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警察上門 來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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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道裏的夜風打了個轉兒,把走廊盡頭那盞老日光燈吹得晃晃悠悠的。
方誌強就站在倆警察跟前,腰杆兒挺得倍兒直,眼神兒特平靜,就好像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遭似的。
“你是方誌強不?”那個拿著文件夾的中年警察說話了,聲音不大,可那股子不容置疑的勁兒可足了。
他肩章上的編號在燈光下閃著冷光,就跟無聲的審判似的。
“嗯,是我。”方誌強點了下頭,說話的調兒穩穩當當的,連一丁點兒起伏都沒有。
林嚴肅跟著下了樓,睡衣外麵裹了件薄外套,臉上還帶著沒散幹淨的困意呢。
他嘴巴張了張,想問問咋回事兒,可話到嘴邊又給咽回去了。
宿舍裏其他人都沒出來,就程知節披著衣服站在樓梯口,眼睛盯著方誌強的背影,眉頭稍微皺了皺。
“我們是市局刑偵隊的。”中年警察把證件亮了一下,“我姓陳,這是我同事。章二麻子那案子,得讓你協助調查一下。”
這時候,空氣就好像一下子凝固住了。
章二麻子這個名兒啊,就像根鏽得不成樣子的釘子,“嗖”的一下就紮到方誌強的神經上了。
他手指頭稍微動了動,可臉上還是跟沒事兒人似的。
“行。”他就回了這麽一個字。陳警官瞅了他一下,那眼神裏飛快地閃過一絲不太容易發現的打量。
“現在就出發行不?車就在樓下候著呢。”
“我去換雙鞋。”方誌強說道。
他慢悠悠地轉身往宿舍走,那動作不緊不慢的。
從鞋櫃裏拿出運動鞋,蹲下係鞋帶的時候,手指穩當當的,一點都不抖。
林嚴肅在門口站著,想說話又咽了回去。
程知節走上前幾步,小聲地問“要不要……給人打個電話啊?”
方誌強搖了搖頭“不用。”
他站起來,拍了拍褲腿,就好像要把那些看不見的灰塵給弄掉似的。
再次出門的時候,他就跟平常一樣了,就好像隻是要去上一堂遲到了的早課。
警車就停在宿舍樓外麵呢,黑色的車身在夜裏顯得特別的安靜。
方誌強坐到了後座上,兩邊都是警察,前麵等著他的是不知道啥樣的審訊。
車窗外麵,城市裏的燈一盞一盞地閃過,就像是記憶裏殘留的影子。
審訊室在分局的三樓,白色的牆、鐵桌子、單向玻璃,所有的東西就跟教科書裏寫的一樣標準。
陳警官把文件夾放在桌子上,抽出幾張照片,慢慢地推到方誌強的麵前。“瞅見這人沒?”
照片裏是個被白布遮了一半的屍首,臉雖然模模糊糊的,可左耳下邊那顆黑痣明晃晃的——正是章二麻子。
方誌強瞅著照片看了一小會兒,慢慢地點了點頭“認識,我舅舅的朋友。”
“章二麻子啊,都三十七歲了,前科那叫一個多,好些個鬥毆還有敲詐勒索的事兒都跟他沾邊兒。”陳警察說話穩穩當當的,就跟念報告似的,“九月十七號淩晨一點十二分的時候,他在城南那個廢棄的工廠區讓人拿鈍器給砸腦袋砸死了。現場有血、腳印,還有這個呢。”
說著,他就拿出個物證袋,袋裏是截斷了的鐵管,鐵管一頭沾著黑乎乎的血漬。
“dna檢測出來了,這上頭有你的皮屑啥的。”陳警察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再說了,工廠外邊的監控都拍到你當天晚上進進出出的樣子了。穿著黑夾克,戴著帽子,時間都對得上。”
方誌強不吭聲了。
屋子裏就剩下空調發出的那種低沉的嗡嗡聲。
“你有能證明你不在場的證據嗎?”陳警察問道。
“沒有。”方誌強總算開了口,聲音不大,但是特別清楚,“那天晚上,我確實在那兒。”
陳警察的眼神稍微變了變。
“我是去那兒了。”方誌強抬起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對方,“可我沒殺人啊。”“那你去那兒幹啥呀?”
“去要一筆錢。”他回答道,“章二麻子欠我家錢都好久了。我媽老是催他還錢,他就躲著,沒辦法,我隻能自己去找他。”
“要個錢還帶鐵管?”
