。”摩托車的引擎嘟嘟嘟地響著,震得籮筐裏的菜都有點晃悠。
    方誌強蹲在鐵皮筐旁邊,手指頭無意識地在那筐邊生鏽的地方劃拉著。
    他看著站在路邊的母親和程知節,心裏一下子就覺得空落落的。
    “誌強啊,你真的要坐車呀?”李琴秀又問了一遍,那語氣裏滿是不舍和猶豫,“媽自個兒走也沒啥事兒的。”
    “我沒事兒。”方誌強低著頭,輕聲卻又很堅定地回答道:“我想快點趕到集市,好早點回家做飯等你們呢。”
    李琴秀皺著眉頭瞅著兒子,心裏老是覺得他說話的調調有點怪怪的,透著股子陌生感。以前啊,誌強可從來不會主動說要分開走的事兒,哪怕是一句重一點的話都不敢講呢。可是今天呢,他不但鐵了心要坐車,還說出“我自己能照顧好自己”這樣的話。
    她歎了口氣,回過身從背簍裏拿出來一個舊籮筐,遞給兒子說:“那你就拿著這個吧,省得讓人家覺得你想占便宜。”
    方誌強接過來籮筐,感覺沉甸甸的。籮筐裏裝著自家種的新鮮青菜呢,青菜葉子上還掛著早晨的露水。
    他抬起頭朝著程知節問道:“程叔,行不?”
    程知節點點頭說:“那當然行啦。司機都說了,坐兩個人也是收那麽多錢,一個人也是二十塊,還不如一塊兒走呢。”
    李琴秀咬了咬嘴唇,最後還是啥也沒再說了。她伸手在兒子肩膀上拍了拍,囑咐著:“路上可得小心點兒啊,到了集市就找個涼快的地兒待著,可別到處亂跑。”
    方誌強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旁邊的司機看到這個情況,笑著湊過來幫忙把籮筐給綁好,還說:“來,小夥子,上車吧。”
    程知節先一步跨到後座上,然後拍了拍前麵的位置說:“坐前麵會穩當點兒。”方誌強稍微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爬上了車,在程知節的前麵坐了下來。
    他剛坐踏實呢,程知節的手就很自然地搭在了他的腰那兒,就好像是怕他在車子顛簸的時候掉下去似的。
    “你可別往心裏去啊。”程知節小聲地說道,“這車子不怎麽穩當呢。”
    方誌強啥也沒說,就輕輕地點了下頭。
    他能感受到背後那隻手的溫度,隔著衣服呢,有一種別樣的壓迫感傳過來。
    他可不習慣被人這麽碰著,特別是程知節,那個老是一聲不吭地看著他,就好像能把他看透的男人。
    “出發嘍!”司機扯著嗓子喊了一嗓子,一腳油門下去,車子“嗖”的一下就往前衝出去了。
    風“呼呼”地刮著,路邊的那些樹啊,一下子就飛快地往後跑了。
    方誌強把眼睛眯起來,看著前麵彎彎曲曲的山路,心裏頭不知道為啥就湧起一股不安的感覺。
    他扭頭往後看了一眼,就瞧見老媽還在原來的地方站著,那身影越來越小,到最後就完全看不到了。
    “你在琢磨啥呢?”程知節的聲音在他耳朵邊上響起來了。
    方誌強愣了一下,搖了搖頭說:“沒啥。”
    “你是不是……做啥夢了呀?”程知節的語氣很平靜,可方誌強聽了心裏頭一緊。
    “你咋知道我做夢了呢?”他想都沒想就反問了一句,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說漏嘴了。程知節輕輕笑了一下,說:“我就是瞎猜的。昨兒晚上的事兒,你真就啥都想不起來了?”
    方誌強把嘴唇抿得緊緊的,不再吭聲。
    他都不知道該咋回答才好。
    昨天夜裏的事兒在他腦袋裏確實模模糊糊的,可越是想把那些事兒忘掉,就越感覺好像有啥東西纏在身上似的,這種感覺還越來越清晰。
    摩托車接著往前開,穿過了山林,朝著集市的方向去了。
    陽光照在摩托車上,可方誌強的心裏卻還是陰沉沉的,陽光照不進去。
    他模模糊糊地覺著,這一趟出門啊,可不單單是為了去賣菜這麽簡單的事兒。
    這時候再往後聽聽,母親的腳步聲早就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