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夜巡驚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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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蹲在陳橋驛外的老槐樹上啃冰碴子時,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這些北漢軍的探馬不僅走路發出的聲音很小,就連呼出的白氣都比常人要淡上三分。
    亥時的月光像摻了水的牛乳一樣,稀稀拉拉的糊在冰麵上,照得三十丈外的蘆葦蕩都泛著青光。那些枯枝敗葉之間偶爾會閃過金屬的冷芒,活像有群得了失心瘋的螢火蟲在玩刀片遊戲。
    "蘇真人,東南角那邊有動靜。"王彥升在樹下壓著嗓子說道。這莽夫新換的劄甲外纏了層白布,遠看著活像一隻站立的大號蠶蛹,還是被雷劈過的那種——白布條七零八落地向下垂著,在寒風裏飄呀飄得像個招魂幡。
    我看見他這個裝束也不禁愣了一下,又眯起眼睛仔細看,隻見他腰帶上別著三個水囊,其中兩個裝酒一個裝尿,都是用來防凍的土方子,這可真是個人才啊。
    我掏出手機掃過蘆葦蕩,微距鏡頭裏赫然映出半張契丹人的臉——這張臉上的靛藍刺青從額頭一直爬到下巴,活像條蜈蚣在啃他的鼻梁。
    那探馬嘴裏叼著的骨哨已經結上了冰霜,哨尾拴著根紅繩,繩頭上還串著三顆人牙。顯德四年在幽州城外,我也見過這樣的骨哨,知道這是契丹斥候傳遞信號用的。
    手機電量還剩11,碎屏裂紋拚出個"驚"字。我衝樹下比劃了約定的手勢,王彥升這憨貨卻把鐵胎弓舉成了火把,驚得蘆葦蕩裏撲棱棱飛出隻夜梟。
    那鳥兒翅膀上的冰碴子簌簌落下,在月光裏閃著銀光,活像撒了把碎銀子。
    北風卷著雪粒子刮過來,遠處傳來了馬匹打響鼻的聲響。這動靜我在高平之戰聽過千百回——是契丹人馴化的渤海馬,他們還把蹄鐵特意磨鈍了防滑,馬匹跑起來的聲音悶得像是在捶棉花。
    碎屏裏的《清明上河圖》突然開始抽搐,漕船上的小人齊刷刷指向正北,有個戴皮帽的還衝我比劃抹脖子動作。
    "點火把!"我扯嗓子嚎了聲,聲音凍得劈了叉。苗訓那牛鼻子突然從雪堆裏鑽出來,道袍上還粘著枯草,活像隻炸開了毛的鵪鶉。
    他手裏黃銅羅盤的指針瘋狂旋轉,銅環上的刻度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陰兵借道,熒惑守..."
    話音未落,我手機閃光燈"哢嚓"一亮。三十丈外那匹青鬃馬驚得人立而起,馬背上的探馬"撲通"栽進冰窟窿,手裏角弓沒有握住,被甩出去老遠。
    這招還是跟汴河冰裂那日學的,就是電量耗得肉疼——屏幕右上角的數字跳到了9,活像臨終病人最後幾口陽氣。
    "雷神顯靈啦!"王彥升撲通跪倒,腦門在冰麵上磕出個淺坑。這莽夫最近跟苗訓學了不少神神叨叨的把戲,腰間掛著七八個護身符,走起路來叮當作響,活像個人肉鈴鐺。
    苗訓更絕,直接把羅盤塞進褲襠裏辟邪,不過立馬凍得齜牙咧嘴,道袍下擺結滿了冰溜子。
    我趁機點開手機錄音,把早前錄的虎嘯聲調到最大後點擊播放。這音頻還是當年在開封動物園兼職時錄的,那頭華南虎後來被郭威要去當了軍寵,據說在戰場上吼一嗓子能嚇退契丹馬隊。
    北漢軍的馬頓時亂了陣腳,有匹棗紅馬驚得直接撞上了老槐樹,樹上的冰淩子嘩啦啦砸下來,活像下了場玻璃雨。
    "放箭!放箭!"韓微的破鑼嗓子從營地方向傳來。這廝帶著金吾衛姍姍來遲,箭矢全釘在冰麵上,活像給北漢軍標了排路引。
    我瞅見他坐騎鞍袋裏露出半截紫羽——跟昨夜信鴿的毛色一模一樣,在月光下泛著妖異的熒光。
    混亂中有匹受驚的母馬衝進了營地,撞翻了苗訓的煉丹爐。硫磺混著硝石炸出一團綠火,把老道的眉毛燎去了一半,另一半成了卷毛,道冠也被氣浪掀飛,露出了底下光溜溜的腦門——上麵居然刺著"大周昌運"四個字,還是郭威親筆題寫的。
    王彥升這二愣子舉著燒火棍高喊"誅邪",一棍子掄在韓微的馬屁股上,那畜生撂著蹶子亂竄,轉了幾圈最後把主人精準地甩進了茅坑,濺起的金汁在月光下劃出條完美的散射拋物線。
    子時的梆子響過兩遍時,我正蹲在冰窟窿邊撈戰利品。水底下沉著北漢軍的牛皮箭囊,手機電筒光掃過內襯,隱約顯出"河東劉"的字樣——不出意外,果然是北漢王劉承鈞的嫡係。
    箭囊旁邊還沉著半塊玉玨,上麵雕著契丹文的"天"字,跟韓微腰間玉佩的紋路如出一轍。
    碎屏裂紋突然拚出個"鴿"字,抬頭正見韓微的親兵在放飛信使。那禽獸翅膀上的紫羽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腳環上的銅管反射出詭異的紅色——是血!
    信鴿剛起飛,王彥升這憨貨就拉滿弓弦,箭矢卻偏出三丈遠,把苗訓剛支起來的帳篷射了個對穿,還從他剛換上的新道冠上穿過。老道舉著破帳篷布追打過來,活像隻憤怒的母雞,渾天儀的銅環叮當作響,在雪地上滾出老遠。
    遠處突然傳來號角聲,是契丹人慣用的犀牛角號。冰麵上的血跡引來了狼群,綠瑩瑩的眼睛在暗處忽閃忽閃。
    我摸出最後一塊炒麵餅掰碎撒出去,那些餓狼卻聞了聞扭頭就走——連畜生都知道這軍糧不是人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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