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軍械庫的草料堆後啃凍得梆硬的芝麻胡餅時，突然意識到這塊餅的硬度堪比趙匡胤的蟠龍棍——不僅硌得我後槽牙生疼，還帶著股詭異的鐵鏽味。
    借著油燈昏黃的光，我發現餅麵上嵌著幾粒黑色金屬屑，在齒間摩擦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活像在嚼碎某個倒黴鬼的骨頭。
    "蘇先生！點檢的魚符找著了！"
    王彥升舉著火把衝進來的動靜，驚得草料堆裏竄出兩隻肥老鼠。這莽夫最近學聰明了，知道拿火把當幌子——火光正巧映出他背後那個金吾衛腰間的紫羽，跟昨夜信鴿翅膀上的毛色分毫不差。
    我眯起眼睛，看見那衛兵靴筒裏還露著半截皮紙，邊緣燒焦的痕跡呈鋸齒狀，正是北漢軍報特有的火漆封印樣式。
    趙匡胤的調兵魚符此刻正在我懷裏發燙。這青銅物件早上剛從冰窟窿裏撈出來，棱角處還粘著冰碴，在昏暗的油燈下泛著幽幽青光——跟韓微那枚契丹玉玨的包漿一模一樣。
    魚符背麵的虎頭紋路摸起來有些異樣，虎須的螺旋方向與記憶中正好相反。
    "王虞候，勞駕把火把湊近些。"我假裝端詳魚符，實則用拇指悄悄刮了下虎眼位置。
    真品的眼珠該是凸起的，可這枚卻是個凹坑。手機在袖中震動，碎屏裂紋拚出個"偽"字，農曆界麵跳出個滴血的斧頭圖標。
    苗訓那牛鼻子突然從梁上倒掛下來，道冠裏掉出把蓍草，有幾根正插在我衣領裏："不可！此物帶煞！"
    老道說話時唾沫星子濺在魚符上，那青銅表麵居然冒出細小的氣泡——真品該是郭威時代特製的青銅合金，絕不可能被口水腐蝕。
    "取碗醋來。"我瞎話張口就來，"郭先帝教過，真符遇酸不蝕。"其實是想用醋酸溶解銅鏽，看看有沒有夾層。
    王彥升這憨貨轉身就撞翻了醋壇子，整壇陳醋"嘩啦"潑在魚符上，酸霧騰起半尺高，熏得苗訓直翻白眼。
    青銅表麵"滋啦"作響，銅綠褪去後露出底下銀白色的精鐵——這他媽是契丹人仿製的！
    我捏著發燙的假魚符，突然想起顯德四年在幽州繳獲的契丹密件上提過"銀鐵代銅"的鑄符之術。碎屏裏的《清明上河圖》瘋狂閃爍，漕船桅杆拚成個"漢"字，船頭小人的襆頭變成了契丹皮帽，正衝我比劃抹脖子動作。
    帳外突然傳來馬嘶，韓微的破鑼嗓子響徹營地："點檢有令！全軍拔營！"我攥著假魚符衝出去，正撞見這廝舉著枚魚符調兵。
    月光下兩枚魚符的虎頭紋路交錯重疊，手機攝像頭裏顯出詭異的雙影——活像汴河冰裂那日的雙日同輝。
    更絕的是韓微腰間那把環首刀，刀鞘上的貔貅紋在月光下變成了狼頭，正是契丹貴族的佩刀樣式。
    "韓都統好手藝。"我把假魚符拍在運糧車上，震得車轅掉下塊木屑，"契丹匠人改行打鐵了？連郭字都刻歪了。"
    這廝臉色比生鐵還青，環首刀"錚"地出鞘半寸，刀身泛著詭異的藍光——是淬了孔雀石綠的毒刃！
    苗訓突然舉著冒煙的丹爐撞過來，道袍下擺掃翻了兵器架。硫磺粉混著硝石濺在韓微刀身上，"轟"地炸出團綠火，把他精心蓄的胡子燎成了麻花。
    這牛鼻子邊跑邊喊："熒惑犯紫微！刀兵現！"活像個移動的災星預告牌。
    混亂中有小兵撞翻整排橫刀，幾十柄兵器"叮鈴咣啷"砸在地上。我趁機摸出真魚符往冰麵一按，手機閃光燈掃過虎頭紋——裂紋與屏幕上的紋路嚴絲合縫。
    趙匡胤的蟠龍棍適時劈下，棍風掃落韓微的皮帽，露出裏頭北漢樣式的裘皮護額，額帶上還繡著"承天奉運"四個契丹小字。
    "好個"承天奉運"！"我扯下那護額甩在冰麵上，"劉承鈞給你封了什麽官？馬糞都統？"
    韓微的腮幫子抽搐得像發情的蛤蟆，突然從靴筒抽出把匕首——刃口泛紫，分明是喂了漠北狼毒。
    王彥升這二愣子終於反應過來，掄起鐵胎弓就往韓微腦袋上砸。弓弦刮過對方耳朵，帶飛半片耳垂，血珠子濺在冰麵上，瞬間凍成了紅珊瑚。
    韓微的親兵見狀要跑，被苗訓用渾天儀砸中後腦勺，"咚"地栽進草料堆，驚起的老鼠在他臉上留下幾道血痕。
    子時的梆子響過三遍，我蹲在河灘邊拚湊線索。水裏沉著半塊帶"檢"字的玉玨，跟韓微那枚"點"字殘片正好合成"點檢"——這廝居然把密令刻在玉裏。
    手機電量跳到了6，《清明上河圖》裏的漕船正往陳橋驛方向調頭，船帆上映著血紅的殘月。遠處傳來契丹號角聲，調子三短一長——是總攻的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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