“我可沒帶啊。”方誌強搖了搖頭,“我進去的時候,那鐵管就在角落裏放著呢。說不定是以前那些工人落下的。”
陳警察冷冷地笑了一聲“你說你是去討債的,可那監控錄像顯示,你在那兒待了四十三分鍾呢。這期間根本就沒聽到有啥對話。你跟一個熟人談四十三分鍾的債,怎麽可能從頭到尾一句話都不說呢?”
方誌強低下了眼睛“他不想還錢啊。我們就吵了幾句。後來呢……他居然罵我媽,我一下子就火了,就推了他一把,結果他就倒下去了。我還以為他暈過去了呢,就趕緊跑了。”
“就這麽點事兒?”
“我講的可都是真的。”他抬起頭來,眼神很坦然,“要是我真的想弄死他,肯定不會用這麽蠢的辦法,也不會留下這麽多把柄。”
陳警察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突然翻開文件夾,拿出了另外一張照片——這是從現場提取到的一枚指紋的比對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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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鐵管上啊,除了有你的dna,還有另外一個人的指紋。”他說道,“是個女的,大概五十歲左右,初步比對了一下,跟你媽媽李琴秀的檔案記錄特別吻合。”
方誌強的瞳孔一下子就收縮了起來。可他啥也沒說,就慢慢把眼睛閉上了一小下,再睜開的時候,臉上已經沒了波瀾。
“你媽今兒早上到派出所來自首嘍。”陳警察慢悠悠地講,“她講啊,人是她殺的,為了護著你呢。”
一下子,空氣變得沉甸甸的。
方誌強的手指頭在桌子邊輕輕蹭了一下,就好像在確定這是不是真事兒似的。
他喘氣還是很穩當,可眼睛裏頭,好像有啥東西在慢慢往下落。
他既沒覺著意外,也沒發火,更沒哭嚎。
就那麽安安靜靜地坐著,就像一座被風沙吹打了好多年的石頭雕像。
陳警察瞅著他,聲音突然就變小了“你舅舅也在看守所呢。他昨兒個主動跑去頂罪,說是他下的手。你們這一家子啊,還挺齊心。”
這時候,方誌強終於有動靜了。
他把頭抬起來,嘴角邊竟然露出了一丁點兒笑,那笑看著還有點嘲諷的意思。
“沒錯。”他小聲說道,“我們家呀,向來都是這樣。”
陳警察緊緊盯著他,眼神變得更加犀利了。
但方誌強就靜靜坐在那兒,就好像心裏頭已經被風暴來回折騰了無數回,到現在呢,隻剩下像死了一樣的清醒。
而真相啊,可比死還讓人覺得沉重呢。
陳警察把那份指紋比對報告輕輕放回文件夾裏,可眼睛還是沒從方誌強臉上挪開。審訊室裏的燈啊,那叫一個亮,白晃晃的刺得人眼睛生疼,感覺人在這燈光下就沒地兒能躲,連影子都像是被死死地摁在地上,動都動不了。
“你媽跟我們說呢,”他慢悠悠地開了口,那語氣啊,不像之前那麽衝了,反倒有點小心翼翼地試探的意思,“那天晚上啊,她跟著你去工廠了。她說你這人平常脾氣特別好,從來都不跟人動手,她就不放心你。結果呢,她瞅見章二麻子推你,還罵你娘,說你爸是個窩囊廢,死了也是活該。她這一聽啊,一下子就沒控製住自己,抄起根鐵管就砸了下去。”
方誌強還是坐在那兒,手指還在桌子沿兒上輕輕摩挲著,那動作輕得呀,幾乎都感覺不到。
他的眼神就落在那張鐵管的照片上,就好像在數那鐵管上一塊一塊的鏽跡似的。
但隻有他自個兒心裏明白,那些話啊,就跟釘子似的,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太陽穴上釘,敲得腦袋裏麵嗡嗡直響。
他媽媽,李琴秀,那可是一輩子都活得低聲下氣的人啊,在菜市場多被人收五毛錢都能忍下來的女人,竟然會殺人?
這事兒荒唐嗎?其實不。他突然就覺得,這事兒太正常不過了。
她不是為了錢,也不是真的就為了給他還債。
她就像是被逼到牆角的母獸,一聽到自己的幼崽被侮辱了,本能地就撲上去了。
哪怕這代價是把自己給搭進去。
“她說她動手的時候,你已經跑了。”陳警察接著說,“她把鐵管藏在牆縫裏,想替你把這事兒扛下來。”她哪能想到啊,你後來又折回去了呢。”
方誌強這才緩緩抬起眼。
“你說啥?”
