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宿友初逢君獨冷,驚聞家中禍事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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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誌強拖著行李箱,背上還壓著一個鼓鼓囊囊的雙肩包,站在宿舍門口喘了口氣。
門是虛掩的,他用腳輕輕一頂,發出“吱呀”一聲,像是驚擾了什麽沉睡的東西。
四人間的宿舍不算小,但堆著幾個大行李箱後,立刻顯得局促。
靠門的下鋪已經鋪好了床單,一個穿著寬鬆t恤的男生正盤腿坐在床上翻手機,聽見動靜抬頭看了他一眼,立刻從床上跳下來。
“哎,你是新來的吧?我幫你!”林嚴肅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動作麻利地接過他手裏的箱子,“放這兒行不?靠門這側好進出。”
方誌強愣了一下,低聲說了句“謝謝”,聲音幹澀得像砂紙摩擦。
他沒多話,隻是默默解下背包,環視一圈宿舍。
三張床都已有人認領,隻剩靠廁所那張上鋪空著,鐵架床漆麵斑駁,床墊薄得幾乎看不見厚度。
他點點頭,算是應下。
林嚴肅也不介意他的冷淡,一邊幫他把行李搬過去,一邊絮絮叨叨“我叫林嚴肅,名字聽著正經,人其實不咋嚴肅——你別被唬住了。咱們這宿舍就四個人,等會兒另外倆也該回來了。”
方誌強沒接話,隻低頭鋪床。
席子是從家裏帶來的,洗得發白,邊角還有些磨損。
他一點一點展平,手指在褶皺處反複按壓,仿佛這樣就能把某種不安也壓進纖維裏。
林嚴肅站在一旁看了會兒,忽然笑出聲“你還真講究啊,這年頭誰還自帶席子?”
方誌強抬眼,目光平靜“家裏給的,用著習慣。”
“行吧,那你慢慢弄,我去買瓶水。”林嚴肅聳聳肩,轉身出了門。
宿舍一時安靜下來。
窗外是九月午後的陽光,斜斜地照在水泥地上,映出鐵床的影子,像一道道牢籠的柵欄。
方誌強坐在上鋪邊緣,背包還放在腿上,沒拉鏈的舊款,邊角磨出了線頭。
他伸手進去,摸出一部老舊的智能手機——屏幕裂了,邊框磨損嚴重,卻是他唯一隨身帶進校園的電子設備。
他點開屏幕,鎖屏壁紙是一張泛黃的全家福父親站在中間,母親摟著他小時候的自己,妹妹躲在媽媽身後偷笑。
照片裏的房子還沒拆,門前那棵老槐樹還活著。
他盯著看了很久,直到手機自動黑屏。
這時,耳邊忽然響起一個冰冷而清晰的聲音
【檢測到綁定信號……星幻智腦已連接現實終端。】
方誌強身體一僵。
【用戶id方誌強,權限等級未激活。】
【命運幹涉協議啟動倒計時71:59:48……】
【警告親屬程知節已簽署虛假供詞,罪名轉移生效。
李琴秀將於24小時內向警方自首。】
“什麽?!”他猛地攥緊手機,指節發白,“不可能……爸怎麽會……媽她……”
聲音戛然而止,星幻智腦的提示音也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過。
可那幾行字卻像刻進了他的腦海。
程知節——他親舅舅,替他頂了罪?
李琴秀——他母親,要自首?
他腦子裏嗡嗡作響,冷汗順著脊背滑下。
三個月前那場事故的記憶猛地翻湧上來雨夜、刹車聲、撞飛的電動車、昏迷的人……還有他當時慌亂中遞出去的那張身份證——是舅舅的名字。
他以為隻是暫時借用,沒想到……
“喂,你沒事吧?”林嚴肅推門進來,手裏拎著四瓶水,“臉色怎麽這麽難看?中暑了?”