“監控上看得明明白白的,你走了十七分鍾以後,又回來了。”陳警察翻開另一張時間線記錄,“你在那個工廠外麵溜達了三分鍾,然後就進去了,在裏麵一待就是六分鍾。這期間啊,你還翻動過屍體,並且……把鐵管上的一部分血跡給擦掉了。”
他就想起那天晚上的風了,那風從廢棄廠房破了的窗戶吹進來,就跟有人在耳邊嗚嗚咽咽地哭似的。
他還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就站在章二麻子的屍體旁邊,瞅著那張變了形的臉,手機裏傳來母親帶著哭腔的聲音“誌強啊,你趕緊跑,千萬別回來啊。”
但他還是回去了——他可不是為了去銷毀證據,他就想確認一件事兒。
章二麻子到底死沒死呢?
他蹲下身子,探了探章二麻子的鼻息。
沒氣兒了。
可就在他想伸手把鐵管踢得遠一點的時候,腳下突然一滑,手一下子就撐到血泊的邊兒上了。
就在這時候。
“你母親以為她能護得住你。”陳警察的聲音低低的,“但是她不知道,其實你早就跟這件事兒脫不了幹係了。”
方誌強突然輕輕笑了一下,那笑裏滿是疲憊。
“你們……為啥現在才抓我母親啊?”他問道,那聲音平靜得就好像不是在問自己的親媽似的。“她今兒早上才來的呢。”陳警察回答道,“本來我們沒打算對她咋樣。那指紋雖然特別像,但還沒做最後的確定呢。結果她自個兒就走進來了,還說‘人是我殺的,和我兒子沒關係’。連當晚穿的那件灰毛衣都帶來了,袖口上還有血漬呢。”
方誌強把眼睛閉上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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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看到母親彎著腰,提著個舊布袋子,一步一步地朝著派出所的大門走進去。
她可能連鞋子都沒換,頭發也沒打理,就和平常出去買菜一樣平常。
但是她心裏明白,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我想見見她。”方誌強說道。
陳警察挑了挑眉毛“現在啊?”
“還有程知節。”方誌強抬起頭來,“你們昨天把他帶走了吧?他啥都沒幹,就知道我去了工廠,沒攔住我而已。他可是我的朋友。”
“你知道他被關著?”陳警察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很嚴肅,說話的語氣也突然變得很緊繃。
空氣好像都凝固住了。
空調嗡嗡的聲音好像也停了那麽一下。
方誌強沒有躲開他的目光,反而直直地迎上去,就好像把最後一點偽裝都給扔掉了。
“我知道。”方誌強說,“因為……人是我殺的。”
陳警察一下子坐直了身子。
“我媽沒殺他。”方誌強的聲音低低的,可就跟鐵錘砸到地上似的,“她是動手了——但人沒死。她拿東西砸了他一下,他就倒下了,流了血,可還在喘氣呢。我進去的時候,他眼睛還睜著,嘴裏罵著我們全家。”
他停了一下,喉嚨那裏動了動。
“我就說‘媽,我來處理’。然後呢……我把那根鐵管撿起來了。”
審訊室裏一下子安靜得要命。
陳警察瞅著他,就好像要把一塊被打碎的拚圖重新拚起來似的。
他找出之前的屍檢報告後腦勺有三處被鈍器重擊的致命傷,最後那一下把顱骨都砸塌了,這就是致死的主要原因。
可李琴秀說的“打了一下就跑”,顯然沒法解釋這些傷是咋來的。
“你為啥要承認呢?”陳警察終於說話了,語氣挺複雜的,“你媽都認了,你舅舅也認了。你要是不認,這案子說不定就這麽結了。”
方誌強的嘴角又泛起那種淡淡的笑,又苦又清醒。
“因為我不能讓她去坐牢啊。”他說道,“她都六十歲了,有高血壓,心髒也不好。她在看守所裏肯定撐不過一個月。我舅舅?他是想贖罪,可他根本就不知道那天到底發生了啥。”
他停了一會兒,眼睛看著空處。
“章二麻子欠的可不是錢,那是命啊。”十年前啊,我爸在工地出事兒了。其實他本來能活下來的呢。為啥沒活成呢?就是那個章二麻子,為了少花安全費,弄了些劣質鋼筋。我爸是去替班的呀,結果就替他背了黑鍋。那章二麻子活得好好的,我爸可倒好,成了殘疾,過了三年就走了。我媽這些年,低三下四地去討債,她不是圖錢,就是想讓章二麻子認個錯。可那家夥呢?當著街坊鄰居的麵就說“你男人自己站不穩,能怪誰啊?”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平平的,沒什麽起伏,可那每一個字啊,就好像是從血水裏撈出來的一樣,透著一股狠勁兒。
“那天啊,我本來就想嚇唬嚇唬他。結果他一看見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媽是不是又來哭窮了?滾回去,讓她上我床,說不定我還能賞她五百塊錢呢。’”
他說完這話就閉上了眼睛。
“就那一刻,我心裏就想,這個人必須得死。”
陳警察好長時間都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才問“你想見你母親和程知節?”
“嗯,是。”方誌強睜開眼睛,眼神堅定得像鐵一樣,“我還有話沒說完呢。”
陳警察瞅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把文件夾合上,站起身來。
“我得向上級請示一下。不過……”他稍微停頓了一下,“你可以先準備準備。後麵的事兒啊,可沒那麽簡單。”
方誌強點了點頭,又重新坐得端端正正的。
他也不想再為自己辯解什麽了,也不想再掩飾啥了。
他心裏明白,從他撿起那根鐵管的時候開始,命運就已經注定了,結局就已經寫好了。現在呢,他也就隻能把真相從爛泥裏扒拉出來了,哪怕這真相臭得要命。
燈光還是白晃晃的,照在他一聲不吭的側臉上。
看守所裏有一間羈押室,一個頭發花白的女人正縮在角落裏,兩隻手死死揪著衣角,嘴裏不停地小聲念叨著
“誌強啊……你可千萬別來……”李琴秀在看守所會見室的角落裏坐著,背駝得就像被歲月壓彎了的弓似的。
她穿了件洗得都掉色的灰毛衣,袖口還留著幹了的褐色印子,這可是她自己交上去的“罪證”呢。
燈光從頭頂直直地照下來,把她臉上一道道的皺紋都照得清清楚楚的,也能看到她眼底那股子怎麽也滅不了的焦急。
她不知道誌強會不會來。
她就記得早上走進派出所的時候,心裏就想著隻要他沒什麽事兒,我坐牢也值了。
可是到了現在,她開始害怕了。
怕見到他,怕看到他眼裏有責怪,怕自己這輩子最後留給兒子的,是個永遠好不了的傷。
鐵門“哐”的一下被推開了,冷颼颼的風帶著走廊的回聲就灌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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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下子就抬起頭來。
方誌強就站在門外呢,兩隻手被銬在身前,肩上披著一件舊夾克,這是警察讓家屬送進來的衣服。他看起來比昨天夜裏還瘦了點呢,臉頰都凹進去了。那眼神啊,就跟深井似的,黑沉沉的,根本看不到底。
他瞧見她的時候,腳步一下子就停住了,過了會兒才慢慢往她這邊走過來,到了那鐵柵欄跟前就站住了。
“媽。”他輕輕喊了一聲。
李琴秀的眼淚一下子就冒出來了。她想站起來,可腿軟得不行,隻能靠著牆,一點一點地把身子撐起來。
她嘴巴張了張,卻沒發出聲兒來,光一個勁兒地搖頭,嘴唇抖個不停,就好像有好多話,可都得使勁兒咽回去似的。
“媽,您別哭啊。”方誌強把手伸出去,手指頭都快碰到鐵柵欄了,卻又停住了,“我不該讓您來替我頂罪的,真對不住您。”
她這才哭出了聲兒“不是你,不是你幹的啊!你走,別到這兒來!我沒你這個兒子!你快走——”
她大喊著,聲音都喊破了,就像一隻被逼到絕路的母獸一樣,哪怕自己毀了,也要把自己的孩子推出危險的地方。
方誌強沒往後退。
他就靜靜地看著她,眼神裏有痛苦,有愧疚,還帶著一種特別堅決的平靜。
“人是我殺的。”他說話聲音不大,可就像刀在石頭上劃似的,“您沒把他打死,最後那一下是我補上的。您走的時候,他還活著呢。”
李琴秀整個人像被雷劈了一樣,猛地一震,就僵在那兒了。
“您都是為了我啊。”他接著說,說得很慢很慢,就好像要把每個字都狠狠砸進現實裏似的,“您不知道啊,我其實早就準備好了。那天我帶您去工地舊址給爸祭拜的時候,我心裏就清楚,遲早有一天,我得把這一切都討回來。章二麻子欠的可不是錢,那是命啊。您當時動手,是因為他罵您,還罵我爸。可我要動手,那是因為我都忍了三十年了啊。”
李琴秀一下子癱坐到地上,兩隻手緊緊地抓著褲腿,那指甲都快摳進布裏麵去了。
她想反駁幾句,想跟兒子說“你還小,你不懂這些事兒”,可是她嘴巴張了張,卻發現啥話也說不出來。
她這時候突然就明白了,自己這個兒子啊,平時總是一聲不吭的,從來都不跟自己頂嘴,可在心裏,早就不知道想了多少事兒,就像已經走過了數不清的山山水水一樣。
方誌強小聲地說“媽,您回去吧。等這個案子判下來了,我會把所有的事兒都原原本本說清楚的。您和舅舅,不應該替我擔這個責任的。”
“我不走!”李琴秀突然把頭抬起來,眼睛裏都布滿血絲了,“你是我兒子啊,是我生的!我沒能護住你爸,不能再護不住你了!”