方誌強迅速把手機塞回包裏,搖頭“沒事,有點累。”
“也是,大熱天搬東西確實累。”林嚴肅把一瓶水扔給他,“喏,冰的,喝點降降溫。待會兒那倆回來我再介紹一下,咱們就算正式認識了。”
方誌強接過水,塑料瓶涼得刺手。
他沒擰開,隻是握著,任那股寒意滲進掌心。
林嚴肅坐回自己床鋪,一邊喝著水一邊打量他“你這人話真少,不過沒關係,咱們宿舍就喜歡安靜的——等會兒那倆可夠吵的。”
他說著,從包裏掏出一包糖果,嘩啦啦倒在床上,挑了幾顆塞進嘴裏,又隨手把剩下的往另外兩張床扔去“提前預熱一下感情嘛!以後都是兄弟,別生分。”
糖紙在空中劃出弧線,落在空床的枕頭上,鮮豔得刺眼。
方誌強看著那一抹亮色,忽然覺得荒謬。
他千裏迢迢來到這座城市,不是為了分糖果、打招呼、假裝融入一群陌生人。
他是被逼來的,是逃命來的。
而此刻,星幻智腦的倒計時在他腦中無聲滴答作響,像一把懸在頭頂的刀。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這雙手曾經握過方向盤,也遞出過別人的身份證。
如今,它們隻能攥緊一瓶冰水,和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
門外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
有人在笑,有人在喊林嚴肅的名字。
新的舍友要來了。
方誌強深吸一口氣,把最後一絲慌亂壓進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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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能露餡。
至少現在不能。
他隻是個普通新生。
一個話少、守舊、帶著舊席子和破手機的普通學生。
僅此而已。
門被猛地推開,兩個身影一前一後闖了進來,帶著一股熱浪和喧鬧的氣息。
“林嚴肅!你又偷吃我零食?”走在前麵的男生個子不高,但嗓門極大,手裏拎著一個籃球,頭發被汗水浸濕貼在額前。
他一眼看到床上散落的糖紙,頓時跳腳,“我新買的檸檬糖!說好平分的!”
林嚴肅笑嘻嘻地躺倒在床上,翹起二郎腿“哎呀,張正義,兄弟之間還計較這個?再說了,我這不是替你提前試毒嘛,萬一過期了呢?”
被稱作張正義的男生翻了個白眼,正要發作,目光卻落在上鋪的方誌強身上,頓時一愣“喲,新室友來了?”
方誌強微微點頭,沒說話。
他依舊坐在床沿,手裏還攥著那瓶沒擰開的冰水,指節微微發白。
“這是方誌強,剛到!”林嚴肅坐起身,熱情介紹,“誌強,這位是張正義,別看他名字起得跟正義使者似的,其實最愛耍賴;那邊那個悶葫蘆,叫程自達。”
最後那句話顯然是衝著門口剛進門的男生說的。
程自達背著個洗得發灰的帆布包,穿著整潔的白襯衫,戴一副黑框眼鏡,走路極輕,幾乎沒發出聲音。
他衝方誌強微微頷首,嘴角牽出一絲極淡的笑意“你好。”
方誌強終於開口,聲音低而穩“方誌強。”
“好名字!”張正義咧嘴一笑,把籃球往地上一拍,“誌強!以後打球算你一個!咱們宿舍總算有個高個子了!”
沒人接話。
方誌強沒笑,也沒應承。
他隻是默默把水瓶放在床頭,開始整理背包,動作緩慢卻一絲不苟。
林嚴肅察覺到氣氛微僵,趕緊打圓場“行了行了,都坐下歇會兒,誌強剛搬完東西,累著呢。”
宿舍重新安靜下來,隻剩下窗外蟬鳴和遠處操場傳來的哨聲。
四個人各據一角,像是四塊尚未拚合的拚圖,彼此試探,又彼此防備。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
課程枯燥,教學樓、食堂、宿舍三點一線。
方誌強從不參與閑聊,也不加入班級群裏的熱鬧話題。
他按時上課,坐最後一排,筆記記得極工整,但從不發言。
下課後總是獨自一人,或去圖書館,或回宿舍悶頭看書。
林嚴肅卻像黏上了他。
每天早上喊他起床,中午主動幫他打飯,甚至在他忘記帶傘時冒雨跑回宿舍送傘。
“你這人太獨了,”他一邊喘氣一邊笑,“再這樣下去要被孤獨養出蘑菇來。”
方誌強隻是接過傘,輕聲道謝,然後繼續低頭走路。
他不拒絕,也不親近。
他對所有人保持著一種近乎刻意的疏離,仿佛隻要不說太多話,不建立太多聯係,就能把自己藏得更深。
張正義倒是熱情不減,總拉他打球,但每次都被婉拒。
“身體不舒服”“有事”“要複習”,理由換著來,卻從不鬆口。
程自達則幾乎與他零交流,兩人在宿舍共處數周,對話不超過十句。
可奇怪的是,每當方誌強深夜坐在床頭盯著手機發呆時,總能感覺到對麵下鋪投來的一瞥——短暫、冷靜,像在評估什麽。
唯一讓方誌強無法忽視的,是一天傍晚他回到宿舍時,發現枕頭上放著一封粉色信封。
信封邊緣折得整齊,上麵用娟秀的字跡寫著“方誌強親啟”。
他盯著它看了很久,才伸手拿起來,指尖觸到紙麵時微微一頓。
他沒拆。
他把信塞進了枕頭底下,像藏起一塊燙手的炭。
那天夜裏,他躺在床上,睜著眼看上鋪的鐵架。
月光從窗戶斜照進來,在床板上劃出一道冷白的線。
他腦子裏反複回響的不是那封情書,而是過去兩個月裏,家裏一次也沒打來的電話。
母親從來不會這麽久不聯係他。
妹妹每次考了高分,都會迫不及待地告訴他。
父親雖然話少,但每逢初一十五,必定會發來一條簡短的“平安”。
可現在——什麽都沒有。
他悄悄打開手機,翻出通話記錄。