方誌強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再睜開的時候,眼底已經濕乎乎的了,但是眼淚始終沒有掉下來。
“媽,”他輕輕地說,“有些事兒啊,是躲不過去的。您一直把我保護得太好了,可是您不可能保護我一輩子啊。現在,該輪到我來扛事兒了。”
他轉身走的時候,腳步特別堅定,一點都沒有猶豫。
李琴秀一下子撲到鐵門前,伸手想抓住兒子,可最後隻抓到了一股冷冷的風。她就這麽靠著門,慢慢滑坐到地上了。臉往膝蓋裏一埋,肩膀抖得厲害,跟篩糠似的。可她不敢哭出聲音來啊,為啥呢?她怕吵著別人,更怕給兒子添亂,哪怕是在這麽個地方呢。
去探視程知節是在另外一間羈押室。
門打開的時候,程知節正蜷縮在角落的床邊呢。腦袋低著,就好像在那兒數地磚上的裂縫一樣。
他聽到有腳步聲,就稍微抬了抬頭,緊接著又快速低下去了,就好像生怕被人認出來似的。
方誌強走進去,在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倆中間隔了一道鐵網,就像有一道怎麽也過不去的深溝橫在那兒。
“你咋也進來了呢?”方誌強說話了,聲音幹巴巴、啞乎乎的。
程知節沒吭聲,手指頭無意識地在床沿的漆皮上摳啊摳的,一下接著一下。
“你就不該替我瞞著。”方誌強說道,“你知道我去了工廠,還給我打電話說‘快走’呢。他們就認定你是同夥了。”
程知節這才抬起頭,眼神裏有憤怒,有痛苦,還藏著那麽一絲擔心,根本就藏不住。
“你是不是瘋了啊?”他把聲音壓得很低很低,“你媽都認了,你舅舅也認了,你為啥還要跳出來呢?你現在要是認了,誰也救不了你啊!”
方誌強嘴角扯了扯,沒笑出來,就是眼神晃了晃。
“我不想讓他們替我去死。”“我爸不在了,我媽也老了,你啊,是我唯一的朋友嘍。”
程知節一下就愣住了。
他冷不丁就想起十年前在技校的時候,有混混拿刀砍過來,方誌強二話不說就給他擋了,那手臂啊,縫了整整七針呢。
當時程知節就問“你為啥要幫我呀?”方誌強回答說“就因為你是第一個請我吃包子的人唄。”
打那以後啊,程知節一直覺著方誌強這人特老實,甚至還有點膽小怕事呢。
可是現在呢,他瞅著眼前這個男人,突然就覺得很陌生。
可又莫名地覺得熟悉得很。
程知節慢慢騰騰地挪到床邊,朝著鐵網那邊靠了靠,聲音小得都快聽不見了,他問“你真的……下了手?”
方誌強沒有否認。
他就低著頭瞅著自己的手,這雙手現在被銬著呢,可好像還沾著鐵管上的血和鏽呢。
“我是個壞蛋。”他輕輕地說。
程知節一下子把頭抬起來,嘴唇抖了抖,像是有話要說,可又把話給咽下去了。
他把視線挪開了,可又忍不住老是往方誌強臉上看,就好像在確定呢,那個曾經給他擋刀的少年,到底還在不在。
方誌強呢,就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兒,就像一座沉到水底的山,沉默裏頭好像藏著一場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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