最後一次與家裏的聯絡,停留在三個月前的雨夜之後。
再往後,全是空白。
他握緊手機,喉結滾動了一下。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他閉上眼,試圖壓下心頭翻湧的不安。
可那股預感卻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越收越緊——仿佛有什麽事已經發生,而他正站在風暴邊緣,卻隻能沉默地等待它襲來。
窗外,夜風拂過樹梢,發出沙沙的輕響。
宿舍裏一片寂靜,三名舍友早已沉入夢鄉。
隻有方誌強還醒著。
他緩緩睜開眼,盯著漆黑的天花板,嘴唇微動,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星幻智腦……你還在嗎?”“星幻智腦……你還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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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夜裏,這句話輕得像一片落葉墜入深潭,連呼吸都為之凝滯。
方誌強盯著頭頂鏽跡斑斑的鐵床架,喉間滾動著無聲的焦渴。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祈求回應,還是在試探某種早已注定的宿命。
一秒,兩秒……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時,那冰冷、機械、卻異常清晰的聲音再度響起
【用戶權限已臨時激活。】
方誌強猛地攥緊被角,指尖發麻。
【檢測到高危情緒波動,啟動緊急信息同步協議。】
【親屬失聯原因已解析信號屏蔽源自司法係統介入。】
【最新情報三月七日雨夜交通事故案,死者身份確認為外賣員周某,屍檢報告顯示其生前曾遭二次碾壓。
監控盲區出現偽造行車記錄,程知節已於三日前簽署認罪書,罪名成立。】
【補充李琴秀已於今晨向市局遞交自首材料,聲稱係本人駕駛肇事車輛,並虛假通話記錄佐證。
案件進入複核階段,家屬通訊權限已被臨時凍結。】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鑿進顱骨。
方誌強僵在床上,瞳孔劇烈收縮。
他聽見血液在耳膜裏轟鳴,仿佛整間宿舍都在旋轉、塌陷。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不是因為震驚,而是記憶正以最殘忍的方式被撕開。
那天晚上,雨下得太大了。
他剛拿到駕照不久,借了舅舅的車去接妹妹放學。
路口打滑,電動車突然衝出,他猛打方向,可還是撞上了。
那人飛出去好幾米,頭盔滾落,一動不動。
他嚇懵了,手抖得連安全帶都解不開。
是舅舅趕到後,二話不說換了衣服,說“你走,我來處理。”
他逃了。
逃到了這座城市,改了手機號,用父親托關係辦的轉學手續進了這所大學。
他以為隻要躲得夠遠,時間夠久,事情就會過去。
他甚至騙自己說,人沒死,隻是受傷……
可現在,智腦說死了。
而且,舅舅頂罪了?母親還要自首?!
“為什麽……”他終於擠出一點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的,“為什麽要替我……”
話未說完,胸口一陣窒息般的絞痛。
他猛地彎下腰,額頭抵在膝蓋上,手指深深插進發間。
悔恨、恐懼、憤怒、無力感交織成一張巨網,將他牢牢釘在原地。
他不是沒想過後果,但他從沒想過,家人會用這種方式把他護在身後——用他們的自由,甚至未來,去填他犯下的窟窿。
他緩緩抬起頭,眼中血絲密布,卻漸漸凝出一絲冷光。
不能亂。
現在亂了,就真的全完了。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
手指顫抖著打開手機日曆,翻到明天——周二,上午兩節《刑法總論》。
他點開學校請假係統,輸入簡短理由“家中突發急事,需返程處理,請假一日。”
提交。
剛放下手機,樓下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宿管阿姨略帶緊張的說話聲。
緊接著,宿舍門被敲響。
“方誌強在嗎?樓下有兩位警察同誌找你,說是關於……家庭事務。”
林嚴肅迷迷糊糊從床上坐起,揉著眼睛“警察?找你?”
張正義也醒了,掀開蚊帳“不會吧,你小子看著挺老實的,不至於剛開學就惹事吧?”
隻有程自達沒有動,隻是靜靜坐在下鋪,鏡片後的目光落在方誌強臉上,若有所思。
方誌強緩緩起身,動作很慢,卻異常穩定。
他穿上外套,整理好衣領,又順手將枕頭下的情書抽出,塞進了書桌最底層的抽屜。
他沒看任何人,隻低聲說了一句“我下去一趟。”
推開宿舍門的瞬間,夜風撲麵而來,帶著秋初的涼意。
樓梯口站著兩個穿製服的中年男人,一人手裏拿著文件夾,另一人正低頭看表。
燈光昏黃,照在他們肩章上,泛著冷硬的光。
方誌強一步步走下樓,腳步沉穩,背脊筆直。
而他必須學會,在風暴中心站著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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